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找儷威那個兔崽子!”薛小寒開心大笑,彷彿逃脫了魔爪般興奮。

“我說兄弟,你這得是憋成什麼樣啊!家教太嚴?”唐心上下打量著薛小寒。

薛小寒聞言痛苦傾訴,“你們是不知道啊!在帝都天天吃喝玩樂,回家可倒黴嘍,有一次老頭知道我去青樓,差點給我腿兒打折!”

“呦呵!你也喜歡去青樓?!”唐心聞言一驚,隨即搭起薛小寒的肩膀偷說什麼,兩人越說越興奮,彷彿是多年的好友般無拘無束。

徐二看著這一幕哈哈大笑,平日裡每次唐心跟他提起青樓,他便刻意的迴避,因為不喜歡,此刻終於尋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共同的興趣只要提起便再也停不下來。

三人直奔慶國所在的地方,當路過薛小寒的妹妹住處時,眾人停頓片刻。

“要不要帶著我妹妹?”薛小寒小聲道。

“帶著她幹嘛,能喝酒啊?”唐心挑眉,雖然內心隱隱期盼什麼,但卻還是嘴硬。

“砰”的一聲大門開啟,薛水心此刻換了一套黑紋攔腰裙配上素錦白緞衣,如一隻驕傲的天鵝站在門框裡,此刻卻是滿臉怒色,指著唐心罵道,“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哼!小無賴!”

“你說誰是小無賴!”唐心臉色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大聲道,“你一個娘們能喝酒嗎就跟著去!”

“且!我喝不死你!”薛水心扮了個鬼臉後自顧的向前走去。

三人相互看了看攤手無奈苦笑,只能跟在少女的身後。

宮殿群很大,所有人都入住進來都顯得有些空曠,在他們沒有來的時候,徐二和唐心便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無論衣食住行都有專門的人去安排,他們不可能每一個都面面俱到,那樣倒貼般的奉承和說一些場面話,反而有違自身的心境和意願。

倒不如現在這般安排好了一切後便退場離去,去做自已喜歡的事情,至少他們相信,有三大諸侯在的地方,沒有人敢去造次鬧事。

那場大會在兩天後舉行,除了舟車勞頓要好好歇息一番外,還要等一些路程較遠的世家。這期間的空檔,便是在城中游玩的時間,世家的子弟來的很多,家中威望最高的家主帶著自已宗親外戚,就是要讓這些年輕人走出河北道來到諸侯的封土長長見識。

風風火火的四人跑來慶國侯的殿宇前,被慶國一位身材高大,壯碩無比的男人攔住去路。

“諸位,公爺已經休息,有什麼事嗎。”高大的男人滿臉橫肉不怒自威。

“我們來找儷威公子,請高猛將軍帶句話。”

徐二朝著男人一笑,此人是名震八荒的青州九衛之一高猛,慶國侯的絕對心腹,當初曾在帝都的轅門見過面。

高猛聲音如雷,哪怕平常的對話都讓人覺得震耳欲聾,他大手遙指前方的院落道,“公子在前院的客房,你們可去那裡找他。”

一眾四人又跟著高猛的指引來到前院,初秋已至,前院的香樟樹下遍地黃葉,隨著秋風漸起,枝葉紛飛的畫面有一種凋零落寞的靜謐之美。

“兔崽子出來喝酒啦!”

未等眾人上前,身旁的薛小寒清了清嗓門嗷嘮一嗓子,打破了院內的寧靜。

“你要死啊!薛小寒!”薛水心被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抬起纖纖玉手朝著薛小寒打去。

薛小寒也未擋,只是任由妹妹那無力的小手捶打自已,傻笑著說道,“我這妹妹哪裡是潑辣。”

“確實,有些像潑婦!”唐心撇嘴接茬。

頓時場面大亂雞飛狗跳,薛水心像炸了毛的小貓般情緒激動,追著二人作勢要打,不大的小院裡傳來少年男女們的打鬧聲。

“咯吱!”

