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齋的學生都是既年輕又有錢,愛好華服美食,喜歡新鮮事物的。
之前趙家麻辣燙,就全靠天字齋學生捧場、開啟市場。
現在郭彤一個勁說質地柔軟,在這倒春寒的天氣穿十分保暖,要穿上這樣的襪子再穿上皮靴,就跟腳底墊了個火爐似的。
同窗們都說要買。
七郎笑眯眯地說:“是我們商行請人織的,總共也沒多少雙。這是羊絨,牧民說是軟黃金呢,可珍貴了。你們要的話,我從家裡帶過來。”
軟黃金才怪呢~如今牧民頂多用羊絨和羊毛一起絮冬衣、冬被。
不過羊絨確實比羊毛貴,他也沒撒謊~~
同窗們紛紛向七郎預定。
郭彤還問:“我看你五哥還有羊絨衣裳,你家還有嗎?我要買一件!”
七郎微妙地看著郭彤:“現成的你恐怕穿不了,得定做吧?”
同窗們又鬨然取笑,還說郭彤這身材費衣料,讓七郎一定要賣貴一些。
大家都知道,郭彤的父親是互市監,官職不顯、錢財不缺,土豪說的就是他~~
郭彤笑道:“我恐怕不用花錢買。”
他小小的賣了一個關子,到散學的時候,才搭著七郎的肩膀問:“你不是想知道天竺石糖的製法?你送我一件羊絨衣裳,我就告訴你。”
“你真打聽到了?”七郎驚喜地問,然後壓低聲音:“此處不是說話所在。羊絨衣裳好說!到我家裡來,我還請你吃麻辣燙!”
郭彤得意洋洋,他郭彤出馬,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回到雜貨行,七郎和郭彤在後院坐著,林氏燙好菜,給他們送進來。
春日裡,蘑菇的種類又多了,碟子裡裝的鮮蘑、嫩春筍、野菜,都別具一番風味。
郭彤看七郎眼巴巴的樣子,故意慢條斯理的吃東西,又喝了一碗菊花茶,才笑道:“你也知道,我朝南方也種甘蔗的,到了甘蔗上市的季節,就是益州城的集市都有蔗汁賣。”
七郎點點頭。
“壓蔗出寒漿,敲冰簇畫堂。 ”,喝甘蔗汁由來已久,但從蔗汁到糖卻沒那麼容易。
郭彤接著說:“我朝之人也會熬蔗糖漿,就是把甘蔗汁熬煮,讓蔗汁變得濃稠,糖漿冷的之後凝結的塊,就是糖塊。”
“但這樣的糖塊雜質較多且不適宜儲存,天氣一熱就融了。你想知道的天竺石糖,他們的秘訣是……”
郭彤小聲說了石糖的秘方。
七郎聽了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說:“就那麼簡單?”
就是多了過濾雜質、將凝結的糖塊進一步加熱、倒入事先準備好的模組中冷凝成型。如果想要紅糖粉,就把糖磚磨碎。
郭彤哈哈笑道:“不然你以為有多絕密?要真是天竺秘術,我也打聽不出來。你要不信,去找天竺和尚打聽也行,你不是跟和尚是一家嗎?他們肯定願意告訴你!”
“這麼簡單,他們還賣這麼貴?”七郎納悶。
郭彤正色道:“要是不貴,怎麼掙錢?江東陸氏壟斷貢糖,說他家的糖都是天竺糖,其實……也未必。每年才多少天竺商人到我朝來?別的都不帶,專門帶易受潮又怕熱的糖?你想想嘛!”
“不過還是你家厲害,陸氏製糖霜,聽說是紅糖上面凝結的一層薄薄的霜,不知多少紅糖才刮出一斤糖霜。你家沒見收多少紅糖,卻能製出這麼多的糖霜……嘿嘿!”
“說說,你家又有什麼秘訣?”
七郎連忙搖頭:“不能告訴你!”
誰說胖子都是忠厚的?他覺得郭大胖子可狡詐了。
郭彤也不追問,邊吃邊說:“你也別說簡單,這煉糖的火候不好掌控。我打聽到做法後,也好奇地讓廚娘熬糖,誰知她全給我熬焦了。算一算本錢,自己熬還不如買別人的划算。”
“再說,你要打破別人對紅糖的壟斷,得自己收購甘蔗榨糖。普通百姓頂多種幾棵自己吃,大片的甘蔗,都是那幾家專門種的。你找誰買甘蔗?零散的收,也是小打小鬧。”
七郎驚訝地說:“老郭,你挺會做買賣的?”
郭彤哼道:“小瞧我了?我爹是互市監的官,知道互市監是什麼嗎?管著和番邦的貿易呢,我將來繼承家業,不懂做買賣怎麼行?”
七郎想了想:“你說的都對,我要是想自己辦紅糖作坊,光知道製糖法還不行,得收購甘蔗,或者自己種。”
郭彤點頭:“你家也沒多少地吧?這個最好找人合作。”
七郎謝過郭彤的建議,收甘蔗或者種甘蔗的事,還是得找劉、董兩家商議。
唉,他還是太小了。
郭彤在商行吃飽喝足,又預訂了一件羊絨裳,心滿意足地走了。
七郎也把製糖法記錄下來,休沐日,就回到天明村,和劉、董兩家商議製糖的事。
董夫人想了想,說道:“我們還是買地,自己僱人種。成不成,暫時不惹人耳目。”
若真像趙七郎的同窗所說,陸氏賣的“天竺石糖”其實是自家產的,這其中有巨大的利益……
糖做成之後,量少還不要緊,若是量多,出售也最好避開陸氏的商路。
劉誠有些遲疑:“甘蔗不比糧食,種了若制不成糖,放一段時間就壞了,那損失就大了。”
“所以,我們得先研究製糖術,先練熟手了,再考慮種甘蔗的事。我們也不跟別家爭紅糖的市場,我們全部做成白糖之後再賣。”七郎建議,“董嬸嬸說買地,我家也出錢,我現在有錢了。”
至少“黃泥脫色法”,是領先於時代的。他家的白糖,才是真正的暴利。
董夫人抿嘴笑了……看樣子,趙七郎從趙四郎手中敲了一大筆錢,瞧這財大氣粗的小模樣。
見七郎胸有成竹的樣子,劉誠也拍板同意了。
主要是這趙家小郎提議做的事,最後都做成了!連帶劉家也得了許多現實的好處。
就拿這身上穿的羊絨衫來說,又暖和又不臃腫,瞧著都更俊逸了。
再說商行掙的錢,他手頭都寬綽了。
劉誠都想給劉大郎在京城買一套宅子了,只是劉大郎自己不願意買……說是將來考了官,不知到哪裡赴任,將來又要賣出去,倒不如賃屋子住更方便。
老趙家也知道七郎要和劉、董兩家買地種甘蔗的事,都沒有干涉。
他們也不怕劉、董兩家坑七郎,這兩年看下來,都是厚道人家。
他們現在最關注的,是地裡的胡椒終於結果了!
這可是真正價比黃金的東西,趙老漢打發趙四郎在地裡搭了個草棚自己守著,就怕有不懂事的糟蹋了。
趙四郎知道這東西值錢,老老實實地抱著鋪蓋去草棚住,只是嘀咕:“我都不是長工了,怎麼還讓我喂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