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抬起頭仔細端詳著楊墨沉,一點都不懼生,就這樣看著——看著——看的楊墨沉心裡都發毛了。

小男孩的樣子很枯槁,看起來軟弱無力,但楊墨沉從他的眼神中卻看到了一種別樣的情感存在。

他不會是鬼魂吧。

這是楊墨沉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但隨即就被他給否定。

首先,如果是鬼魂的話,他哪裡還有小命站在這裡和他對視?其次,現在任務還沒有開始,鬼魂提前出現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再說,有哪個鬼怪手裡還捏著鮮花的?

楊墨沉注意到了小男孩手裡抓了一把還算是漂亮的野花……

就這樣,倆人僵持了好長時間,小男孩又轉過頭,一句話都沒說,默默地走到了橋上,然後在楊墨沉啞然的目光下慢慢的走向小義莊。

“墨沉,這個孩子好奇怪,看起來好可怕,不會是鬼吧?我來之前在車站打聽了一下,有人說小義莊是名副其實的鬼村,難道是真的…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說到這,魏彤感覺四面八方的冷氣吹向自己的脖子,畏畏縮縮的朝旁邊瞥了幾眼。

楊墨沉搖搖頭說:“這個小男孩是個人,如果是鬼的話,咱倆早就沒命了,不管怎麼樣,只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楊墨沉整了整揹包,然後就跟在小男孩的身後,進了小義莊,魏彤當然也跟上前去了,不然在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算沒被鬼怪殺死,也會被餓狼野狗之類的畜生咬死。

再說,跟著楊墨沉這種有經驗的人,心裡也覺得踏實不少。

小男孩也不管身後是不是有人跟著,就是低著頭悶悶的走著,穿過了這座橋,到了對岸,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鐘左右,終於到了小義莊的村口,村口有一條三人寬通往村子的黃土路。

黃土路的兩旁是農田,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在農田裡埋頭勞作,一直等到楊墨沉和魏彤倆人跟著小男孩出現在他們視野,他們才停下手中的活,一邊擦著汗,一邊指指點點著楊墨沉他們,小聲議論著什麼。

甚至在路上走著的村民,見了這三個人,也像是見了瘟神一樣躲開他們。

楊墨沉不解,自己打扮得不像是土匪吧,為什麼見了自己就要躲開呢?搞得他想上前找幾個人問問路,人家都避之不及。

一直走到村口,一棵三人合包的大槐樹下,楊墨沉才聽見樹下坐著納鞋底的婦人們的談話。

差不多有五六個婦人,見了他們也是滿臉嫌棄的模樣,三兩個小聲接耳著。

“你看,是那個蕩婦的孩子。”

一個婦人斜眼看著小男孩。

“看他的模樣,肯定是又去黑樹林裡哭墳了,看他的模樣就帶著晦氣,趕緊躲開,別讓晦氣沾了身子。”

“唉,其實小孩子也蠻可憐的,這麼小就沒了媽。”

有一個婦人感嘆道。

“沒了媽不正好了?那個樣子的媽,只能給他臉上抹黑,真不害臊。”

婦人努了努嘴,表現出了一副刁鑽的模樣。

楊墨沉離著他們有兩三米的距離,他能聽見,小男孩肯定也能聽見。

只見小男孩也不理不睬,只顧自己低著頭匆匆往前走,抓緊了手中的那幾束野花,消失在村子裡。

既然小男孩不理睬自己,又碰見了這群婦人,楊墨沉也就只好去問婦人路了。

“幾位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這是小義莊嗎?”

見面前坐在大槐樹下石磨盤上的幾個農婦樸實的模樣,楊墨沉更加確信這裡的居民們不是鬼神,所謂的鬼村,可能是因為小義莊的地理位置太過偏僻,沒多少人知曉這邊,才給人留下的印象吧。

這三五個農婦看到一身時髦衣服打扮的楊墨沉和魏彤,頓時眼睛一亮。

其中一個矮個小巧的婦人,也就是可憐小男孩的那個農婦顯得有些驚訝。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都往咱們這裡擠?”

她的話讓楊墨沉莫名其妙?都往這裡擠?什麼意思?

“請問,還有人來過這裡嗎?”

楊墨沉詢問。

如果有人的話,那就是執行這次生死任務的其餘宿主們了,估計沒錯的話,應該有史正平那胖子。

矮個兒婦人把手中的針往自己頭上劃了幾下,沾上了點兒頭油,一邊納鞋墊一邊說道。

“沒錯啊,剛才,就剛才還過去了幾個小年輕呢,去了族長家,這不,劉春花剛從家裡回來。”

然後幾個婦人就把眼光放在了坐在中間的那個微胖女人身上——劉春花,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小義莊族長的媳婦,也就是剛才斜眼挖苦小男孩的那個女人。

其中還有一兩個婦人眼中亮出了光芒,羨慕的看著春花。

因為她們知道這裡外來人很少,就算是來了,也會去族長家居住,這當然會給族長家帶來一筆可觀的住宿費和伙食費,這些小鄉村的婦人哪裡能不羨慕?