開門聲被眾人的吵鬧淹沒,不知過了多久,等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沉默的少年就倚靠在門邊,像看白痴般看著場間的四人。

儷威的沉默不同於徐二,二者間最大的差別就是,徐二總是要在一些特定的場合被迫說話,而儷威不同,他不想說就不說,想說也懶得說。他雙手交叉環抱胸前,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錯覺。

全然沒有領軍大將的威懾和氣勢,若有人不瞭解儷威,第一眼看去一定以為這是個極度陰險之人,或者內向自卑的少年。哪裡像是個僅僅帶著數百家兵便拿下整座帝都指揮權的人物。

看著階下的四人,薛水心一隻手揪著唐心的耳朵,另一隻手以極為變態的角度擰在薛小寒的腰上,身後的徐二正在奮力的拉架,卻又怕傷害到薛水心,有些手足無措。

儷威緩緩的自口中吐出他們見面的第一句話,“蠢貨。”

“嘿!兔崽子你說誰呢!”薛小寒抽出一隻手喝問臺階上的少年。

“當然是你們!”

薛小寒拍了拍胸脯長出口氣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隻說我,我跟你沒完!”

“嘿!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我們四個都是白痴?”唐心大怒,隨即又作求饒狀,希望揪他耳朵的少女高抬貴手。

儷威指著後方拉架的徐二道,“徐老二還算正常。”

“哈哈哈哈!好久不見儷威。”徐二哈哈大笑,儷威的評價讓他很開心。

三人當初在帝都見過面,也聊了很多,尤其是雁門關戰場的細節,還有如今天下的形勢。

未等儷威作答,唐心求饒聲響起,“誒呦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嗎,求求您高抬貴手吧!”

“哼,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胡言亂語!”薛水心滿意的鬆開了手,就此作罷。

“吃什麼長大的,人不大勁兒倒是挺大!”唐心小聲罵罵咧咧。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姑奶奶聽錯了!”唐心強顏歡笑,討好般說道。

鬧劇結束,庭院前的年輕人再次啟程,他們直奔城中許家酒館,要在那裡買上幾罈好酒,然後還要去酒樓定幾道下酒菜。目的地便是薛水心心心念唸的桃林所在。

事實證明,薛小寒確實深藏不露,能夠與儷威的關係好到這種地步,甚至在沒有長輩的時候都出現罵孃的髒話,這樣的情誼誰都不敢小瞧,也沒有人知道,兩個在帝都的質館有著怎樣的經歷和友誼。

至少當初儷威在帝都起事,薛小寒冒著九族被滅的風險,帶著那群名義上的狐朋狗友去為儷威阻擋住了東門的回援。這是怎樣的信任和魄力。

一行五人,走在街頭引人注目,那些外鄉趕來的人在聽到本土人士的竊竊私語後,都知道了最中間的年輕人便是如今天下的風雲人物西陽的掌舵人十二公子徐正軻。

“徐正軻......還是徐二順口。”儷威聽著街道旁的八卦聲開口。

“哈哈哈!”

一行人皆大笑,在儷威的潛移默化下,他們都變得有些無所謂,那些大膽無所謂的話語每一次自儷威口中說出,彷彿都理所當然,徐二早已看出,儷威是一個......誠實的人。

誠實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誠實的人從不隱瞞,而儷威就是這樣的人。

談笑間他們來到了酒館,此時已過正午,酒館內卻火爆的一塌糊塗,究其原因,這裡是十二公子常喝酒的地方,當初與道門的老道士相遇,早已被酒客們傳的滿城風雨,自此許家酒館一夜爆紅,婦人每天笑的合不攏嘴。

哪怕是在背街,此刻也坐滿了酒客。

“好傢伙,你們西陽的酒真這麼好喝,莫非裡面有花路酒?”薛小寒有些傻眼,見過大陣仗的公子卻也被眼前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

