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高元給我的第一個名字就用在了長安城了!”高定周望向西京的方向,輕聲嘆息道,當日在高元即將下詔獄,而自己將要遠赴三邊安撫流民整訓東宮六率之時,高元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面有十個名字,這些人官位尊卑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處就在於他們都是廣陵高氏安插的親信官吏,高元把這份名單給他的同時,也代表這十個人從此就是高定周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這份名單中,恰好有一個人在西京長安任職,長安尉且莫,雖然長安尉不是什麼大官,然而卻掌握著相當大的實權,長安城中最高的官員莫過於西京留守,而這位西京留守吳國公明呈率領十萬大軍正與自己在梁山對峙,其次就是長安尹了,高定周瞭解長安尹胡桓此人,年近七旬,根本就是混吃等死了,這樣一來,放眼長安,除了掛職的長安縣令以外,掌握實權的也就剩下且莫一人了,早在高定周軍進河東之時,高定周就已經聯絡過且莫了。且莫畢竟是朝廷命官,還不想完全倒向河西軍,高定周向他保證半個月之內必有行動,且莫思索了很久才最終決定搏一把。“王爺…”拓拔燕有些擔心的看著高定周,輕聲道:“長安城高牆厚,怕是沒那麼容易吧?”拓拔燕內心裡並不贊成這種幾乎是賭博的戰術,他更希望李權大軍從後方攻擊梁山大營,以有備算無備,兩面夾擊,他們的勝勢還是很大的,之後再平定周邊各郡縣,如同李唐取關中一樣,先下霍邑,全殲隋軍主力,之後圍城,高定周擺了擺手,他自然明白拓拔燕的想法,此戰他也是在冒險,只是:“我們必須行險,否則…”“拓拔將軍,你立刻返回汾川,連夜帥大軍向韓城,”高定週轉話道:“長安一旦變故,兩三日之內,梁山大營必然回返,我等破賊就待此時!”拓跋燕此時正是百無聊賴之際,特別是聽說李權千里奔襲西京長安之時,他非但沒有太多害怕,反而熱血澎湃,恨不得代李權取長安。只是,拓跋燕也知道,論起騎兵突襲,大軍分割,李權不如他,論起謹慎行事,冒險冷靜,他卻是遠遠不及李權的,因此當聽說要他親自率軍剿滅明呈十萬大軍之時,立馬就興奮起來,重重一抱拳昂聲道:“是!”高定周深深的看了拓跋燕一眼,眼神非常凝重,又道:“我讓你向韓城靠攏,卻並非入韓城,”拓跋燕有點摸不著頭腦,高定周深吸一口氣道:“繞過樑山,斷明呈退路,馬踏聯營,才能發揮騎兵最大的作用!”“是!敢不從命!”這一席話更讓拓跋燕喜出望外,他是草原男兒,最擅長的莫過於騎兵作戰,而騎兵作戰在山區卻很難發揮作用,高定周這個決定,無疑是讓他如虎添翼!當出了韓城,在幾個親衛陪伴下,一陣冷風襲來,拓跋燕騎在戰馬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突然發現,可能一切戰事的進行都早在高定周的預料之中了!汾川與韓城,高定周河西軍兵分兩路,恰好卡在了梁山東西兩個關隘,看似無意間所為,卻讓明呈大軍不得不四處防禦,大大分散了軍力,同時又難以遇變迅速反應過來集結大軍,而幾乎是讓人難以琢磨的是,高定周把絕大部分騎兵都留在了汾川,之前拓跋燕一直以為是河西王怕河東戰事一旦不利,騎兵迅速突入三邊,留一條退路,只是,今日一看,卻遠非如此啊,長途奔襲,極大的發揮騎兵的作用,這可不正是項羽當年大破漢王各路諸侯大軍的計策嗎?讀書人,果然厲害,拓跋燕搖了搖腦袋,不敢再往深處琢磨了。長安今夜守軍增加了一倍以上,就在長安以西,大軍廝殺的聲響聲震數十里,火光更是映紅了半邊天,長安尉且莫撫了撫長鬚,很是憂心的看著數十里之外的火光,身邊的捕頭楊四給他披了件薄衫,雖然如今還是盛夏,不過已然是七月末了,深夜的西北還是很涼的,一個禁軍隊正走了過來,向且莫抱拳道:“少府先行休息吧,末將觀戰事我軍獲利,敵軍勢雖大,不過只要我軍穩紮穩打,擊破賊軍應該只是一夜的功夫。”“哦?何以見得?”且莫有些尷尬的道:“本官不懂軍事,看不出區別來,只覺得亂糟糟的一團,很是壯觀。”那隊正露齒一笑,道:“少府不是咱行伍中人,自然不懂,其實我朝軍伍所用武器各不相同,禁軍、親軍、東宮、衛所所用器械各不相同,國公爺所率領的乃是天子親軍,最為精銳,氣勢最盛,而河西軍軍中雖有些親軍,不過數量很少,而且大部分在三邊等地,在關中的很多都是收降的散兵,”他指著西方的驪山,面向且莫道:“少府細細辨別,這聲響中,弓弩之聲極為整齊,末將也是禁軍中人,自然聽出乃是我禁軍常用的伏牛弩、長臂弓的聲響,而且極為整齊劃一,非散兵遊勇一年半載所能訓練出來的。”且莫張大了耳朵聽了半晌,才無奈的搖頭,嘆聲道:“果然隔行如隔山,本官著實聽不出區別來。”那隊正笑了笑道:“少府掌一縣事宜,豈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少府只管放心,末將若所料不錯的話,國公爺很快就會派人來,邀我們共滅賊寇!”且莫聞言打了個寒戰,連忙拉著隊正鎧甲道:“小將軍莫不是開玩笑?城中只有區區五萬人,賊寇可是二十萬大軍啊!一旦不慎,長安危矣!而且,古人說窮寇莫追,哀兵必勝啊!”隊正不著痕跡的扯開了且莫的雙手,他很有些厭惡這些膽小如鼠的文官,不過還是客氣的笑道:“少府多慮了,被國公爺打敗的河西軍最多也就是潰兵,何來哀兵?”且莫一時有些尷尬,他也感覺出這個隊正對自己的不屑,雖然心裡有點不舒服,不過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有刀的就是大爺,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的書生敢說些什麼呢?那隊正心裡暗罵了一聲晦氣,本來是想巴結下長安城中還算有點地位的縣尉大人,沒想到卻是個膽小如鼠的,看樣子這且縣尉這輩子也就是小官小吏混混了,功名但在馬上取,沒有點雄心的官員,縱然如今有點權勢,他這堂堂天子親軍的隊正還是看不上眼的,想到這裡,他也不再想與這個縣尉打交道了,暗暗吐了口唾沫,遠遠的走向了城牆的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