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姜沁和祁譽準備去章州看看蕭將軍。

本來沒有蕭霏霏這件事,他們也是要去的,現在出了事更是要去。

沈長庚是個混賬,寒了忠心為國的老將軍的心,她在蕭府時受過蕭將軍的照拂,不能不知恩圖報。

蕭霏霏知道他們要去時,猶豫再三決定跟著一起回去看看。

“我們大概要去四五天,就拜託母后和父皇幫忙照看著點念念了。”

“說什麼客套話,念念就不是我們的寶貝孫女了?你們放心去,念念只管交給我們。”

臨走的時候也沒看見祁蓁的身影,蕭霏霏牽強的扯出一抹笑來,坐上馬車時一直悶悶不樂。

姜沁覺得她需要一個人靜靜,便把馬車讓給她一個人坐,自己窩進了騎馬的祁譽懷裡。

章州一家酒館。

一身素衣但面色嬌豔的少女正一個人獨坐飲酒。

周圍不少人都在議論她,她卻像是渾然不覺。

周大喝多了酒,在朋友的慫恿下走了過來搭訕。

“姑娘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不如跟我們一起啊。”

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滿身酒氣,眼睛不停地在祁蓁身上打轉。

周大如今三十有五,三個月前剛死了婆娘,留下一個十五歲的兒子,因著家裡賣肉為生,小有積蓄,便眼高於頂的看不上跟他同歲的寡婦,想著娶個細皮嫩肉的娘子好伺候他。

趕巧媒婆知道了蕭家的情況,給他出主意讓他拿錢買下蕭霏霏。

周大以為祁蓁也是被髮配到這邊來的,色眯眯的道:“姑娘要是沒地方住不如跟我回家,我家有酒有肉,保管把你養的白胖。”

他聲音不小,聽見的人都鬨笑起來。

有人促狹道:“我說周大,你過幾天便要娶新媳婦了,怎麼還出來招惹小姑娘,還能不能給我們這群沒婆娘的人留條活路了。”

“老子有的是錢,娶一個也是娶,娶兩個也不嫌多!”周大醉醺醺的回道。

祁蓁饒有興趣的一挑眉:“你就是周大?”

周大迷迷瞪瞪的看她:“你認識我?”

祁蓁拿出一幅畫像,再次確認道:“這上面的人是你吧?”

“是我。”

得到周大的肯定回答,祁蓁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腕。

“那就……得罪了。”

事發突然,周大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摔趴在地上時,一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祁蓁一腳踩在他的臉上,周大酒意全醒不住求饒:“女俠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剛才都是胡說的,您可別放在心上啊!”

祁蓁用力在他臉上碾了兩下:“我就一個要求,明日你去給蕭家人說清楚,蕭霏霏不可能嫁給你,你也根本就配不上她,聽清了沒有?”

“聽清了,聽清了……”

-

“就是這裡了。”

馬車停在一條僅能通人的泥濘小路前。

小路兩邊都是破敗的院落,有的甚至連門都沒有,十分蕭瑟。

蕭霏霏看著姜沁腳底乾淨的錦鞋,兩隻手侷促的攥在一起:“其實你們不進……”

她的話還沒說完,姜沁拉著祁譽已經走了進去。

“傻愣著做什麼,前面帶路。”

姜沁嗓音溫和。

蕭霏霏心裡的那抹難堪化為虛無,她走在前面:“最裡面那一家就是了。”

路是真難走,深一腳淺一腳的鞋底沾滿泥巴。

走到院前時,姜沁的衣襬也蹭髒了不少。

祁譽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

推開門,院子裡只有一口井以及落光了樹葉的枯樹。

房子是土坯的,窗戶是紙糊的,颳起風來屋子裡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西邊一間簡陋的小房子看上去像是廚房,似乎有人在做飯,正呼呼的往外冒黑煙。

“誰啊?”

聽見動靜的蕭夫人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黑煙落在她的臉上化成一道道黑灰。

她一眼看見了蕭霏霏,氣急的過來打罵:“你個死丫頭跑哪兒去了,還知道回來!”

巴掌實實在在的落在了蕭霏霏身上,疼的她臉一皺:“娘你快別打了!”

“你有能耐就永遠也別回來!過幾天周大就要過來娶你了,要是找不到你會連累咱們一家的,你知不知道!”

蕭夫人沒有了昔日的雍容,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寫滿了市儈與算計。

蕭霏霏委屈掉淚:“又不是我想嫁,他願意娶誰去娶誰好了!”

蕭夫人打累了,叉著腰喘氣:“不行,我都收了錢了,你不嫁也得嫁,咱們家現在過的可不是之前的風光日子了,你也嫁不了王公貴族,周大家有田有肉,在村裡算的上富裕,你嫁過去還是正妻,哪點兒虧待你了?”

蕭霏霏抿著唇低頭落淚,說的再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那十兩銀子,她從未想過在她娘心裡她連十兩銀子都比不過。

“又在外面吵什麼吵,誰來了?”

屋內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是蕭將軍。

蕭夫人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兩個人,她盯著姜沁看,忽得哆嗦著伸出手指:“你、你是雲沁?!”

姜沁沒搭理她,一手拉著祁譽一手拉著蕭霏霏進了屋子。

屋子裡充斥著嗆人的藥味。

蕭將軍倚靠在土炕上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渾濁的眼睛眯縫起來透過飛舞著灰塵的空氣打量她。

還是姜沁先開的口:“蕭伯父。”

蕭將軍的眼睛睜大了些:“沁沁?”

姜沁點頭:“是我,我來看看您。”

“你現在假惺惺的來幹什麼!”

蕭夫人拔高的聲音尖銳,她想將姜沁扒拉出去,卻被祁譽攔了下來。

“雲沁你個黑心腸的,故意來落井下石的吧!”

蕭將軍的目光在祁譽身上轉了一圈:“吵得老夫耳朵疼,霏霏把你娘弄出去。”

在蕭霏霏艱難的把蕭夫人拉出去後,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祁譽與姜沁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把藥材放在桌子上:“沁沁聽說您病了,特意帶的上好藥材,希望您能早日安康。”

蕭將軍看見了他們交握的手,冷哼一聲:“這裡不是苗夷,你也不用跟我擺什麼皇帝的譜,我在跟沁沁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祁譽:“……”他有擺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