“這是徐老二媳婦家,小寒你可不要胡說。”唐心拍了拍薛小寒的肩膀用著只有兩人能聽懂的話交流。

花路酒外行人聽不懂,但卻難不倒常去青樓做客的唐心,白話便是酒妓,常常在青樓風月場所出現,後一些酒館也開始盛行此舉,只因有一段時間女人便宜到一斗米的價格便被出售,那段日子也是虞王朝的悲哀。

“公子配酒娘,真是一段佳話!”薛小寒滿眼羨慕。

此時硃砂痣的姑娘已經來到了酒館外,看到徐二身旁的眾人,皆器宇不凡,許鶴子臉色微紅行笄禮,卻被走上前來的薛水心一把扶起。

“哼,不用給這群臭男人行禮!”薛水心挽住少女的手臂。

“不必見外鶴子,這些是朋友。”徐二柔聲笑道。“我們來是叫你出去玩的,還要帶走幾壇特曲。”

“可是我娘一個人忙不過來,要不你們去吧......”許鶴子看向酒館裡的婦女有些遺憾。

或許母女心有靈犀,此刻婦女也轉頭向外看了過來,然後朝著眾人一笑,擺了擺手,彷彿在催促許鶴子快走,許鶴子站在原地猶豫糾結。

最終在婦女的催促下,許鶴子跟著眾人離去,婦女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並不是一個傻瓜,自已的丈夫沒有跟著公子的大軍歸來,或許永遠都回不來了,而她只是一個婦道人家,並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已的女兒,想著若是女兒能夠在亂世裡找到一個可靠的歸宿,那麼將來自已死去,也能夠安心了。

六個人,五壇酒,最終在唐心的強烈建議下,徐二將鎮守城門的陳霜喊來,讓他幫忙搬酒。一眾人又跑去上庸城出名的客棧,夥計認出徐二後,直接吩咐後廚最先給十二公子的菜做出來。

徐二苦笑,身旁眾人嘲笑,有的時候特權......完全是身不由已。當你站在那個位置,所能做的只有保護好這座城來回報那些特權帶來的便利。雖然對於徐二來說這些便利微不足道,但卻是底層人民能夠為他做到的全部了。

“狗肉鍋子,油淋幹豆腐,紅油豬肺湯,鹽水雞,清燉江魚,這個是什麼?”薛水心對吃的很是上心,指著黑乎乎的食物好奇問道。

許鶴子道,“這個是我們西陽的特色血糊塗,用豬血做的,很好吃。”

兩個少女跟在陳霜身旁研究美食,只見這個西陽的領軍大將左手拎著打包好的食物,右手拿著鍋碗瓢盆。身後兩個偏將同樣如此,儼然成了眾人的小跟班,少年們走在前面,他們一手拎著一罈老酒,成為了上庸城裡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道路兩旁有人認出陳霜,竊竊私語,這讓陳霜的老臉一紅,想要將自已的臉埋進土裡。

秋風瑟瑟黃葉紛飛,桃林深處漫天飛花的景色一去不復返,早已沒了春色豔陽的美景,入眼所見滿是枯樹和黃葉。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來此的遊人漸少。

陳霜等人將酒菜放在石桌上,和徐二交談了幾句後便離去。此刻的場間只有落寞的桃林和六個年輕人。

“唉,可惜是秋天,我要是春天來就好了。”薛水心聲音低沉。

“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逢春。”薛小寒揹負雙手看著十里桃林,也有一絲遺憾。

桃林的枝葉上滿是紗罩,眾人不明其中的意思,卻也沒有在意。他們將酒菜開啟,頓時香氣撲面而來。薛家兄妹大呼,早已不顧形象的抽出筷子大快朵頤,就連儷威也早已沒了沉穩的形象。

