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唧——”

因 白狸神識被封,切斷了與空間的聯絡;

所以兩隻小東西現在也回不去,只能焦急的圍在她周圍打轉。

龐大的靈貓軀體上死氣瀰漫,往日銀白髮亮的毛髮也黯淡下來,嘴角血跡斑斑。

“小狸!”

風塵僕僕趕來的阿亞,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頓時目眥欲裂。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小狸!”

“走開,走開不許靠近媽媽——”

“唧唧——”

“走開。”

兩隻雛鳥用力張開羽翼,想要將面前的人類驅趕。

她們認識這人沒錯,可媽媽現在情況危險,不能再讓不確定的因素靠近。

阿亞繞過雛鳥,托起白狸一隻前爪開始為其輸送靈力。

沒用,軀體沒有任何損傷!

‘他是要奪舍,不是要傷害我的身體......’

腦中突然浮現出白狸舍下自己時說的話,奪舍!

“是不是有東西鑽進她身體裡了!”

金金突然被揪起來,這個男人的眼神好恐怖,他想對媽媽做什麼!

“嗯,那個黑色的醜八怪,跑進媽媽身體裡了,我們攔不住。”

丟下雛鳥,阿亞開始思索自己已知的神魂理念。

他們現在還沒醒來,說明裡面還在爭奪這具身體的所有權。

想要幫她,首先要讓自己的神魂也進入這具軀體。

怎麼進去,識海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除非具有絕對控制權,如同搜魂術那樣,入侵進去。

可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是這樣,雙方在拉扯——

“啾啾——”

“人類,你有辦法救媽媽嗎?”

晶晶忍不住跳進男人懷裡,這人來這兒開始就一直髮呆,抓著媽媽的爪子不放,他究竟想幹嘛!

不要以為媽媽現在昏迷了就想對她不利,她們倆個也不是好惹的。

看著懷中蹦跳的雛鳥,阿亞猛然想起,那幾天不對勁兒的雪鈺。

以往鬧騰個不停的老虎,突然安靜下來,他自然也注意到。

後來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也問過那隻虎;

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大概意思就是小狸趁他睡覺時,給他輸送了許多靈力,然後他的神魂就變強了。

兩者當時造成的靈力波動,或許,就是在修煉神魂。

“小狸,不要抗拒我好不好。”

他走到靈貓額頭處,輕輕落下一吻,隨即盤膝而坐。

回憶那日他們的所有舉動,阿亞放開神識,不斷控制靈力輸出。

可能真的是聽到了祈求聲,亦或者,現在白狸根本無法抗拒。

化作一團光影的神魂,很快出現在灰茫茫空間中。

阿亞迅速掃視四周,尋找那兩道神魂的蹤跡。

“別掙扎了,這樣只會讓你我都痛苦.....”

白狸感覺她的神魂好像被劈成兩半,一部分還在原地苦苦掙扎,另一部分擁有自己的意識,卻被用於修補這個叫墨翡的殘魂。

纏繞在男人手臂上的那半道神魂,不願化作修補靈體的養料,開始撕扯所能接觸到的那段軀體。

拉鋸下,白狸意識中突然出現了些從未見過的畫面,是這個男人的生平。

墨翡,是一種極為珍貴的翠玉,就如同他的出身,不凡中又帶著悲涼。

“小狸!”

是誰,在喚她的名字。

“區區螢火之光,也妄想打擾本座復生!——咳”

被撞開了,墨翡大驚。這縷神魂瘋了不成,就不怕身死道消嗎!

只是一擊,就讓阿亞的神魂消散大半,他用盡全力也只是推開這人而已嗎!

兩者都像看瘋子一樣盯著對方。

這一瞬的緩和,終於讓白狸另一半神魂擺脫控制,重新回到本體。

好險,只差一點,就要被這人同化。

兩道靈體瞬間融合,恢復靈貓形態。

“喵!”

伴隨著一聲尖厲嘶嚎,白狸靈體化作虛影,朝著對面男人襲去。

即使是殘魂,這人的靈體也比自己大了許多倍,可見他生前修為有多麼不凡。

“你想反噬我,忘了剛才的教訓嗎!”

“喵!”

她再次咬住這人手臂,來不及咀嚼,直接將那塊殘魂碎片吞入腹中。

“啊——!”

墨翡想要再次控制住這個靈體,可奈何一旁那個微弱神魂,不要命般的攻擊自己。

吞下這人的一隻臂膀後,白狸靈體肉眼可見的大了幾圈。

她很難受,神魂要被撐爆了一樣。

“我說過什麼!不要掙扎,看你現在的痛苦模樣,何苦呢!”

大乘修士的神魂,豈是一個小小轉生之魂能吞的下的,一隻臂膀便足以讓你爆體而亡。

剛才真是不該心軟,用了個最溫柔的法子來消磨神魂;看著依舊不斷攻擊自己的虛影,墨翡冷笑。

幫手來了又怎樣,不過金丹而已,他照吞不誤,就當是個飯後甜點了。

“吼——”

痛意過後,墨翡抬起另一隻完好的手臂,撫上額頭,大怒。

“本座的角,你竟然敢,敢咬斷本座的角!”

