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江、顧二人隱瞞朱廷越身份、孤身前來,已經足以顯示誠意。
蕭望師大方地謙讓著來客:“那麼,江公子不妨明示你的要求。”
見入正題,江朝歡亦直陳不諱,將他此來唯一的目的坦然告之:
“蕭公子背後之人,在下相求一見。除此之外,別無所願。”
這是最簡單的條件,卻也是近乎異想天開的要求。畢竟,既有用無形之手顛倒天下的力量,又怎需露出真容?
所以當蕭望師灰綠眼仁波光隱沒,毫無討價還價地答應時,兩人都反而有些懷疑。
“蕭公子都不開出你們的條件?我們可未必能悉數滿足。”顧襄問道。
“這不是條件,亦不是交易。而是回報。”
蕭望師越過二人身側,倏然嘆了口氣,那是比世上最美妙旋律都要震顫人心的嘆息。
“而且恐怕兩位不知,其實你們早已和主人見過面了。”
見江、顧兩人神情,他明白兩人是誤以為他指謝府婚宴那次,於是緩緩搖頭。
“比那更早。”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江朝歡眼眸,某種迷幻卻又有致命吸引的漩渦正在快速成型,讓人目眩神馳。
“而且,不止一次。”
江風蕭瑟,夕陽殘照。
當兩人來到蕭望師所說的地點時,仍不免遐想萬千。
……他們見過的人?
可謂是呼風喚雨、架海擎天的手段,出塵絕逸、蓋世無雙的武功,從任何角度說,神秘人的能力比之顧雲天都毫不遜色。甚至,像是顧雲天的影子,投射在他們掌控不到的另一個世界,屢屢逼得顧雲天進退維谷。
這樣的人,他們若真的見過,會沒有印象嗎?
松林茂密,巨石林立,與當年在臨安的松樹林密會神秘人派出小縉時莫名相似。
一種不真實感和懷疑感衝擊著他們,尤其是深入石林中,在空蕩蕩的黑夜裡尋找良久,都沒有半個人影的時候。兩人幾乎以為是被神秘人耍弄了,江朝歡肩膀卻被重重一拍!
明明是上一秒才走過的路,下一刻就站了一個人,緊緊貼在他們身後,掌心滾燙。
被他拍了一下的江朝歡瞬間窒息,幾乎跌倒,還好顧襄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不是因為他有多用力,而是以他們的武功被人靠到了貼身之距仍毫無察覺,江朝歡還以為是見了鬼……自問顧雲天都未必能做到這種地步,他還是人嗎?
“嘻嘻,你們膽子好小啊,我記得以前不是這樣啊。”
這聲音?江朝歡與顧襄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去,瞬間停止了呼吸!
滿頭白髮,卻其實並不很老。臉上溝壑縱橫,卻看誰都滿眼熱忱,極是愛笑。
歷歷往事如煙飄過,眼前之人的面容與那個早已被他們遺忘、甚至可以說從未在意過的過客重疊在了一起,怵目驚心。
雖然早就猜到神秘人多半是熟人或名人,但這個人。
他們真的完全想不到。
可再無法相信,他們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
翻雲覆雨、顛倒乾坤的神秘人,的確是他們早就見過、而且不止一次的人:
萬不同。
“這個東西還給你,雖然現在還好像已經晚了,你已經不叫什麼離主了,顧門也變成了魔教了……”
此刻,萬不同正把玩著一塊紫檀木令牌,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愁眉不展。見江朝歡看向令牌,才有些不捨地伸手遞了過去:
“算了,還是還你吧。雖然紫檀很值錢,但我才不要用顧雲天的東西。”
顧襄不解地皺起眉,還不知道,這塊令牌是在潮生崖上,江朝歡與羅姑墜崖之前扔給萬不同,請他搬救兵的。
那是萬不同最後一次出現。
後來救兵沒搬到,萬不同也消失了。江朝歡還是遣人找過一段時間的,但既杳無音信,慢慢也就不再放在心上,甚至這兩年已經幾乎忘了這人。
可他,居然就是神秘人……?
“你們怎麼不說話啊,不認識我了嗎?我們在四海客棧遇到以後,不就是朋友了嗎?江公子,你還為了救我殺了兩個路白羽的屬下,你不記得了嗎?”
見兩人面色晦暗,沉吟不語,萬不同大為急切,拉著江朝歡的袖子連連發問,像個小孩子。
“……我救你?”
盯了他半晌,江朝歡目光微沉,淡笑道:“你需要我救?我第一次出手後你本已經可以逃走,卻突然跑出來一個孩子絆住了你,使我不得不對路白羽的人下殺手……也在你安排之內吧?”