這是他們來到上庸城的第一頓飯菜。吃的很香,像極了當初唐心第一次時候的畫面。一眾人掀開酒罈的蓋子,酒香撲鼻而來,十里桃林此刻早已沒了花香,卻又被酒香瀰漫,在這黃葉漫天的季節裡,眾人在大樹下的石桌上喝酒吃肉,不免有另一番風情。

喝酒,徐二沒怕過誰,唐心也沒怕過誰,今日他們見到了薛小寒,發現好像薛小寒也沒怕過誰,所以三人自然而然的將目標對準儷威。

“今日一醉方休,真是痛快!”徐二舉起酒罈向著嘴裡倒灌,瀟灑之意瞬間感染身旁的兩人。

他們同樣如此,待放下酒罈,看著沉默的少年還在不緊不慢的啃著鹽水雞,眾人目光皆盯在儷威身上,那意思好像是我們都喝了,就你不喝?

儷威注意到眾人的目光,放下雞肉冷哼,“怕你們不成!”

隨即他便舉起酒罈也大口的喝了起來。縱然不勝酒量也要捨命去喝,並不是因為他是慶國侯的兒子,為了父親的顏面如何如何。完全是因為少年的意氣風發感染了儷威。

兩個少女並沒有參與拼酒,用她們的話說就是無聊,二人坐在一旁認真的吃飯,偶爾說些什麼不時傳來笑聲。那個潑辣的薛陽侯小女兒完全沒有權貴的作風。或許有些嬌生慣養讓她脾氣秉性大了些,但人卻並不壞。

四個少年,拼酒,吹牛,講述著他們的遭遇與不甘。

是的,少年人都有不甘,他們肆意的訴說,完全沒有藏著掖著。

“當初我和徐老二在戰場上與西子侯決一死戰!你們在幹嘛?”唐心醉眼迷離,回憶著曾經大戰,熱血沸騰。

“哼,那算個屁!萬城之城的帝都知道嗎?!”薛小寒拍了拍胸脯又拍了拍身側儷威的肩膀傲嬌道,“我和儷威這個兔崽子拿下的!”

“切!”眾人鄙夷。

“倒也不假,薛小寒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確實擋住了東城來援的人馬。”儷威點頭。

“看看,看看!當事人都發話了,你們無話可說了吧!”薛小寒得意大笑,道“再說了,狐朋狗友有什麼不好,他們不在乎你的地位你的身份,只要有酒有肉隨叫隨到!”

有唐心和薛小寒這種自來熟的角色,場面並不冷清,反而出奇的熱鬧,不時傳來唐心和薛水心的拌嘴,還有薛小寒向徐二訴說儷威的醜事。

“我跟你說徐老二,當年儷威剛來帝都的質館裡,被其他孩子欺負的不成人樣,後來你猜怎麼著!”薛小寒越喝越興奮,拉著徐二的手肆意的嘲笑儷威。

“後來怎麼了。”徐二好奇問道。

薛小寒聞言哈哈大笑,彷彿當年那一幕就在眼前,“後來還是我出馬,將那些孩子打退。然後這個兔崽子就跑到他姐夫的府邸躲著,再也不敢來質館。”

“你放屁!”儷威聞言大怒,剛剛一大口特曲喝的他面紅耳赤,“明明是老姐想我了讓我搬去她那住!”

他們就這麼聊著天,肆意吹噓自已的過往,然而這其中的每一件事若是放在別人的身上,恐怕那都是無上的榮耀,但在這些大膽的年輕人面前,彷彿在訴說家常。

“我聽聞你在大原上呆過幾年?”儷威藉著醉意,說出了內心的困惑。

徐二點頭,“待過兩年,當初諸侯聯軍大破上庸城,大哥帶著我們殺出了劍門關。”

眾人聞言皆閉上了嘴,想要聽聽其中的故事。

“那裡什麼樣?我聽說蠻族有一支無敵天下的重甲。”儷威眼神明亮。

“你不愧為戰場上的奇才,就連遠在大原消失數百年的鐵浮屠都知道!”徐二讚歎不已,若不是大原上那些古老的傳說,就連他都不知道那支帶有傳奇色彩的負有戰場絞肉機稱號的鐵浮屠曾經存在過這個世間。

