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自那時起,沈安棠就像失魂了一樣,演出的幕旁已不見他,一打聽,他獨自一人跑去了屋頂上。

大冷的天,兩眼愣神,盯著遠方。

王磊看他吹了大半月的冷風,實在心疼得不行,也攀到屋頂上,扣了個大衣給他。

“沈安棠你丫的有病啊!這帝京什麼天兒你也不看看,凍死你得了!”

那茫然無措的小臉在冷風裡吹得煞白,他無辜地看了看王磊,眼睛裡放著不安和無奈。

王磊外貌粗獷,內心卻極細,分明喜事,卻把當事人逼得上屋頂逃避。

隊內的人都不明白,總是打趣地說,沈安棠這是攀了高枝,連喝西北風的姿態都自命不凡。

可是王磊能懂,至少他明白沈安棠真正擔憂的是什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實在相差得太遠。

“你就是很不喜歡祈年,是嗎?”王磊輕問。

沈安棠搖了搖頭,又扭過頭去看前方。

“不是不喜歡,”他慢慢回道,“我是根本就不認識他。”

“嗐,那你就是不喜歡,乾脆跟總隊好好說說,再不行直接跟祈年說,聽說人家祈年脾氣可好了,不一定不同意,”

王磊搭著沈安棠的肩,放言安慰,“行了兄弟,這事兒說好整也好整,別弄得跟被人強了似的,行吧?”

沈安棠笑了一聲,冰涼的小手捂了捂臉,被打趣得一時臉紅。

“我去你大爺的,說得什麼話啊...”

“喲喲喲,對對對,”王磊也笑了起來,摟著沈安棠開起玩笑,

“你那不是被強了,是被人家預約強了才對,而且這些天還沒見過那人呢,嘖嘖嘖,霸總啊,包辦啊,夠寫本小說了啊~”

“我去你的吧,瞎說什麼!”

沈安棠了臉起身,在王磊肩頭拍了一掌,大言不慚地吹噓起來,

“就祈年那小個兒還想動我?呵!指不定誰死誰床上呢!”

正當此時,興致正烈,沈安棠一轉身,猛得發現屋下站一人,溫潤如玉,如柳扶風,淺笑相望。

沈安棠大吃一驚,不禁向後一退險些沒站穩,王磊拉了他一把,看沈安棠臉色怪異讓人不解,他站起身,便看見了屋簷下的人,頓時一口氣沒提上來,嗆得直咳嗽。

“祈...祈年?!您怎麼來這兒了?”

2016.12

4.

那一天,晴空萬里。

校外,踩著放學的鈴聲隨著烏泱泱的人群往外走,拐過衚衕,就被幾個高中生圍了。

這種場面常見,比座兒下喝吐了要上臺一起耍的情況要好很多了,一般掏錢也就完事兒了,可是那天他沒有帶錢。

他朝人搖了搖頭,攤開了手。

“艹,玩我們是嗎?”為首一人按捺不住,誰不知道他,雖不是大紅大紫,也是少年成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還裝不了仨瓜倆棗。

幾個大個兒不由分說,開始扒開他的衣服搜身。

只聽身後稚嫩的一聲大喝,打破僵硬的局面。

“你們幹什麼呢!住手!”

驚訝之餘回頭看去,只一少年。

幾個高中生面面相對,突然譏笑了起來,摩拳擦掌,歪著頭朝那不知死活的少年走去。

...

十分鐘後,小祈年拿手絹給少年擦著嘴角的傷口,邊笑著不知是感謝還是覺得這個人太傻。

衣衫被扯壞,臉上也被擦破流血,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相信童話,以一敵百真的不現實。

好在有路人報警將高中生帶走,否則這傢伙會被揍得爹媽都不認識。

“喂,你一個人,哪來的勇氣啊?”祈年問他。

小少年摸了摸鼻樑,“撕——”的一聲疼得直咧嘴。

“我是在幫你哎,你不道謝反而數落我?”

“不是不是,沒有,這件事謝謝你。”

“嗐,沒事,”少年頂著鼻青臉腫的模樣翹起鼻子吹起牛來,“我今天發揮不好,要是以前,一打十沒問題!”

“噗嗤——”祈年忍不住,輕輕笑出來。

小少年掏了掏兜,左右摸索出來一紙條,祈年側過頭去看,不禁有些吃驚,紙條上寫的,是他的名字。

小少年指了指紙條上的字,問祈年 ,“這個二年三班的祈年,你認識不?”

“啊...啊?”

“啊什麼啊,我問你認識不?”

祈年打量了一番這孩子,前些日子聽聞師哥宮騰甫多了個小徒弟,個子偏高,身體健壯,年少叛逆學古惑,牛犢初生不怕虎,來接自己放學的。

莫不是,就這位主?

“認識,你找他?”祈年騙他道,“他已經回去了,你回家吧。”

“哦...”

祈年起身,想拉起小少年,少年不動,坐在原地,垂著頭。

“怎麼不走?”

“我...算了,要是師父知道我打架,非得給我開除了不可。”

“唉,那怎麼辦呢。”

祈年腹黑地挨著陌生的少年身旁又坐了回去,假意擔憂起他的處境。

其實少年不知,身旁的人,堪比千軍萬馬可護他周全。

那時兩個少年最安靜,晴天,微微下起了小雪。

十年後,祈年站在沈安棠對面,兩個人隔著一米的距離,呼吸之間,讓沈安棠漲紅了臉。

王磊這個王八蛋說什麼不管家務事,一溜煙跑得賊遠,害他一人下來,獨自對著祈年。

也不曉得角兒聽了多少,他說死在床上的話並不是真的對人家有所企圖。

祈年看著他,眼裡是溫和與柔情,多年了,還未正式地見一面說一句話呢,如今見了,說些什麼呢?

此時,沈安棠怯怯地看了祈年一眼,憋著先開啟話題。

“那個...對不起啊...”

祈年輕輕笑了一聲,“嗯?怎麼了?”

“你...聽見什麼了?”

“我應該聽見什麼?”

“就是...什麼床,什麼的。”

原來長大了的你,還是會這般吹牛和害羞呀,可是你認不出我來,因為當年你也沒有認得我,可是今天很特別啊,我依舊能記得你當年稚氣的臉啊。

祈年指了指天,“看,晴天下雪了喲。”

201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