“呃……”萬不同臉色有些尷尬,但並未否認:“反正你本來對顧雲天也沒那麼忠心耿耿,那兩個人殺了也就殺了,我稍稍做點手腳,不過是幫你把反抗顧雲天的行為提前一點而已嘛。你不會生氣吧?”
江朝歡認真地看著他,又緩緩道:“這麼說,趁亂偷走顧襄劍鞘上雀翎東珠的也是你。在客棧外,你又故意把它拋了出來讓我看到,引我去尋,最後害我們落入羅姑堯叟之手。”
“哈哈,你當時一定想不到,你們以為神秘叵測的那個背後之人,其實就是前一天還跟你朝夕相對的、沒有武功的我啊!”萬不同興奮地伸手要拍他胳膊,卻見兩人臉色越來越冷,一隻手凝在半空,有些尷尬地不知該不該落下。
原來神秘人早在一切開始之前就露出過真容,甚至故意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卻毫無察覺。
儘管從心底生起寒意,深悔於自己的疏忽,兩人此時卻也無話可說。
至於武功盡失之談,自然也全是虛言。從適才他悄無聲息的到來也能看出,他的內力絕不遜於顧雲天。
這樣的一個對手……
沉默間,擔憂與期盼混雜著,萬不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指著一塊巨石,興沖沖地邀請道:“我們坐下說嘛。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們。”
與三年前的印象一樣,這個中年落魄的男子總是掛著點討好意味的笑,自說自話,又愛多管閒事,口無遮攔。
顧襄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仍不是很相信,卻又不知該如何證實。半晌,只能茫然問道:“你真是那個……那個蕭望師、蕭思退,還有小縉口中的主人嗎?你又真的萬不同嗎?”
“是啊。”萬不同被她問懵了,深吸一口涼氣,正不知如何解釋,卻看到一隊螞蟻路過石頭旁,注意力不由被吸引了過去。
等他再回過神後,深感事情棘手,他想了想,跳下石頭,向旁踏出一步,身形疾變,頃刻間幻成了一道虛影。
千面陣。
他們初遇時蒙萬不同指點的步法,武功得以開悟到新的境界。而在此刻看來,千面陣也仍舊深不可測,精彩絕倫。
這和令牌一起,已經足以證明他是萬不同了。可是,神秘人真的會是這樣一個……與威嚴深沉的顧雲天截然相反的人嗎?
“小縉……你是如何掌控他的?”顧襄忍不住問。
“就是對症下藥嘛。”
萬不同說到這個仍有些赧然,儘量簡略地解釋著:“我讓他幫我做三件事,做完就放他回去,可他人不大,脾氣倔的很。一開始總要偷偷逃跑,於是我把他栓在籠子裡,每天打斷他的腿,再給他接上。過了半個月,他不跑了,卻不肯說話,於是我乾脆把他嗓子搗爛,讓他徹底說不出話。等他急了的時候,再教他練氣,讓他只能用腹語交流。”
“你!”
儘管早有耳聞,此刻他雲淡風輕的描述也讓二人不堪忍受。只見顧襄橫眉怒視,豁然起身。
萬不同偷偷做了個鬼臉,小聲找補著:“我放他回去之前不是都給他治好了嗎?一點殘疾也沒落下……”
“後來呢?”江朝歡拉顧襄坐下,平靜地望著他。
“後來嘛,我看他實在不聽話,就嚇唬他說,如果不替我做事,我就去逮你來代替他。”
萬不同目光點了點顧襄,嘻嘻笑道:“他果然怕了,同意了這個交易,將你們的資訊情報都告訴了我,助我設局。不過,我還不放心,又用毒藥加了層保險。”
“但我對他可是仁至義盡了啊。那三件事:借羅姑堯叟之手除掉你們、讓蕭思退偽裝成陳西華殺了你們、與你們合作除去沈雁回,都是功敗垂成,無一善終。但我還是給瞭解藥放了他回去,還讓他順便帶回謝家那兩個小孩屍體,救了你一命呢……怎麼說,我也沒太多對不起你們吧。”
原來小縉為了免於顧襄落入他手遭到同樣對待,選擇了尚有生還可能的助他設局、對我們出手……
江朝歡與顧襄相視一眼,均能想到熬過那些後,卻還是無法避免親手害了顧襄時,小縉心裡會是何種滋味……
“還有他回去後,我也再沒找過他,好聚好散……”
“夠了。”
顧襄並未疾聲厲色,卻蘊藏著極大的悲涼,讓萬不同瞬間住口,江朝歡也擔心地看向她。她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默然垂眸。
江朝歡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你自己武功就足以殺除了教主的任何人,為什麼卻總要假借他人之手?這樣成功的機率不是更低了?”
“那樣不好玩啊!”
萬不同像是聽到了一個幼稚的問題,不屑地眯起眼睛:“你們的顧教主不也可以自食其力,為什麼他要豢養你們這群人替他殺人呢?我和他,不是一樣嗎?”