“鐵浮屠?”儷威再問。

“是的,黃金家族乞顏部的絕對王牌,戰場上的絞肉機。”徐二輕嘆,“可惜在數百年前與武皇帝的對轟中,被殺到隱姓埋名。近些年剛剛出來活躍。”

儷威輕笑,稜角分明的容顏笑起來竟有些俊美,“他們死的不虧,當年以五萬戰力去硬剛武皇帝右翼的五十萬大軍,若沒有文獻中的記載,或許我也不敢相信世間有這樣的存在。”

唐心也笑了起來,“你喜歡重騎兵?”

“並不是我喜歡,而是如今的戰場缺少這樣的重騎兵。”儷威向眾人解釋,“未來形勢模糊,又有誰敢言能一統天下。兵種繁多的諸侯裡,唯獨缺少重騎兵這種攻堅戰上的殺器,最早你父親西陽侯確實有一支重甲騎兵,但沒有人見過。”

“若你真感興趣,明日我們去朔方大營看看。”徐二邀請儷威。

“你有?”儷威恍然大悟,“奧!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的軍報中,說西陽曾經的重甲重臨大地,原來這是真的!那再好不過,明日就去朔方大營轉轉。”

薛小寒詢問儷威,“你說蠻族的鐵浮屠以五萬人去衝我們黎族的五十萬大軍,這是真的假的?我不敢相信,完全是飛蛾撲火!”

儷威望向薛小寒解釋道,“我說的保守了,事實上文獻的記載也保守了,聽我父親講述,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秘辛,當初的鐵浮屠差點給右翼五十萬大軍都吃掉!”

“什麼!”眾人大吃一驚,不敢相信。

“你們不信吧。”儷威冷笑道,“我也不信!但好像父親也沒有必要騙我,當年鐵浮屠數個衝鋒下來,將大皇帝右翼的戰陣衝的七零八落,若不是後來南晉侯帶重甲長矛兵扛住了衝鋒,以人數堆死那群鐵桶,或許蠻族真能創造奇蹟!”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則只存在於大人物口中的秘辛,實在是駭人聽聞。或許有些誇大其詞,但那些實打實的戰績和鐵浮屠戰場絞肉機的稱號確實讓人聞風喪膽。

此時夕陽西下,美麗的晚霞在天邊留下痕跡,兩個桃李年華的少女跑到遠處的高坡上盡情欣賞晚霞灑落的光輝,的酒過三巡,不勝酒力的儷威早已被三人灌趴下,然而三人卻是剛剛盡興,天南海北的聊著,尤其是唐心,彷彿找到了知已般與薛小寒暢談大笑。

同齡的年輕人,並沒有因為不同的身份而出現隔閡,反而有著共同的際遇和相同的愛好。

在亂世末年,在秋風搖曳的桃林,他們喝著酒,忘乎所以。那些所有的陰謀和計策,那些為了黎族未來,為了爭奪權與力的想法全都拋擲腦後,只有男人和酒。

偶爾有三兩遊人路過,卻都沒有打擾此間的氣氛。原因無他,徐二等人身著華貴,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到了深夜,桃林裡的主人趕來,點燃起桃林枝葉上那些被藏在紗罩裡的紅燭,一時間整個桃林好似被披上了紅色的嫁衣,這一幕景色極為美麗,那微弱的紅燭被紗罩保護其中,星星點點如一片閃耀的海洋夢幻美麗。

少女們沉醉在其中,眼過之處無不驚豔,以紅燭點綴桃樹,成為一種另類的桃花在黑夜裡綻放。

“不虛此行,真的好美!”薛水心明亮的雙眼滿是興奮。黑裙白綢寬衣在紅燭的對映下竟如畫中仙般婀娜多姿。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美景。”許鶴子同樣沉醉,桃花眼一顰一笑間惹人入迷。

......

