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爹緊張得冷汗都從額頭上滴下來,母親也開始發抖,七郎忙安慰他們:“蕭夫人說縣令會有處置,還說要請我們去文殊院廟會呢!縣令是個好人,我們不會有事的!”

“可那是王府,是王府啊!”趙老漢急得跺腳。

七郎想了想:“今天的事,王爺和王妃應該都不知道,是管事自作主張。這樣欺負小孩子的事,他應該也不會主動宣揚。再說,佔便宜的也是他,還要怎麼報復呢?”

一邊說著,七郎自己慌亂的心也鎮定下來,“最壞的結果,他要贖買我們村的地。我們村是華陽縣治下,要贖也得經過蕭縣令。蕭夫人說,縣令今天就是為了贖買官田一事下鄉的,想必該贖哪裡都定了下來,不會輕易變動了。”

趙老漢擦著頭上的汗,嘆氣:“這就全指望縣令老爺了。”

七郎微笑:“爹,如果我們得罪的是王爺王妃,恐怕真的要擔心。只是王妃身邊的一個小管事,縣令老爺不會為了他不顧自己的官聲的。”

周氏緩過勁來,摸了摸七郎的頭:“你這娃兒,讀了幾天書,連官聲都知道了。”

“娘,這件事我們只能相信蕭縣令。就像杏花村的田地一樣,我們不相信他,又有什麼辦法呢?”七郎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趙老漢和周氏聽不懂他文縐縐的話,但也明白一個道理……胳膊扭不過大腿,只有聽天由命。

“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吃完飯去師姐家打聽一下訊息。”七郎搖了搖周氏的手。

周氏猛地想起么兒還餓著肚子呢,連忙去熱中午的飯菜,又割了一小塊肉給他蒸了個梅乾菜肉餅。

趙老漢看著這些肉,又想起債務的問題:“既然賣糖沒掙到錢,又問你師姐借了錢買肉?么兒啊,借錢救急是合理的事,借錢買肉就要不得了。”

“爹,賬不是這麼算。四哥服徭役,萬一身子不結實生了病,還不是要花錢給他買藥?到時候用的錢更多呢!”七郎一邊大口吃飯,一邊說:“石頭舅舅不是幫我們賣東西嗎?我們很快就會有錢了。”

看爹孃愁眉不展,七郎又覺得不安,猶豫地說:“或許神仙老爺看我們可憐,又給我們送什麼呢?”

趙老漢和周氏互視一眼,齊齊走進屋子,找了個角落跪下:“求神仙老爺,保佑我們家無災無難,保佑孩子們不要惹事、全家平平安安……”

七郎捧著碗站在門邊,神色有些詫異,家裡那麼窮了,爹孃不求財,求的是平安?

趙老漢和周氏從地上站起來,都鬆了一口氣,神仙老爺的靈驗他們是見識過的,比縣令可靠多了~~

迅速吃完飯,七郎喝了一碗水,又小跑著去劉家。

董家的房子還在建,敲敲打打的聲音不絕於耳。

因為趙家自己也蓋房子,趙五郎和趙六郎就沒有來幫工。

七郎到的時候,董月明和劉植也剛吃完飯,看他跑得一頭汗,詫異地問:“你落下什麼東西嗎?”

七郎搖頭,緊張地問:“今天的事,你們和長輩說了嗎?”

“沒有啊!我娘說不過問我的買賣,掙了虧了都算我自己的。”董月明說。

劉植也昂首挺胸:“我的錢也歸我啦!”

七郎拉著他們小聲說:“我們可能闖禍了!”

他把趙老漢的擔憂說了,後怕地說:“我安慰我爹孃說不用害怕,心裡其實沒底呢!你們說,縣令真的會為我們做主嗎?”

董月明直接轉身:“去問我娘!”

董夫人院子裡,梅姨正哄著小小的董昊在撿樹葉。

看到三個娃娃進來,梅姨“噓”了一聲:“夫人在歇息呢,你們小聲些。”

董昊邁著小短腿撲在董月明身上,笑得露出兩顆小兔牙,“阿姊,糖糖~”

董月明拿出小荷包,把自己留著吃的糖霜倒了一些在董昊手裡。

梅姨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姐弟,並不阻止。

夫人總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哪有小孩兒不愛吃糖的嘛!

七郎心中著急,拉了拉董月明的衣服。

董月明說:“我進去看看娘。”

她自己走進了房裡,七郎和劉植在樹蔭下陪董昊玩。

七郎從袖子裡摸出一顆冰糖,放在董昊手中:“這個比糖霜還好吃。”

董昊好奇地看著手中的冰糖,劉植也湊過來:“這是什麼糖?跟冰晶似的。”

“冰糖。甘甜清潤,秋冬燉雪梨或者燕窩,都很合適的。”七郎又拿了一顆出來,給了劉植。

“這樣好的東西,你以前怎麼不拿出來?”劉植把冰糖放進嘴裡,不一會兒就眯起了眼睛。

董昊學著表哥的樣子,含著冰糖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七郎還沒解釋,就聽到董夫人的聲音:“是阿植和阿全來了,月明說你們闖了禍?和嬸嬸說說。”

她面帶笑意,摟著董昊坐到了一旁的竹椅上。

阿勇回來沒說出了什麼意外,想必不是什麼天大的事。

“打擾夫人歇息。”七郎先恭恭敬敬地行禮,再條理分明地把今天的事情,和自家人的擔心說了一遍。

董夫人認真聽了,嘆氣:“你們的膽子還真大、哪裡都敢去……好在你們機靈,會去縣衙告狀。”

她看著幾個孩子,安慰:“如果縣令夫人告訴王妃,管事在外頭抹黑王府的名聲,即使為了臉面,王妃也會處置管事。他自身難保,得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再做多餘的事。”

七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著胸口:“好險!我們以後再不去王府那邊,不讓他們想起我們。”

董月明問:“娘,縣令夫人的話,王妃會在意嗎?那個是她的管事,她會不會護短?”

董夫人笑道:“只是一個小管事罷了,蕭凌還是楊王妃的表兄呢!”

三個小孩兒齊齊張大了嘴巴,七郎更是懊惱得跺腳:“我們去別人親戚家告狀?這也太傻了!”

他更不放心了!

董夫人抿嘴笑道:“蕭家和楊家是姻親,楊家和李家是姻親,若論起來,蕭凌不僅是楊王妃的表兄,也是蜀王的表兄。世家門閥聯絡有親,但也各自有各自的立場。蕭凌和蜀王前後腳來到華陽縣,這裡頭的事……你們小孩子就不要去想了。”

否則以蕭凌的出身,未必會來做一個縣令。

七郎聽得糊里糊塗的,董月明問:“也就是我們不用害怕那個管事了?”

董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嘆道:“是你們受了委屈呢,何必怕他!”

也是她家夫君走得早,才讓孩子受這樣的委屈!

董家的女郎,竟然要受一個僕人的氣!

心中再悲傷不甘,她也知道……此一時彼一時了。

她家就是沒落了,在這華陽縣還得仰仗蕭家庇護。

七郎聽了董夫人的話,徹底放下心中大石,高高興興地回家告訴爹孃這個好訊息。

一進門就看到哥哥嫂子們不知什麼時候全回來了,老爹正操著掃帚打四哥……

“還不是為了給你還債,七郎才去賣糖!要不是賣糖,怎麼會惹事!”趙老漢邊打邊罵。

趙四郎一邊躲一邊說:“到底是什麼禍,爹你說清楚啊!”

他一進門就捱打,連前因後果都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