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六郎、七郎簇擁著四哥和四嫂走過老院子,張氏妯娌已經在忙碌了。
胡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起遲了,我來做飯吧!”
張氏在廚房喊道:“不用!就熱一熱昨天的剩菜,很快就好了。”
雖然她這麼說,胡英子還是進去幫忙。
她也很能幹,平日要妯娌兩個抬的大飯缻,她一個人就能捧出來!
趙老漢和周氏餵了牲畜和雞,從後院走出來,就看到胡英子捧著飯缻健步如飛……“老四,你也不幫一幫你媳婦。”
“沒事!”胡英子笑呵呵地說,“他腰還疼呢,我來就行!”
趙老漢掃了一眼扶著腰的趙四郎,神色複雜……周氏看著虎背熊腰的四兒媳婦,扯著嘴角笑道:“英子這是心疼四郎,真是好媳婦。”
張氏、孫氏、林氏都是過來人,一邊擺菜一邊取笑:“這瞧著,四郎倒像個小媳婦。”
趙四郎可不能承認這個話,大聲反駁:“沒這個回事!我男子漢大丈夫,像什麼小媳婦。”
七郎在一旁覺得……四哥反駁的時候不扶腰,就更有說服力了。
出門幹活的人陸續回來,孩子們也都起床洗了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食。
周氏給胡英子舀了一大勺菜,熱情地說:“別怕生,都是一家人,不用讓著。”
新媳婦初來乍到,不好意思夾菜,就會餓了自己……她是過來人,有經驗的。
胡英子笑呵呵地說:“娘放心,我五歲就去看殺豬,從不怕生的。”
她說到做到,這一頓飯吃得比誰都多……原本能吃一天的剩菜,愣是一頓就吃完了。
自詡能吃的趙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齊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四郎……媳婦那麼雄壯,丈夫立不起來啊!
趙四郎假裝沒看到兄弟們的目光,吃過早飯他先去木匠大田家,請他來給自家修床……這新床不修好,他今晚可不是要睡地上。
大田叔接了董家的活都忙不完,又接了趙家的活,忙併快樂著……
聽到趙四郎的要求,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狐疑地說:“一張新床,被你折騰散架了?”
阿貴那麼勇猛?看不出來啊!
趙四郎低聲說:“還不是大田叔你打的床不結實。”
大田叔不幹了!這是平白無故冤枉人呢?
他瞪著眼睛說:“我做木匠幾十年,這十里八村誰家打新床不喊我?還沒誰說我的手藝不行呢!不行,我得喊人評評理!”
說著,就要出門去喊左鄰右舍。
趙四郎連忙拉住大田叔,連聲道歉:“是我的錯!大田叔別見怪!我說錯了還不行嗎?就是這個事,說出去多難為情啊!”
大田叔哼道:“你小子難為情也不能推我頭上。”
趙四郎好說歹說的,才請到大田叔回家幫忙修床,但這件事不知怎麼就傳開了……
以致村裡的小夥子都在猜測,這床究竟是趙貴折騰塌的,還是胡英子折騰塌的……
多數人都覺得,是胡英子折騰的。
原因很簡單……接下來就要過年了,好些人家都要殺年豬,就請了胡英子去,讓全村人都見證了趙四媳婦的威武雄壯。
鄉下人家養幾頭豬,平常是捨不得殺的。過年的時候殺了,也要把大部分的好肉賣掉,換成錢購置年貨。
一年到頭,種的糧食除了交稅的僅夠餬口,沒有結餘的拿去賣。能換錢的除了母雞下的蛋,就這幾頭豬了。
過年殺豬,請了殺豬匠來,就要給匠人拿走一塊肉做酬勞,請胡英子,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但胡英子畢竟是小媳婦,真的能殺豬嗎?鄉親們一開始都心存疑惑。
村長大牛家來請胡英子殺豬,村裡人都一起去看熱鬧,七郎和小夥伴們也去了。
董月明看著胡英子提著一袋刀,走起路來虎虎生威的樣子,羨慕地說:“我要好好習武,長大了也和你四嫂一樣厲害!”