一樣?兩人不由一怔,卻聽他滿面驕傲,接著道:“我這麼努力,就是怕不好玩啊,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兩年以來的日子,比之前都有趣多了嗎?”
……江、顧一時無言。
“蕭思退呢?”顧襄心裡已經將他認定成瘋子,淡淡問道,平靜得出奇:“他也是你那樣調教出來的?”
“你說他啊。”萬不同有些遲疑地嘆了一口氣:“他們兄弟兩個就說來話長了。總之,你不會想知道的……但他們已經習慣了,畢竟,對他們來說,可是從小就如此啊……”
習慣……?
江朝歡想努力從這個甚至看起來有點天真活潑的萬不同身上看出點神秘人的影子,但與他想象中的實在差距太遠……不知為何,卻又異常契合,在顛倒背離中嚴絲合縫地重疊,補全了那冰山下的另一角虛空。
“哦對了,蕭思退被我派去拜火教聯絡,告訴他們羅姑堯叟還活著的事,結果他自己趁機背叛我當了拜火教的什麼執事……後來嘛又主動回來找我認錯,我都絲毫沒怪他呢。”萬不同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眨眨眼睛:
“現在他又和你們同袍了,你們二位可要多照顧他啊。畢竟,我一手培植起來的牛馬幫現在就在他手裡……他可比他哥哥心軟的多啊……”
說著,萬不同偷眼看向顧襄,一臉窺得秘密的喜悅,臉上的褶子都更深了些。卻被顧襄瞪了回去。
而他透露出的這一資訊讓江朝歡恍然明悟:
他讓蕭思退掌控牛馬幫、蕭望師扶持丐幫,表面上兩幫水火不容、糾紛不斷,實際上衝突卻皆是他一手策劃製造。從頭到尾,都是做戲。
因為,在摩擦中才能最大地彰顯領導力,於危急時方可更容易地聚攏人心。有時候適當的外部刺激,是促進內部團結的不二良方。
他自導自演,原來是為助蕭氏兄弟、甚至加上嵇盈風與謝釅,都迅速在各自門派站穩腳跟,得以服眾。
而柳營,就是為他這場作秀開幕的祭品……
一瞬間,江朝歡對眼前之人生出了真正的殺意。但他只是輕輕合上手掌,斬滅了那股衝動。
既然借刀殺人的把式,神秘人還沒玩夠,就說明這出戏,還並未達到他預想中的高潮。報仇,還為時過早。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知道你是淮水派遺孤,是江……江玄的兒子?”在沉默中,萬不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帶著一臉神秘與期待:“這不是你最想知道的嗎?你問我啊!”
“不必了。”
既然是萬不同,那麼就能解釋通了。
早在初遇時,萬不同就說過他的輕功眼熟,還懷疑他是鳳血劍嵇聞道的什麼人。
但既然嵇聞道沒有弟子親眷,自己又不是嵇無風,萬不同再努力想一想,發現他的輕功追根溯源並非嵇氏的溯雪迴風,而是淮水派的踏莎行也有可能。
那麼,自己的身份,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後來,萬不同才會偷偷調查他,發現他試圖找替死鬼代替謝家姐弟,對顧雲天懷有異心,才更加確定了這一猜測,也開始從想殺他而轉變成了謀求合作。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萬不同面色冷了下來,正沉浸在自己的遺憾中時,聽到江朝歡問他:“你,見過我的父親嗎?”
“沒有啊。”萬不同一怔,隨即一臉茫然,搖頭道:“我年輕時在外避難,後來四處遊歷,直到近年才回到中原。雖然也想見一見踏莎行的主人,但那時候他已經……”
他沒說完,江朝歡已經瞭然。看來他與十五年前的最後一戰也毫無關係,是不可能為自己還原真相的了。
那麼,現在能確定的仇人,依舊只有顧雲天……和謝桓?
