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有倫又被接到了療養基地。這一次,加上他,只有3個人,另外2個是從百濮省回到春江省沒多久的林老和藍老。

“納比多之行,他真有把握?”林老抿了口茶,看向藍老。

“他既然敢那麼做,又有妙敦福作為內應,想必勝算不小。”藍老道。

“看你一點不擔憂的樣子,莫非,你家那小子有另外的內幕訊息?”林老再次看向藍老。

“人家已經是蒲甘國人心慕棠,不是我老藍家的種了。3個月,別說內幕了,就是一個字的訊息都沒見過一個。”藍老自嘲道。

一旁默默喝茶的刑有倫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他不知道心慕棠是誰,但“老藍家的種”他剛好認識一個,那就是病房裡認識的那位藍微瀾。

藉著餘光偷偷打量藍老的五官,果然與藍微瀾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樣。

“這個計劃,他特別註明,僅通報給道甲。這又是個什麼說法?”林老又問。

“哎喲……得嘞,我滴老哥哥喲,你就別考較我了。人家短短3個月取得如此驚世駭俗的成就,憑的可不只是機緣巧合。國內有人下注清冊同盟軍,外交和商務下注米安奈,但凡有心人都看得出來,人家又不傻,憑什麼給自己添堵?”藍老道。

“我出去抽根菸。”刑有倫覺得,事情有點大政方針的意思,自己不適合聽下去。

“你坐下,好好聽著。”兩老頭異口同聲。

刑有倫嚇了一跳,趕忙老老實實坐下。

“你什麼時候抽菸了?”林老瞥了刑有倫一眼,道:“叫你來,就是要你知道這些事的。再過幾天,不出意外的話,很多工作得你來做。”

什麼工作人家沒說,刑有倫也就不問。

“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藍老問。

“靜觀其變。”林老吐出簡簡單單4個字。

之後,3人寬敞的茶桌陷入沉寂。

“妙敦福可信?”良久,藍老開口問。

“嘿,看來你藍家的種沒我林家的外孫女好使。”林老笑道:“妙敦福這人挺有意思。我們的人竟然不知道,他在少年時代就學會了漢語。”

“哦?”藍老似乎也來了興趣。看樣子二人對妙敦福沒少關注。

“我給你們說個故事吧。”林老開始講述:“上世紀70年代末,亞洲四小虎還是四隻小貓咪。暹羅國一位隱形富豪去蒲甘國考察市場,在白古省遇到暴雨……”

這一車四人只好停車避雨,可暴雨時間實在太長,從上午10點,一直下到傍晚7點。幾人在車上餓了一天,雨停了才捲起褲腳到附近的村裡找吃的。

可這個村子是個小村,全村就十幾戶人家。天沒全黑,亮燈的就兩三戶人家,4人朝著其中一戶人家走去,敲門問:“能不能給我們弄點吃的,我們4個人,被大雨困了一天,餓得沒力氣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4人進屋一看,震驚了。

這家人也是4個人。不過,是一箇中年婦女帶著3個娃,1個男娃,2個女娃。他們震驚的當然不是這家子恰好也是4人,而是這家人的窮。

除了家徒四壁,似乎找不出其他合適的詞來形容。

中年婦女說:“幾位一看就是貴客,我們家還有點吃的,如果不嫌棄,我這就給你們做。”

四人中,為首之人道:“如此有勞這位大嫂了。只要有口吃的,能填飽肚子就行。”

中年婦女起身做吃的,年齡最小的那位小女孩卻突然道:“媽媽,又做吃的嗎?吃完了那我們後天吃什麼?”

中年婦女將小女孩拉到一旁,低聲道:“野菜味道也不錯,你忘記了嗎?快去找你姐姐玩。”

半個多小時後,吃的東西做好了。說實話,對上門的4人來說,比較難以下嚥。但眼下有得吃就不錯了,各人忍著不適,只求填飽肚子。

接著,4人又在這戶人家借了塊地,打地鋪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4人出門前,為首之人給了中年婦女一筆錢,足夠她一家4口人生活1個月。

婦女卻流著淚拒絕道:“幾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想求你們帶走我的一個孩子,我實在沒能力養活他們3人。”

為首之人想了想,道:“那行,男孩我帶走,5年給你送回來。你們一家這5年的生計,我來解決。”