七郎看看四嫂,又看看董月明,想到四哥那張可憐的新床,猶豫地說:“不用那麼厲害也可以的,你有護衛呢。”
“護衛也不能時時刻刻在身邊,現在大勇不是回隴西了嗎?”董月明自有道理,“你不是也說過,誰厲害都不如自己厲害。”
“你好好讀書,先生不是說了嗎?要以理服人,靠武力那是莽夫。”七郎極力勸阻。
董月明哼了哼,一副不屑和七郎爭辯的樣子。
他們董家在亂世中興盛幾百年,還是在隴西那種四戰之地,靠的是“以理服人”嗎?
小娃娃們站在村長家的院子外面,不遠不近地圍觀。
院子裡,村長父子幾個將一頭大肥豬捆住四蹄,用一個棍子抬了出來。
這豬被倒吊在一個木架子上,阿旺說道:“阿貴嬸,這豬就交給你了!你行不行啊?”
“有啥不行?交給嬸就是!”胡英子豪氣地說著,取出殺豬刀,在磨刀石上象徵性地蹭了兩下……這刀是早就磨好的,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閃亮的光芒。
然後她走到架子邊,打量著這頭豬,似乎在選擇著下手的地方。
七郎說:“趕緊轉過身去!嚇到了會做噩夢的!”
“有啥好怕的?我家殺羊,我還去看剝皮呢!”董月明滿不在乎地說,“舅舅剝皮可厲害了,整塊羊皮完完整整地剝下來。”
七郎不說話了……他家沒殺過羊,實際上連豬也沒殺過……自家沒養。
胡英子下手又快又準,七郎幾個說話之間,她已經把豬殺了,木架下的兩個大木盆,每個都裝了半盆冒著熱氣的豬血。
阿旺拿了幾根秸稈,一邊往木盆裡撒鹽,一邊用力攪拌。阿旺媳婦端了水來,把水倒入豬血中,阿旺繼續大力攪拌。
豬血的腥氣瀰漫了整個院子。
七郎掩著鼻子嘟囔:“所以說,這豬還是要劁了才行。不然味道那麼重,很難煮得好吃,這就考驗廚藝了。”
胡英子的活還沒結束。
村長家提了燒得滾燙的水淋在豬身上,燙了幾回,胡英子手中拿了一把刮刀,趁熱給豬剃毛。
“唰唰唰”的下去,把一頭豬剃得精光,接下來取內臟、分割豬肉,用大砍刀“咚咚咚”地大卸八塊……
趙四郎也來了,殺豬不敢動手,切割豬肉就可以給胡英子打下手,夫妻倆配合得還挺默契。
一頭豬料理得明明白白,村長家給了一塊肉、兩根骨頭做酬勞,還讓七郎回去,喊趙老漢來吃殺豬菜。
殺豬這樣的大日子,村裡人都會請關係近的親友來分享,像趙老漢這樣輩分高的當然少不了。
沒有請女眷,但也會提前送一盆豬血或做好菜後送一碗菜。
胡英子提著肉和骨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路上,像得勝回朝的將軍。
鄉親們都說:“阿貴娶了這個媳婦,有殺豬這門手藝,是不愁沒飯吃了。”
“唉,這都是命啊,連阿貴都能娶那麼能幹的媳婦。”
也有人擠眉弄眼地說:“怕也不是那麼好消受的……聽說,床都塌了呢。”
“阿貴也挺可憐的,哈哈哈~~”
…………
不管別人怎麼說,七郎是挺高興的……因為四嫂去殺年豬,總能拿一塊肉回來,整個臘月,家裡都不缺肉呢。
有肉吃,孃的身體似乎都好了很多,整個冬天沒聽見咳嗽、沒說頭暈。
等他掙到更多的錢,娘頓頓都有肉吃,就一定能強壯得像四嫂一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