爆體而亡又怎麼樣,我死了,你也不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世人只知,龍有逆鱗,卻鮮少有清楚那對龍角的作用。

一身精元彙集之處,堅硬無比,唯有以燃燒神魂為引,全力一擊,方可斷裂。

這人自負到,用了那樣的方法來吸收她的神魂,結果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融合之際,她看到這人的生平,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弱點。

少了只龍角,墨翡維持不住人身,變回原型。

墨綠色青瞳冰冷的注視著在場兩道神魂,從未有人,傷他至此。

即便拋棄龍身,他亦能湊齊材料重塑,可神魂難養,就算生吞了這兩個廢物,也補不回來。

看著依舊比自己大了幾圈的三爪龍魂,白狸毅然衝了上去。

“吼——”

“找死!”

嗯!神魂被一尾抽飛,重重落下。來不及痛呼,那龍影便再次襲來。

“啊——”

“知道本座剛才對你有多溫柔了吧,這樣吞噬神魂,痛嗎!”

肩胛處的整塊骨肉被連帶咬下,她痛到不能發聲,身體被緊緊纏繞動彈不得。

龍,亦是喜歡,將獵物纏繞起來,再一點點撕碎。

“差點忘了,還有這個。”

那點點光亮,如飛蛾撲火,撞向龍身。明知不敵,卻毅然赴死。

“不,阿亞!”

她呆呆看著咀嚼的龍口,阿亞的神魂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便已經被吞入腹中。

不,不要!

“我殺了你——”

“吼——”

痛嗎,滲入骨髓的痛!

白狸已經陷入瘋魔,她只知道,不能停,只有不停的吞噬,才能殺死這條巨龍。

翻滾扭曲的龍身,無數鱗片開始消散。

無論是哪兒,只要是能夠咬到的地方,她都要吞噬。

“瘋子,啊瘋子!”

墨翡痛苦掙扎,他每咬下一塊靈體,這貓便立刻回咬一塊。像是感覺不到痛苦,只剩下吞噬的本能。

這樣的嘶咬持續整整一夜,白狸靈體已經隱隱發黑,肚皮滾圓的更像是要隨時爆開。

她依舊沒有停,直至吞下墨翡的最後一縷殘魂。

“哈哈哈哈,瘋子,他早已與我融為一體,是你吃了他!”

龍魂最後的嘶鳴,像是詛咒一般,深深烙印在白狸心上。

她以為,只要自己吞噬的夠快,就能夠救出阿亞。像救出虎鯨們那樣.....

可為什麼,為什麼神魂要消散的這麼快,抓都抓不住。

“啊——”

嘶鳴不斷,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裂開,痛與恨意摻雜著。

他為什麼,為什麼要回來啊。

為什麼,要救她。

自己,怎麼值得他付出性命。

他那麼想要活下去,那麼堅韌想要活下去。

他不是說,自己是弘吉剌部最後的希望嗎,為什麼,不要他的部族了!

“吼——”

終於要結束了

宛若氣球般的靈體在識海炸開,粉身碎骨之痛,也不過如此。

‘授時歷二零三五年大祭......即日起,我將一生供奉於她,’

‘我只要十年,我只要你給我十年的時間。我一定會讓你這顆神聖的果子,獲得的足夠的回報....’

回憶起初見時,少年的話語彷彿尤在耳邊。

十年,這顆果子竟真的只讓他活了十年。

......

“主人你看,蒼鷹,牛羊我沒有騙你!”

“哦——”

白狸都懶得抬眼看,這鷹,比二黑他們差遠了;

牛羊倒是養的不錯,可惜自己都辟穀了,只能讓那些小傢伙們打打牙祭了。

這一年;

是她遷往長白山的第一年,那個名叫阿亞的少年,也按照誓言約定送來供奉。

只是,今年長白山出生的幼崽太多,單虎三一家就添了十幾只,吵吵鬧鬧的往外跑。

自己忙著教導新出生的小崽子們自保,所以對於這個少年,也只是隨意的告誡了兩句,便打發離開。

“主人,我....”

“停!哎,叫老大,別叫主人。”

這個稱呼,感覺她好像有什麼特殊癖好似得。

第二年他們同樣相安無事,保持距離;

阿亞所有的一舉一動,都由長白山這邊的鷹族向她彙報。

“老大,今年我訓了一隻金雕,你看天上!”

十七八歲的少年,已經長開,全然不似前兩年那般拘謹,意氣風發的向自己展示他的成果。

金雕配合著獨特哨聲,扔下一隻斑羚,是胖達最討厭抓的那種動物。

到了第四年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去年太顯擺,開始變得沉穩。

不到二十歲的年級,穿了一身黑,是想裝少年老成啊。

也是這一年,白狸意識到,不能再放養他了,白白浪費了那麼好的天賦。

開始教他修煉。

“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咳咳,別,可別,我還想活!”