“我說諸位!喝沒喝完啊?喝完了就快點讓地方吧!”

就在沉浸美景時,突兀的聲音自後方響起,將眾人拉回現實。徐二等人向後看去,只見二十幾個少年男女們同樣拎著食物和酒水,此刻正站在不遠處向著他們這邊喊話。

這群男男女女同樣器宇不凡,只看穿著便明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些俊朗的男人輕佻的眼神在許鶴子薛水心身上掃來掃去。

薛小寒目露冷色,寒聲道,“讓你娘個逼!老子喝不喝完關你鳥事!”

他雖與妹妹相處時間短,但卻十分愛護,此刻別人如此輕佻的盯著妹妹,讓他怒火中燒,破口大罵。

“嘿!你這人真沒素質!我跟你好好說話聽不懂是吧!”領頭的公子怒極反笑,“一群醉鬼喝完了趕緊滾蛋!惹的老子興致都沒了!”

唐心就要起身,卻被徐二壓下,冷笑道,“滾你孃的蛋滾蛋,要滾讓你娘先來示範!”

那夥人同樣不懷好意的盯著許鶴子,那眼神讓徐二厭惡到了極致。

人群中走出一個年輕人指著幾人破口大罵,“你孃的!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我們是誰嗎?!”

“靠你孃的!這小破地方也有英雄救美的把戲?”另一人也跑出來嘲諷。

身後眾人哈哈大笑,彷彿囂張習慣了般沒有將現在的處境當回事。

“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我是誰嗎?!”薛水心厭惡的斜視對方,彷彿吃了蒼蠅般噁心。

“小姑娘不管你是誰,請記住,我們是太原王氏!”領頭的年輕人傲然說道。“今日前來上庸城是和諸侯們商討大事的!”

“噗哈哈哈!”石桌旁的眾人愣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

“你們笑什麼?不信?”

“就你們這群爛貨來和諸侯商討大事?哈哈哈!”唐心捂著肚子大笑彷彿聽見了世上最大的笑話。

最初他想說話被徐二攔了下來,此刻終於找準機會。

唐心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但徐二怎麼看卻都有些滑稽,因為他知道唐心要開始反擊了。唐心沒有給對方還嘴的機會,“太原王氏,是哪個世家大族跑來我們上庸城裝大半蒜?!”

“喲呵,你還知道什麼是世傢什麼是大族呢?”那群人裡也有嘴皮子溜的角色,接話嘲諷,“既然知道那就滾吧,我們也不想惹事為難你們。”

“不好意思,你們已經惹事了。而且惹的事好像還挺大。”唐心冷笑,看著前面的男男女女好似一隻惡狼。

本就酒過三巡的狀態,此刻被王氏族人一激,幾人早想收拾一頓對方,但在收拾前卻要解了唐心的嘴癮。

“你們太原王氏是個屁!我姓薛!他姓徐!趴著的那個姓儷!”

薛小寒狠狠的朝地啐一口,直接報出大名恐嚇對方,哪知人家卻並不吃這一套。

“跟我在這報菜名呢?玩百家姓呢?”年輕人叉腰大罵,“你們就是姓天皇老子,今天也得滾蛋!”

誰都不是傻子,或許他們不明白徐姓的含義,但又怎麼不知道薛姓和儷姓,那是如今最強勢的兩大諸侯姓氏,但如今騎虎難下,狠話早已放出,都是熱血的年輕人誰又怕誰,何況他們是世家的孩子,對方是諸侯的孩子又如何。

就在誰都不怕誰的心理作用下,雙方一觸即發,人群中的少年飛過來一隻鞋子,打在儷威的頭上,好在不是重物,儷威搖搖晃晃的起身,醉意還沒褪去,開口大罵。自顧的朝著對方衝了過去。

三人見狀,也跟著儷威衝了過去。頓時場面大亂,兩群人大打出手,世家子弟也大多是練武的狠角色,沒有一個好惹,他們囂張也有囂張的資本,一群人亂作一團,拳腳相向,沒有人拿武器。

“敖!”