離開松林時,夜色尚黑。
萬不同愁眉苦臉地盯著兩人消失的方向,連連搖頭。
很久很久,他才起身慢慢走到兩人適才坐過的巨石旁,抬起手,忽然一笑。那笑容,卻和適才完全不同。
下一刻,那堅硬巨石轟然炸裂,化為齏粉。而他不過將掌心覆在石上,微一用力而已。
他不住地拍打著雙手,試圖把手上沾染的粉末弄乾淨,急得幾乎哭了出來……
當所有的灰粉都終於隨風飄散之後,他這才又露出了笑意。他笑著,看著適才被巨石佔據著的空間變得徹底空曠無物,笑容愈加真切。
轉過身,他自己所坐的那塊巨石也被倏然抹去了存在過的痕跡。
就像,那個人一樣。
他們是不會明白的。
全天下任何人,都不會明白的。
……
匆匆趕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心情沉重。
雖然見到了神秘人,但為何困惑和不安的感覺並沒有完全消失。這個人,他們也完全看不透,比顧雲天更甚……
哪怕他的話與過去的事情印證得絲絲入扣,並無破綻,他對顧雲天的恨意也順利成章:傳聞中萬不同的師父千面叟就是被顧門下毒暗殺,他也武功盡失,銷聲匿跡。
但是看到他那單純熱烈得近乎稚氣的目光時,江朝歡最終還是拒絕了進一步合作的要求。
“你報你的仇,我報我的仇,我們並不相干,亦互不打擾。”
聽到江朝歡這樣說,他的臉色瞬間凝滯,乾笑了兩聲。
“……這樣啊,我早該想到的,你的確是這樣的人,哈哈……”他自語著轉過身,不再理會二人,已是送客的架勢。
想到這裡,顧襄不免擔憂起來:“你說他會不會把你的身份告訴教主?”
“他若想說,早就說了。我們內鬥得越厲害,他才越是樂見。最後魚死網破之時,才是他黃雀在後、真正出手現身的一天。”
顧襄會意點頭,無論是借刀殺人試圖害死他們兩個,還是後來屢次救了江朝歡性命,乃至於對嵇無風下手、引他們前往西域拜火教……其實都是將那潭池水攪得更渾,讓所有別有用心的小魚小蝦都能安全成長。
直到風雲際會,堪與游龍一爭深淺。
不過,池水尚還清淺,垂釣者此時現身,會不會早了點?
是為了穩住他們、讓他們繼續把注意力放在顧雲天身上,還是另有更深的圖謀?
“這個萬不同,有沒有可能是易容過的?”顧襄懷疑道。
既然培養出了蕭思退這樣的人,那神秘人應該也工於易容術。顧襄不禁懷疑今晚的他是否是真的面目。
江朝歡沉吟道:“我們和萬不同也就幾面之緣,且今晚夜色濃重,他若是易容偽裝,我們的確很難看出。但他的發聲方式肯定不是腹語,而嗓音又的確與萬不同一模一樣,除非他也和蕭思退一樣天賦異稟,能將別人的聲音模仿的出神入化。”
這倒也並非沒有可能。只是這也提醒了另一個方向:萬不同只是神秘人找來的一個替身,用來應付和迷惑他們。可這又解釋不了他的武功高到了臻入化境的地步。
總之,不管怎樣,二人都明白,神秘人讓他們看到的,確實是他們想知道的,但也只是需要且可以被他們看到的,而已。
見顧襄有些低落,江朝歡安慰道:“真相的一部分也是真相,蒙上了一層假象的真相也算是真相。萬不同就算不是神秘人真身,也是他的身份之一。至少今晚,還是有些事實得以確認。”
回去時天還沒亮,兩人悄悄潛入各自房間,歇息下來。
然而剛剛躺下,外面卻一反常態地噪雜起來。此時晨光未晞,他們就要準備出發趕路了?謝釅不是說午後再動身嗎?
又過了一會兒,吵鬧聲戛然而止,一切又復歸平靜。可這份陡然恢復的安寧又讓江朝歡覺得隱隱不對,他推開房門,看到顧襄也行色匆匆,往他這裡來,臉上是和他同樣的困惑。
“江……江護法,二小姐!”
兩人還沒說話,就看到一個使者慌亂地朝他們跑來,臉色奇差,腳步都有些踉蹌。
“怎麼?”
那人張了張口,不知為何卻噎了一下,最後只磕磕巴巴地說:“謝……謝堂主找你們過去。”
相視一眼,兩人均感事情詭異,心中亦同時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即撇下那人,掠身而去。
一路,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眼中充滿了驚恐,手腳似乎都不知如何安放。
到底出了什麼事,能讓魔教眾人懼怖至此?環顧四周,也分明沒有敵人來侵啊?
謝釅負手背對著他們,此刻聞聲回頭,臉上是從沒見過的晦暗沉重。見了他們,目光閃爍,甚至有些失態地叫了出來:“你們……沒事吧?”
“我們?”兩人悚然一驚,還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麼問,難道去私見神秘人的事被他發現了?
不過很快,謝釅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了幾圈後,確認兩人沒有異樣,鬆了口氣,卻垂頭不語。
“到底怎麼了?”顧襄是急性子,那莫名惴惴的感覺幾乎要把她弄瘋了。
“小縉他……”謝釅說不下去,合上了眼。
小縉?
懸於頭頂的巨石終於墜落,二人遽然間如遭雷擊,已經能猜測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肯定是很糟糕的事。
但當謝釅艱難地完成了這句話後,二人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這事的糟糕程度,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甚至比秘會神秘人被發現都要可怖:
“……小縉,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