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洗了澡，還淺淺地化了個妝，實際上並沒過太長時間。
風起趕到正廳的時候，風揚正好喝完了第一壺茶，正看著地板怔怔出神。
風起走到主位上坐下，輕聲問道：“怎麼想起來我這裡了？”
風揚說道：“前面來找過兄長，但戴安寺說你要閉關三日，掐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過來看看。”
風起點了點頭，“不錯，前幾天有些事。”
風揚問道：“煉藥？”
風起說道：“不錯。”
風揚看著風起，突然說道：“兄長似有不同，上了妝？”
風起無奈道：“陳墨還說絕對沒人看得出來，不曾想竟然被你一眼識破。”
風揚笑了笑，心想自已雖然沒什麼化妝的經驗，但好在大學那會兒有人教過自已怎麼看妝。
他搖了搖頭，問道：“怎麼不交給煉藥堂？我記得兄長應該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風起挑了挑眉，“輕易不出手罷了，其實我的煉藥術不差。”
風揚問道：“和你精通的那些禪法，劍法一樣？”
風起表情一滯。
風揚輕聲道：“道藏是個很好的理由，但它不是萬能的理由。”
道藏終歸不是隻有一兩個人才能接觸到的東西，在燕北或許還勉強夠用，但若是去了其他地方，肯定會穿幫。
風起想了想，“這事兒我再想想，看看有沒有別的說法。”
頓了頓，他又問道：“你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的？”
風揚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落寞地開口，說道：“大長老和費爺爺……剛剛過了北門。”
風起一怔。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知道那兩人的情況，也知道那兩人的遺體是被風慕雲帶走的。
“父王回來了？”風起試探著開口。
風揚搖了搖頭，“帶隊的是莫叔和白叔，另有三百軍士隨行。”
風起微默，“走吧，去看看。”
……
……
說是去看看，但風起並沒有直接趕往北門。
大長老肯定是要入王陵的，費管家雖然不是風姓之人，但以他的貢獻來看，大機率也會葬入王陵。
王陵不在燕雲。
之所以會繞路來燕雲一趟，應是想讓兩位老人最後見一眼生前守護的土地，換言之，送葬隊伍一定會來王府。
等風起趕到府門的時候，這裡已經圍了不少人。
眼見世子和二公子到來，人群急忙讓開了一條通道，以便他們通行。
風起走到最前方，兩位長老都在。
雙方見禮，風起帶著風揚站到兩位長老身前。
二長老一臉沉痛，並不在意這等細節。
三長老皺起眉，有些不滿，卻也只能忍下氣來。
哪怕是長老，和世子之間亦存在的身份之差。
只有地位更高的人才能站在最前面。
三長老面色微沉，陰狠地看了風起一眼，嘲諷道：“世子不是在閉關嗎？怎麼捨得出來了？”
風起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三長老的臉色更加陰狠了些，沉聲說道：“既然出來了，那我倒是要問問世子，為何違背禁足令，私自外出？”
風起還是沒有說話，面色稍顯不耐。
風揚回過頭，清秀的小臉上滿是不耐，“你煩不煩？”
三長老一怔，心想二公子怎麼跳出來了。
心中雖然生疑，但面上卻不能表露半分。
他強裝出一副正色，“我之所言但為公道，哪怕二公子覺得我煩，我也必須把不公之處說出來！”
圍觀的人隱隱有些躁動。
有些人附和三長老的話。
有些人皺著眉，察覺到了三長老似乎在帶節奏。
還有些人不願意摻和進長老席和世子的爭鬥中，選擇了冷眼旁觀。
聽到身邊隱隱約約傳來的私語聲，風起明顯有了些怒氣。
他回過頭冷冷地看了三長老一眼。
三長老察覺到摻雜在眼神中的殺意，不怒反喜，繼續說道：“怎麼？世子覺得老夫說得不對？”
風起說道：“閉嘴。”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三長老明顯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回過神來，冷哼著說道：“世子管天管地，還要管老夫說話不成？”
眼見便要吵起來。
風揚拉了拉風起。
二長老看了三長老一眼，說道：“先送老大，旁的都是小事。”
三長老說道：“可是世子好不容易才現身，若是現在不問清楚，待會兒指不定他又躲哪兒去了。”
沒等風起嗆聲，二長老便開口說道：“這件事咬不死世子，你又何必追著這種小事不放呢？”
二長老的聲音不大，卻也絕對不小，至少身邊一圈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大部分風家弟子都知道長老席和家主一脈的恩怨，但放到明面上的矛盾，這還是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
如果說此話之前，雙方的爭鬥還是明爭暗鬥的狀態，那現在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三長老也清楚這一點。
但這話對他其實更為不利。
如果說他糾纏的事能對風起造成致命的打擊，那這句話可以說是他發難最好的機會。
問題是，風起犯下的確實是小事。
違背禁足令而已，說到底算不了什麼，哪怕是要藉著這個事情下處罰，也頂多是剋扣些待遇，甚至上不到打一頓板子的程度。
除此之外，這句話背後隱隱透露出來的傾向也讓他十分不安。
二長老開始幫世子說話。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三長老有心想說什麼，但看到二長老寒鐵一般的臉色，還是悻悻然住了口。
二長老見狀也沒有過多糾纏，看著道路盡頭，眼中滿是悲傷。
風起也有些意外，雖說他一直知道二長老比三長老聰明一些，但還是沒有想到二長老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幫自已說話。
他沒有發問，此時既不是發問的時候，也沒有發問的機會。
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
那是招魂的鈴聲。
緊接著，有車軲轆滾動的聲音響起。
兩道頭縛白帶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盡頭。
許是地形的原因，先看到他們的頭，再看到他們的身體，最後才看到他們身後的車隊。
送葬隊伍。
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