婦女原本以為,他們會挑一個女孩。但為首之人進門就發現,那位9歲多的男孩,在昏暗的豆油光下,照著煙盒上的字用小木棍練字。

5年後,小男孩果然回到了母親身邊。多年後,男孩考上了大學,併成為上將。他就是後來的妙敦福。

而那位低調的暹羅富豪,正是他日後的老丈人,即申宛的父親。妙敦福離開的5年,正是去了暹羅國,開始與申宛一起學習漢語和英語等。

妙敦福當初向申徹講述了自己是如何有機會學習漢語的故事,被他簡短轉述給了專門的聯絡渠道。

至於申宛一家為何要學習漢語,申家稱是祖訓要求,永遠不可遺忘漢語。

聽完林老講述的故事,藍老又問了問題:“聽說,他改名叫桑摯,還有個說法?”

“他留下了‘帝摯立,不善,而弟放勳立,是為帝堯’這幾個字。這是《史記》裡面的話。”林老道。

“別整那些彎彎繞,我除了帝堯兩個字聽懂了,其他一個也沒聽懂。”藍老吹鬍子瞪眼道。

林老不理他,自顧道:“這句話要結合前面介紹的背景來理解。‘帝嚳娶陳鋒氏女,生放勳。娶娵訾氏女,生摯。帝嚳崩,而摯代立。’帝嚳是三皇五帝之一,設立了二十四節氣。帝嚳有兩個兒子,一個叫摯,一個叫放勳。帝嚳駕崩後,摯即位,史稱帝摯。”

“哦,二十四節氣啊……”藍老似乎只服二十四節氣。

“帝摯不善治理國政,所以傳位給放勳,也就是後來的堯帝。”林老道。

“帝摯不善治理國政,他為什麼偏取這麼一個名字?”藍老喃喃自語,陷入沉思。

刑有倫依舊像個隱形人,一言不發,只用心喝茶。

“有倫,你覺得呢?”藍老突然點名。

“他說過,千古罵名我來背,鳥生魚湯你們來做。”刑有倫道。

“鳥生魚湯?”藍老一愣,隨即哈哈笑道:“哦,韋小寶的鳥生魚湯啊。哈哈哈哈……”

也有人不關心赤邑軍的軍事行動。比如左文塞,兩天前,他只關心今後自己這門手藝還能不能混口飽飯吃。

可此刻的左文塞左腋下夾了個手包,正優哉遊哉走在回家的路上。看他臉上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是既不關心手藝問題,也不關心肚子能不能吃飽的問題了。

“喲,老左回啦……哎呀,得叫左顧問了。今兒公司裡還有喜事?”一位街坊鄰居打了聲招呼。

“就是,左顧問,看你美滋滋的,有啥喜事讓我們也沾沾喜唄。”另一位鄰居也跟著他慢慢走。

“喜事當然有,卻不是公司裡的事。”左文塞故意買起來關子。幾天前,有人在斜石鎮成立了一家公司,主要生產砧板和高階木筷。

左文塞懂木工活,連同他找的幾個人,一起被公司聘請為技術顧問。聽說工資開得不低,還包午餐。村頭街尾更是在傳,幹得好的,有機會免費出國旅遊,大鵬、春江、申江5日遊。

“哦,不是公司的喜事?快說來聽聽。”有人遞煙,剛好停步點火。

“是我二姐那二丫頭,還記得不?小時候經常來找我要糖的吃的那個。今天,二丫頭成了專門給赤邑軍放狗的女兵。”左文塞得意道。

可想象中的吹捧和羨慕並沒有來臨,有的只是身旁三人的尬笑。

見此情景,老左同志覺得臉上很是掛不住:“是你們說沾喜氣我才講的,你們這樣是幾個意思?看不起放狗的是不?你們會後悔的。”

“不是,老左,你說,二丫頭好歹是這十里八鄉讀書多的人了,這……這放狗算什麼喜事?俗話說男不養貓,女不養狗……”其中一人道。

“嘚嘚嘚嘚嘚嘚……”左文塞急忙叫道:“赤邑軍的狗那是機器狗,會揹著槍打仗的機器狗,聽說,班潘華司令就是被這種狗逮住的。”

“哦,說的是機器狗啊……”其餘人這才恍然大悟。赤邑軍的機器狗那肯定是寶貝,管機器狗的兵,那肯定是人才。

“那機器狗會自動開槍?”