雖然已經過去五年,但狼崽子背刺姐姐那一幕她可是印象深刻,歷歷在目啊!

“你又不是她.....”

“什麼?”

青年輕輕呢喃了句,見她問,卻又不說了。

“話說,你是怎麼弄到這麼多鷹的,修為還不弱。”

“這要是說了,你還用的著我嗎?”

“切,不說就不說。”

真當自己不知道了,不就是有那個古怪的哨子嘛;只不過,她不知道是什麼原理,這才問問。

“其實,是因為阿布留給我的哨子,他說,這是當年....”

不是不說嗎。

“喜歡嗎?”

純羊絨啊!潔白的毛毯上繡著片大片繁複花式,既美觀又保暖;她總算是有了個審美過關的手下,還知道孝敬自己,不錯,不錯。

“好看是好看,不過,我毛已經夠長了,再蓋這個不得熱死。”

“不是給你蓋的,鋪地上,把你洞穴鋪滿。我還帶了好多寶石,靈石,也給你嵌進去怎麼樣。”

白狸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東西,不是,他哪兒來這麼多靈石!

自己才一年沒看著他,這就暴富了。

“我找到了處靈脈,不過那個位置很敏感,只能偷偷的挖。”

“挖完了嗎!?”

青年搖頭。

“那還等什麼,帶我去跟你一塊挖啊。”

剛好今年秦道遠不給送靈石了,她正愁拿什麼修煉呢。

呈西北—東南走向的大片山地,斜跨過華國、哈坦蒙古三個國家,雖然也緊鄰蒙古,可這邊半塊靈石都沒有。

怪不得他說敏感呢,這要是被發現,罪名多到數不清啊!

先是偷渡,再是盜取國際資源,下半輩子估計都得在牢裡度過了。

“阿爾泰”在蒙語中,是金山的意思,可同樣也是座苦寒無比的荒山,終年積雪,一人一獸在這兒待了足足兩個月。

零下幾十度的氣溫時常讓白狸苦惱不已,早知道就帶那個毯子過來。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靈脈的,阿嚏——”

要不是有靈力護體,估計他倆早變成冰雕了。

“要不,你進我懷裡來待著吧,還能互相取暖。”

看了看他那厚實的毛氈袍子,白狸承認,自己心動了。

“要喝點酒嗎?”

“嚏——來,來一口。”

那時阿亞釀的酒,辛辣濃烈,遠比後來那些甜膩膩的奶味飲品好喝的多。

孤山,雪月,他倆就這樣縮在冰洞裡烤著火休息。

烈酒入喉,那種刺激感讓白狸欲罷不能。

一壺接著一壺,那一夜,她估計把阿亞幾年的庫存都喝光了。

藥酒,馬奶酒,青稞酒....每樣都嚐了。

“你知道嗎,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地府....嗝,也沒有孟婆湯。更沒有鬼....”

最後那句,白狸說的超級小聲,像是生怕被人聽到。

呵,他往火堆裡添了幾根柴,又將搖搖晃晃的小傢伙抱遠些。

“笑什麼,你不信我說的!”

“沒有,我信。困了吧,要不要睡一會兒 。”

“嗯嗯~”

白狸搖著頭往後退,她才不困,金丹修士都不需要睡覺。

“我沒醉,還能喝;我有故事,你有酒嗎——哈哈,真的沒有地府哦,因為我就沒見到孟婆。”

“嗚嗚——也沒喝到湯。”

哭了?就因為沒喝到湯,呵呵,還說自己沒醉。

“這麼想喝湯嗎,要不我給你做一鍋?”

孟婆湯他是沒有,不過羊肉湯管夠。

“是能忘記前世記憶的那種湯嗎,嗯?

不對不對,前世的記憶可不能忘。額,忘掉,忘掉我殺人的記憶吧。哈哈——”

“你會做嗎?”

“不會。”

看來是真的醉了,他再次伸手,想要將地上的小傢伙抱起來。

“幹什麼,我很兇的哦,嗷嗚——咬死你。”

“呵呵”

阿亞再次被逗笑,原來,老大喝醉了這麼可愛。

“好,我只想給你擦擦身子,全是雪,你不會感覺不舒服嗎?”

“不,不要你擦。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幼貓搖著頭後退,卻被只大手重新撈回火堆旁。

“外面冷。”

粗糲的手掌拂過懷中幼貓身體,很暖,很舒服。白狸打起了呼嚕,眯著眼看這個正給自己梳理毛髮的人類。

“你,好像我姥姥哦;小時候,冬天她也是這樣把我抱在懷裡,擦頭髮。疼~”

“對不起,我走神了。那,你姥姥還在嗎?”

要是此刻還聽不出問題,那他可真是個傻子了。前世記憶,不能忘,姥姥....

可從未在長白山上,聽說過老大還有親戚。

“不在了,我出車禍前她就不在了.....”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嗯,當然,我是白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