第5章 賭命成功

前面講過太上老君八卦爐中的火，乃四大天火之一——六丁神火。

此火玄妙無窮，有洗髓易經之能。

據傳說連南海觀音菩薩所持玉淨瓶中的楊柳枝，都可以被六丁神火烤炙乾枯，要知道這個滋養楊柳枝的水，可是世間所有水的泉眼，可見六丁神火的厲害。

八卦爐顧名思義，爐中自然蘊藏八卦，分別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所代表的乃是道家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變化而退成整個世界。

八卦爐內執行之後，能隨意地切換空間形態，有時變得極熱、有時變得極寒、有時是滾燙沸騰的岩漿亂竄、有時卻是失重的環境，使人身臨其中失去平衡、四肢懸浮不定。

孫悟空始進爐內，並無異樣感覺，只是看到一望無際的紅色空間，連火焰也看不到半點。

孫悟空心中正暗自納悶，倏然間卻驟覺周身疼痛，看了看，發現自已衣服盔甲、裙襬靴子，竟不知何時被不知何物焚燒殆盡，自已變成原生本相，赤裸在外的毛髮皆被烤焦。

“這是怎麼一回事？真是古怪，看不到火焰，卻如臨火海。”孫悟空慌忙運起護體神功，抵禦八卦爐的炙烤。

他也擎出了如意金箍棒，口唸法訣，讓其開始伸長，無限地變粗變大，想要一探爐中世界的深淺。然而隨著如意金箍棒的變化，爐內的空間也跟著一起變化，不論在怎樣的變大縮小後，仍是探索不到爐中世界的盡頭。

看來金箍棒這件法寶雖強，卻是注重物理攻擊，面對更高階的八卦爐，只能束手無策。

孫悟空此刻已是感到五內俱焚，難受至極。菩提祖師在他受天刑之際，使用太乙神功為他施佈下的“闢魔圈”，已被爐火完全煉化消失，孫悟空只能自已傾盡全力，抵禦火焰對自身的侵蝕。

當年在西牛賀洲三星觀中，孫悟空選擇學習了地煞七十二變、筋斗雲等術。關於地煞七十二變，菩提祖師只向孫悟空傳授了功法，並未對他講透這等功法的底細。

需知在三界內的無數生靈，俱可在機緣巧合下修煉成仙，但若無後天的特殊際遇，終其一生也只是地界散修，山精野怪之流，空有一身本領，濁氣難消，終究難成大羅金仙之道。

他們所學的功法，根據自身境界的不同，隨著不同週期會在身軀丹田內慢慢築基，然後結丹形成元嬰，後隨著境界不斷提升、成長後，凝化為元神，然後渡劫。

根據各自修為境界的高低深淺，有的一千年一渡劫、有的三千年一渡劫、有的九千年一渡劫。

渡劫成功，修為便會達到另一個境界。渡劫失敗，則會灰飛煙滅、墮入十八層地獄，轉世投胎。

境界到了大羅金仙，基本就是三萬年一渡劫，待修煉成聖，方可得脫渡劫之厄運。但目前這三界之內，能達到此境界的佛、道、魔修真，屈指可數，不過寥寥數人也。

菩提祖師未對孫悟空講明的是，孫悟空所習得的地煞七十二變，雖繁雜而變化多端，但肉身並非能不死不滅。

嚴格意義上來說，孫悟空在多次渡劫，未修到大羅金仙境界的金剛不壞之身前，只是可以運用各種神通，抵消七十二次致命的傷害，然後在極快的時間內休養生息後自行復原，再次進行傷害抵消。

所以孫悟空每次與法力高強之人打鬥，並非不會受傷，只是用七十二變的神通進行“替命”或“傷害轉移”後，再迅速恢復。

當孫悟空遇到非常強大的敵人，或極其惡劣的環境，地煞七十二變傷害轉移的代謝速度，無法抵消敵人或環境造成的傷害後，便會存在不可逆的死亡威脅。

孫悟空此時此刻在太上老君八卦爐內的處境，正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惡劣環境。

可能有人要問，孫悟空不是已在地府強銷了生死簿，他和所有猴類的壽數生死應該跳脫到了三界之外，不受任何人制轄才對吧？

生死簿被銷，自然界猴類的生死，短期內不受地府管轄是對的。

但孫悟空既然可以打破地府秩序，比他能耐更大的人，就可以重新恢復地府秩序，不可能讓混亂一直髮生。

地獄的實際領袖並不是當初被孫悟空輕鬆拿捏的十殿閻羅，而是地藏王菩薩。他所修煉的道場，在幽冥界的翠雲宮，甚少有人知之。關於生死簿被孫悟空強行銷燬，猴類這一綱目跳脫到宿命之外，已打破了眾生輪迴的秩序。作為地府的至高領袖，地藏王菩薩自然不會任由混亂繼續。

所以，所有的猴類，終究難逃生命的輪迴，只是時間遲早罷了。

最初的秩序破壞者孫悟空，現在即將要接受無邊煉獄的懲罰了。

在八卦爐的無邊神威之下，孫悟空似乎已是在劫難逃。他肉身轉瞬間便死去三次，而淬鍊只剛剛開始一天而已，太上老君在外聽著爐內孫悟空的死前慘叫，心頭微微得意。

太上老君與菩提祖師隸屬同門，他太知道地煞七十二變的承受極限了。孫悟空別說在八卦爐中支撐四十九天，能撐到二十天而不元神爆裂，就已經是逆天了。

“啊，好熱！啊，好冷！”煉丹房內充斥著孫悟空的淒厲叫聲:

“我的胳膊要烤焦了，我的腿要融化了。

太上老君！速放我出去！

太上老君！速放我出去！

...”