劉春花不急不慢的站起來,看著楊墨沉和魏彤,上下打量了幾眼,還抱有一點警惕。

“你們來我們村子幹啥?”

楊墨沉雖然是被恐怖世界強迫來的,來這邊最初也是因為工作,所以順水推舟他拿出記者證。

“我們是W市裡某報社的記者,來貴村是想策劃一個欄目,通俗點說吧,就是讓你們村上報紙。”

“啥?上報紙?”

聽見楊墨沉這麼說,他們也不管是不是真記者了——當然了,她們也看不懂記者證還是啥證,反正聽到上報紙,這幾個婦人眼珠子就亮了,一個個的整理起了衣服,就好像要準備拍照一樣。

劉春花生怕楊墨沉和魏彤兩個人被其他人搶去,連忙拉著楊墨沉就走,邊走邊說。

“我還以為你們是來旅遊的呢,沒想到是幫我們上報紙的,如果是這樣,就得去我家,和我公公商量商量,他是我們村的族長,說話最管用的一個,你們也可以住在我們家。”

劉春花一路上巴拉巴拉的說了好多,楊墨沉一句話都沒怎麼記住——總之就是介紹他們村子的。

最後,楊墨沉想到了那個小男孩,便問劉春花:“大姐,那個,我想打聽個事。”

“什麼事?你說。”

“就是剛才那個小男孩的事,他是咱們村子裡的嗎?”

說到這,婦人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一副嫌棄的嘴臉。

“那個孩子啊,叫劉洋,是個晦氣的孩子,我勸你們也別和他走的太近,見了他要躲開,不然晦氣沾身,你會倒大黴的。”

“哦?怎麼個說法?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啊。”

楊墨沉覺得有些疑惑,對於他來說,他剛剛來到小義莊,之前對村子沒有一點可以瞭解的資訊,所以他迫切想知道村子的一些事情。

旁邊的魏彤也豎著耳朵聽著。

劉春花緩緩開口。

“劉洋這個孩子啊,現在是個孤兒,七天前,她媽剛剛死了。”

“這麼可憐?”

魏彤面露惋惜的神色接著話茬說道。

“可憐?小姑娘,別逗了,小義莊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家的那點兒破事!她媽是犯了族規,長老們決定處死的,這孩子還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野種呢。”

聽到這裡,楊墨沉和魏彤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犯了族規被處死了?

這裡——這裡竟然這樣的落後,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種東西叫做法律嗎?他們這樣私自的處死人,是犯法的——不過細想,這邊這麼閉塞,如果沒有恐怖世界的指引,幾乎沒人能穿過那片黑森林來到這裡,更不用說法律了。

就算在現實社會中也有法律觸及不到的灰色地帶,更何況是這裡?

想到這,楊墨沉也覺得不足為奇了。

開啟了話匣子,劉春花就收不住了,邊走邊說。

“劉二狗,也就是那孩子的爹,十年之前外出打工,是我們村子唯一一個沒有在家老老實實務農的男人,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了城裡打工,在當時,可是我們村子裡的未來,每次回來,必定給我們帶一些城裡的玩意。”

“可是後來,劉二狗又突然回來了,那一次他回來了就沒走過,在家裡修了房子,從我公公那邊要回了他的地,在家種地了,這讓我們很驚訝!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已經懷孕三個月的女人,長得很妖,看她那打扮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貨色,哦,也就是那個劉洋的媽。”

“在當時我就知道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貨色,估計是搞破鞋的,在外面跟人家亂搞,搞懷孕了就隨便找了劉二狗,然後來我們村子匆匆結婚了事。”

“雖然誰也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孩子是誰的,但誰不知道那個孩子一定不是劉二狗的?劉洋長得多俊,那孩子一丁點都不像是二狗的種,再說劉洋他媽長得那麼漂亮,一看就是城裡人,城裡人怎麼肯跟二狗來我們村子過日子?”

“果然過了沒多久,劉洋出生後的第四年吧,劉二狗年紀輕輕的就被他老婆給剋死了,還沒出頭七呢,他老婆就跟村子裡的老鰥夫搞上了,誰知道她揹著二狗和幾個男人搞過。”

“別提了,一想到那個女人就來氣,真不要臉,死了活該!現在她的屍體還沒下葬呢,村子裡的規矩,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死之前扒光衣服示眾,死之後曝屍七天。”

看劉春花的樣子,就好像她男人出軌了那樣。

魏彤在旁邊說:“那你們有證據嗎?既然幾年前就發現她跟人家有一腿,那你們怎麼現在才處死她?”

提到證據,劉春花的臉色明顯變了下,打著哈哈說:“證據?還要證據嗎?我們村子裡的人誰不知道她那點兒破事,反正啊,那個女人就是該死——行了,到了我家了,進來吧。”

不知不覺,楊墨和魏彤跟著進了小義莊,到了族長家,而楊墨沉腦海中還揮之不去的就是那個小男孩,劉洋弱小的身影在腦中有不斷浮現,就算是大人的事情,關他一個小孩子什麼事呢?

不過閉塞的地方,有其不成文的法律,楊墨沉也不好再管,畢竟現在完成生死任務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