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柱子家出來，素衣心裡很不好受。
她心情沉重地回到茶館。
二嬸問她柱子的情況，她都沒心思多說。
是的，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對她的觸動太大了。
府城納哈出和蘭九夫人一家，是蒙古人。但他們家從老夫人，從蘭九夫人，到赫兒，甚至到初六和江媽媽，都是良善之人。
他們對人很寬容，大度，懂得感恩。
可以看得出，他們家在府城裡，也是深得民心的。
可是，鎮子上的巴布財主家，一直以來，都恃強凌弱，飛揚跋扈。大家背地裡說起來，沒有不罵他們的。
素衣來到這裡已經半年時間了，她聽到關於巴布家做過的壞事，一件接著一件。
想到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柱子，看到馮三伯愁苦的面容，聽到二嬸憂心的長嘆，素衣想，作為一名醫者，她是不是應該為這些善良的人做點什麼。
既然來到了這裡，就把這裡當做家，安心生活。
原本，她是把自己放在一個旁觀者的位置，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她並沒有想涉入太深。她心想，只要安安穩穩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換個思路了。
今天，她可以作為一個旁觀者出現。
可是明天，後天，她有可能就是那個被毆打，被欺凌的人。
“素衣，家裡高粱米不多了，你先在家，看著點茶館，娘去後街米店，讓他們給送點高粱米過來。”
二嬸打斷了她的思路。
“好的，娘。你小心些。”
素衣接過二嬸手裡的活，繼續想，她該如何去做。
她又做出新的一鍋小米酥，她把它們從鍋裡撈出，切塊。
“素衣姐，素衣姐!”
不用問，是七閨兒來了。
素衣回頭笑著，正想叫她一起來吃。
可她看到跑進來的七閨兒的臉色，充滿了驚慌和恐懼，她的心立馬揪了起來。
“怎麼啦，七閨兒?”
“素，素衣姐，你，你快去後街米店，二嬸她，二嬸她…你快去，快去!”
素衣一聽，拔腿就跑。
天陰了，烏雲壓的很低，好像，要下暴雨了。
后街米店，是鎮子裡最大的一家米店，開店的老闆姓陳，為人熱情，厚道。
他家的米質量好，價格公道，還免費送貨到家。平時，大家都在這裡買米。
店裡的生意一直都非常興隆。
素衣跑到米店門口，看到米店門口聚了一群人。
她撥開人群，往店裡進。
她一隻腳剛邁進來，就看到地上有兩個人，躺在血泊裡。
一個是個中年人，身穿深藍綢袍，頭戴布巾，他胸前一個血窟窿，正在咕咕冒血。店裡的夥計正在哭著喊著叫他陳掌櫃。
另一個，身穿赭色布衣，頭戴兩支簪子，一支銀的，一支鐵的。
她是被人砍斷了胳膊，後背也被砍了一刀。
整個人只剩下口氣。
“娘，娘!”
素衣撲上去。
“娘，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素衣大聲喊著，撕心裂肺地喊著。
躺在地上的二嬸，虛弱地睜開眼睛，“丫頭，六啊…，六一…在巴，巴，巴布家…”。
她抬抬左手，“鐲，鐲子，給六，六一…素…照…顧…六一…謝…謝……是娘，娘沒用…”
“娘，娘!”素衣想把二嬸抱起來，“娘，咱們回家，回家！”
“娘！娘！娘！”
素衣緊緊抱著二嬸不鬆手。
面無血色的二嬸用僅有的左手，想去碰觸素衣的手。
但還沒有碰到，手就垂了下來，落在血泊裡，再也沒有抬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