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提筆給趙五郎寫家書,全家人七嘴八舌一人一句。
趙老漢:“老實聽調遣,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也別做多餘的事,千萬別和其他人交惡。”
周氏:“愛惜性命,不求立功,能回儘早回來。”
趙四郎:“哥有錢了,納資給你買散官。”
趙六郎:“四哥有錢了,五哥快回來,我們一起花他的。”
……最後,趙老漢又叮囑,讓趙五郎買一把新橫刀。
上了戰場,還殺敵十人,那刀刃不知捲成怎麼樣了呢。
府兵的弓箭和橫刀都要自帶,趙家一直常備一套,就是防著徵兵,臨急臨忙買不到好的。
如果是騎兵,還得自己買馬,官府會給兩萬五千錢的補貼,這筆錢買一匹好馬是綽綽有餘的。
《木蘭辭》“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從買裝備來看,花木蘭也是騎兵。
七郎又幫鄉親們寫好家書,然後各家一起把家書、錢、衣服等送到官府,由軍驛送往駐地。
大胖子郭彤也要回家了,臨行前對七郎說:“我要是去松州,就替你探望你五哥。”
趙五郎英勇殺敵,府學裡的同窗都是尊重的。
七郎高興地說:“那可多謝你!我家給五哥寄了錢,但不知道能不能買到想要的東西,也請你多關照。”
除了送一罈辣椒醬,七郎又送了一袋幹辣椒。
郭彤不客氣地收了,豪爽地說:“互市監距離松州不遠,什麼買不到?你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收點辣椒不算什麼,待回了家,他可以讓人送東西給趙五郎,還了這人情。
這有來有往的,交情就有了嘛。
趙五郎雖未回來,人卻當官了。
趙老漢和周氏商議著,總得慶祝一下,也不大擺宴席,就自家人、親家們一起吃頓便飯。
趙四郎說:“我岳父也服役去了,聽說他年紀大,安排在後續隊伍,沒上戰場,這一次也平安。”
打聽到胡屠夫平安,趙四郎悄悄鬆了口氣。
萬一岳父出事了,胡英子不知道哭成什麼樣呢!
一想到胡英子哭,趙四郎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周氏笑道:“正好趁這個機會,你去胡家請人。五郎當官的大喜事,胡家怎麼也要來人,順便把英子接回來。”
趙四郎哼了哼:“她算是客人嗎?她不會自己回來?她還得幫著做飯招待客人呢!”
周氏笑罵:“彆嘴硬了!你不想媳婦,我還想我的孫女呢!唉,也不知我的乖孫孫在外婆家瘦了沒有。”
趙四郎:……並沒有。
家裡是叫趙盈的大名了,村裡人還是習慣叫小名。
大家都說“阿貴,你家豬崽在胡家養得更肥了!我去買豬肉的時候看到,好肥的豬崽!”
周氏吩咐了,趙四郎藉著這個臺階去接胡英子。
才剛到胡家門口,站在附近肉攤的胡大郎粗聲粗氣地說:“你來做什麼?和離文書寫好了?嫁妝算計好了?”
趙四郎訕訕地說:“大哥,都說了這些是誤會,我嫂子不是都說了?”
“你嫂子說了什麼?和離的話不是你自己說的?”胡大郎哼道,“你發財了,你弟弟又當官了,我們胡家是配不上了!”
趙四郎抿著唇不說話。
他都親自上門了,胡家還給他臉色看?
真不想回來了?
正猶豫著是說幾句軟話還是拖一拖,胡家的大門開了。
胡大嫂、胡二嫂送著一個婦人出來,大聲說:“這做媒的事就交給嬸子了!我早說我們英子該嫁進城裡,原來應在這裡!”
那婦人笑道:“他們三郎君年二十相貌俊美、性情靦腆,就想找個大氣能幹的!我想,你家英子可不就是?”
三人跟敲鑼打鼓般大聲嚷嚷,趙四郎想聽不到都難。
他頓時傻眼了,心“噗通噗通”直跳,三兩步上前,瞪著眼睛說:“你們說什麼?英子還是我媳婦呢,嫁什麼人?!”
胡二嫂冷著臉說:“原來是前姑爺來了?買肉嗎?你家五郎當了官,是該多買兩斤肉。我家英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自張氏過來,又有好些天了,趙四郎拖拖拉拉不上門,胡家已經怒了。
這是什麼意思?晾著他們胡家?
讓他們自家把女兒送回去?
這是看不起胡家呢!
胡大嫂也說:“人家說了,英子帶著女兒嫁過去,他們也能養著。”
趙四郎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大聲喊道:“胡英子!你給我出來!都還沒和離呢,你就要改嫁了嗎?”
喊完之後,突然就覺得頭上綠油油的。
胡英子抱著女兒走了出來,冷著臉說:“趙貴,你喊什麼,嚇到我女兒了。”
趙四郎看著胡英子,突然就不想吵架了,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問:“你真的要和離?”
胡英子轉過臉:“不是你要和離?”
趙四郎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大扳指,鑲金嵌寶的,頓時吸引了看熱鬧的人的目光。
……這個扳指,是他那一匣子珠寶裡的。
套在一般人大拇指上都嫌大,七郎非說是什麼戒指,代表情意,讓他送給胡英子。
“你要改嫁,這個就送給你做嫁妝。”趙四郎抿著嘴角,倔強地說:“這兩年,辛苦你跟著我這個沒出息的人了。你嫌棄我了,要嫁‘相貌俊美’、‘性情靦腆’的郎君,我就成全你!‘’
說到最後,酸得跟老壇酸菜似的。
胡英子回過頭,看著趙四郎:“我怎麼嫌棄你了?你冤枉人!你這些日子,怎麼不來?我等了你大半年,天天求神仙保佑你平安。你一回來就跟我說和離,現在還怪我?”
圍觀的鄉親們看出眉目了,笑道:“英子,你看阿貴多好,你要改嫁,他還送嫁妝呢!這手環金燦燦鑲寶石的,值不少錢吧?”
這不是最佳前夫哥嗎?
那媒人也掩嘴笑道:“我先回去,等你們商量好了,我再來說。”
趙四郎和胡英子被眾人打趣著,都是尷尬又難為情,卻又沒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趙四郎咳了兩聲,繼續伸出手,硬邦邦地說:“扳指送你的,要不要?”
胡英子一把搶過:“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不許收回。”
趙四郎趁勢接過孩子,在孩子臉上親了親:“乖盈盈,跟爹回家了!”
……這鬧哄哄的一場,最終是趙四郎把妻子女兒領了回家。
到約定的好日子,老趙家就買肉、殺雞,熱熱鬧鬧地張羅了起來。
雖然不是大張旗鼓地請客,可他自家人都夠兩桌了,再請親家們一起,也是滿滿當當一院子。
這一日,周小石也關了鋪子,和張老太太、顧芳兒一起迴天明村。
遇到面熟的街坊,周小石就樂呵呵地說:“沒辦法,我五外甥當官了,這不他家請我去吃飯,只能歇一天!”
“唉,我五外甥年紀輕輕,第一次上戰場就立功了,也不知怎麼那麼英勇!”
“還說要授官田!我說那麼多田,咋個種得來嘛?原來有佃戶種!”
“我這個做舅舅的,都比不上他了!”
街坊們:……真是的,這是炫耀他外甥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