“機器狗分公母嗎?”

……

左文塞被一個個新問題包圍,這些新問題他本來也就一知半解,除了吹牛也編不出答案,於是乎更沒空關心赤邑軍的地盤了。

木匠老左不關心赤邑軍的地盤,但國防軍的左中右各派卻一個個關心得不得了。

赤邑軍哪些人會到納比多參加和談,如何前往納比多,又有哪些國防軍高層會參與會談,赤邑軍會有哪些人留下守地盤,等等,這些都是他們關心的。

最終的結果是,赤邑軍桑摯將軍、米登將軍、藍微瀾將軍、奈敏中校、瑞瑪少校(小澈)和梁清露6人出席會談。

博蒙民兵團保留了500人建制,派出2名代表。北驃邦軍保留2個旅,3個營長則全升為少將,派出2位新任領導人少將作為和談代表。

當然,博蒙民兵團和北驃邦軍具體保留了多少人,外界是不知道的。

參與和談的10人,雙方均同意由第三方寶歐軍護送進入納比多。

國防軍為顯示誠意,半數以上的軍方高層,並召回一些相對安定的駐軍將領。當然,這些都妙敦福有意無意暗示或明示的結果。

會談自然是融洽的,除了少數條款象徵性拉扯之外,米安奈提出的很多條件,3支民地武基本上都同意。

很快到和談協議見證和簽署環節。

“正式簽署協議前,我方有個小小的要求。”米登道。

“但說無妨。”妙敦福微微一笑。

“是這樣,我們想早一點將和談成功的喜悅分享給大家,把合影留念的環節提前。”米登道:“我們先合影,再簽署協議,這樣能讓更多的人出現在媒體面前。”

妙敦福看向米安奈,米安奈略一思考,便欣然同意這一提議。緊接著,米安奈和妙敦福兩人的秘書,紛紛打電話召集人合影留念。

人還沒到齊,現場播放起歡快的音樂聲。

等人差不多到齊,大夥開始排隊合影,這時,大螢幕音樂突然變成丹麥女首相,在議會辯論中談到政府向私人收購4只馬戲團大象時笑場的影片。

準備合影的眾人被影片中女首相和眾議員魔性的笑聲吸引。

妙敦福的秘書匆匆對他耳語了兩句,隨即妙敦福靠近米安奈耳邊道:“高度疑似網路被入侵。我們這麼多人……”

米安奈不動聲色,向自己秘書點點頭,秘書急忙小跑近前。

“調2組人手過來,一組在門外候命,一組進場暗查。”米安奈下令。

很快,兩個應急小隊荷槍實彈進入合影會場。

“門外待命。”米安奈臉色不悅道。

但兩個小隊沒有聽他的。兩個小隊的指揮官接到了更高階的指令,他正在呼叫總統府衛隊。

米安奈正想發火,總統府輪值衛隊也荷槍實彈衝進禮堂,槍口指向除米安奈之外的所有人。

禮堂大門很快被關上。眾人驚愕間,藍微瀾緩緩向衛隊長走去,距離他1.5米左右停住,緩緩伸出右手。

衛隊長拔出腰間手槍,雙手遞給藍微瀾。

“混賬,你們在幹什麼……”米安奈惱羞成怒的話很快戛然而止。

因為藍微瀾手中的槍突然指向他。

“現在,所有人聽我指揮。”藍微瀾高聲喝道:“我是赤邑軍少將師長心慕棠。現在是軍事政變,稍有不聽命令的,立刻擊斃。”

“你們4個,保護好米安奈先生。任何人想要不利於米安奈先生的,立刻擊斃,包括米安奈先生自己。”藍微瀾向其中一個應急小隊的指揮官下令。

“妙敦福先生,請你出列。往左邊走。”

“桑摯先生,請你出列。左邊……”

“妙敦福先生,請你的人出列。左邊。”

“右邊的,全部看好。誰亂動誰死。”

“你兩個,去貴賓休息室,將桑摯將軍和妙敦福將軍的隨從帶過來。”

藍微瀾一個接一個地下令。控制住軍方高層只是第一步,後面的更兇險,他需要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