孫悟空在八卦爐內被烈焰、寒冰、岩漿、重力、拉力、剪力、高壓等各種空間折磨得面目扭曲，七十二條性命正一條條被無情奪走。

孫悟空劇烈喘息著，在這種惡劣生存環境之下，他根本無法透過調息來恢復肉身，只能看著自已的生命力慢慢流逝掉。

二十天時間過去，孫悟空的肉身已死去七十次。

孫悟空的元神能量越來越弱，他在爐中也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他的意識似受到無數只觸手的撕扯，想要將他拉得四分五裂。

孫悟空此刻腦海一片混沌。

關於初入人間，在花果山水簾洞稱王的記憶；

關於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內，與眾師兄弟玩鬧，蒙受菩提祖師授課照料的記憶；

關於與六位妖魔呼朋喚友，焚香叩拜，自封為聖，呼嘯山林，肝膽相照，快樂逍遙的記憶；

關於與紫衣仙子的相遇、相識、相處、相知的點滴畫面，那俏皮的笑靨，不可遺忘的身影，那些短暫而永恆的記憶。

正被爐火淬鍊乾枯，一點一滴地毀滅殆盡。

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他的元神靈感。

轉眼八卦爐七七四十九天煉化日期已到，三十三重天兜率宮外，迎來了前來檢閱結果的太白金星與一眾天兵天將。

宮門自開，太白金星率隊入內，來到煉丹房的八卦爐前。

八卦爐此刻已恢復成古樸的原色，太上老君弓膝打坐、懸於半空，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時辰已到，開爐！”

只聽一聲悶響，八卦爐的爐鼎無風自起，開啟之後，內裡黑洞洞一片，也聽不到一絲聲音。

詭異的場景，令人心悸。

“道祖，那孫悟空被煉化完成了麼？”太白金星疑神疑鬼地問道。

太上老君微笑撫須淡定答道:

“那還有質疑？

自孫悟空入八卦爐二十日後，已不再聽到他任何聲息。若不是為確保萬無一失，我早就讓童兒去喚你等來檢查了。”

太上老君揮動太乙拂塵，想要驅散爐內的團團黑氣，卻發現那團黑氣開始驟然劇烈旋轉起來。

一絲不安，浮向太上老君心頭。

只見黑氣瘋狂旋轉著，詭異莫名，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炸出一束耀眼金光來。

正是那魔王——齊天大聖孫悟空！

孫悟空此刻周身赤裸，煙霧繚繞，他全身上下爆發出充沛的能量，雙眼射出難擋的精芒。他乍喝一聲，陡然飛起，一腳踹翻八卦爐，雙眼掃視之處，皆燃起熊熊烈火來。

太白金星等天兵天將見此情景，慌得神不附體，嚇得手腳冰涼，他們已開始慌不擇路地抱頭鼠竄。

太上老君被驚地瞠目結舌，一張老臉白的發光，他望著煉丹房內蔓延的火光怔怔發愣，一時間也慌了神。

“八卦爐竟都燒他不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孫悟空真乃三界中的異數？

小師弟呀小師弟，你拿孫悟空的命來賭，看來是賭對啦！”

太上老君雖覺弔詭，但想起與菩提祖師的賭賽約定，自已作為場中唯一能制住孫悟空之人，此刻已不能再出手阻止孫悟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太上老君躊躇之時，孫悟空可不傻，他的身形幻化成一道金色閃光，迅速飛出兜率宮。

八卦爐翻倒，神火傾瀉，火勢飛速蔓延，兜率宮內轉瞬間已成一片汪洋火海。

孫悟空雖心中納悶太上老君為何木然毫無反應，不阻止他也不去阻火，但他知道，太上老君乃是他不能招惹的存在，此刻只有先行離開，是上佳選擇。

孫悟空圍繞著三十三重天疾馳，他此時此刻剛逃出生天，對天對地有著滿腔的怒火，只想找個出口宣洩。

孫悟空召喚出筋斗雲，從耳中擎出如意金箍棒，馳向九重天，心中嘶吼著:

“現在是你們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玉帝！”

太上老君回過神來，迅速止住熊熊火勢，見殿內已無孫悟空身影，知孫悟空恩怨分明，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必會作出事來。他心頭凝重，拉起不知所措的太白金星說:

“速去將情況告知玉帝，讓他小心防範妖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