“啊!我幹你孃!別扯頭髮!”

人群中不時傳來痛苦的哀嚎,儷威醉的快,此刻倒的更快,被人一腳自身後踹翻在地,徐二趕來幫忙,他和唐心如狼入羊群,二人是真正自戰場和死人堆裡走過來的強者,人群中那些骨折聲和痛苦的哀嚎聲,大多是他們二人的傑作。

薛小寒的戰力也很強,但卻不像是戰場上的殺人技,反而如王氏子弟們一般,但卻要比王氏子弟更加狠辣。就這樣三人將十多人圍在一起開始暴揍,拳頭如雨點般砸在王氏子弟身上,全場都是痛苦的哀嚎。

那些美麗的少女此刻呆立在原地,原本以為佔盡優勢,此刻卻看著自已的族兄被對方摁著頭錘,剛要上前幫忙,卻被薛水心大喝聲嚇到。那個潑辣的女子威脅十餘名同齡少女,說要敢亂來一會兒將她們的頭髮燒掉。

這是一場有意思的大戰,沉默無語的儷威第一個下場,隨即眾人便如下餃子般劈里啪啦的往裡跳。世家的子弟早已沒有了囂張的氣焰,一個個被打的如豬頭般痛苦哀嚎。蹲在地上抱著頭不敢看場間的三人。

“哈哈哈,就你們這個熊樣還敢跑出來惹是生非。”薛小寒指著他們破口大罵,“不敢說別地兒,在帝都你們連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切!裝什麼,沒了你們父輩你們還是什麼!”人群中有人不服。

唐心一個雞腿朝著那人飛去,剛好砸在那人頭上,“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啊!就是嫉妒人家有個好爹,你們怎麼沒有呢!”

“嫉妒了又怎樣!又沒嫉妒你!人家姓薛我嫉妒,你又是什麼!”那人鄙夷盯著唐心,唐心的話刺激的他惱羞成怒。

徐二狠狠的一腳朝著那人踹去瞬間昏死過去,“他是西陽的軍師,是我徐二的兄弟,這就夠了。”

聲音不大,卻還是能夠讓所有人聽見,唐心藉著夜色以衣飾面,悄然擦去眼中的淚水,轉過頭哈哈大笑,“就是!老子是西陽的狗頭軍師,你們敢裝,我命徐大將軍去帶兵滅了你們!”

這場跟世家子弟的交鋒沒有人能夠想到,亂世裡的小插曲,卻是極為重要的一環,讓本就友好的幾人關係更加牢固,世家子弟,諸侯之子,他們有父輩的人物為他們遮風擋雨,而徐二和唐心只有他們自已,因為他的父輩和他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已死去,唐心的老爹也早已駕鶴西去。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二人拼命所得來的,這其中不免徐二的身份而獲得更大的支援,但那也是以自已的人品來獲取到這片土地上的民心。

這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輕人,薛小寒走了過來扶起趴在地上的儷威,又摟住唐心和徐二的肩膀,四人也被揍的不輕,對方人多,到處有下黑手的地方,他們攙扶著朝兩個少女揮了揮手,一行六人遠去,將石桌和桃林留給了身後的眾人。

他們可以走,但卻不是被人羞辱走。作為諸侯之子,今日僅僅與對方打一架確實有些便宜那些人,以薛小寒的手段來說,若不是有徐二等人,或許他會派人將這群兔崽子全都埋了。他可以在朋友面前大大咧咧,掏心掏肺,也可以在敵人面前將最狠厲的手段展現出來。帝都那個紈絝子弟薛小寒並非浪得虛名。

那年戰亂,桃林喝酒,吹牛,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