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從無邊的黑暗中醒過來。

他已經數不清有過多少次這樣的經歷了,而這次也一定不是最後一次。他的肉身並不在這個世界,現在的肉身情況亦非常糟糕。

來自肉身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李志常像是翻書一樣,消化掉這段陌生的記憶。

肉身原主的名字叫做林平之。

毫無疑問,他降臨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這一次佛陀和他之間的勝負,又會用什麼方式來裁定呢?

李志常不得而知。

他現在得先“活下來”。

現在正處於福威鏢局滅門和金盆洗手之間的時間段,笑傲江湖的故事序幕已經拉開。

跟原著不同的是,林平之逃離福威鏢局之後,中了一記摧心掌。

來自心臟的絞痛,提醒著他此刻的肉身處於何等危險的境地。

只是李志常平生經歷過太多危險,這樣的慘狀對他的內心造不成任何波瀾。

他調勻呼吸,一點一點地嘗試控制身體的每一處肌肉。

傷勢的惡化,在他對肉身的完美控制下,很快止住。

但要復原,還需要一段平靜安穩的時間。

現在的他只不過是自己分化在億萬時空中的一個“我”而已,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神通而言,還得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直到最後贏下跟佛陀在這個世界的賭局。

即使贏了,其實也不過是恆河沙數劫難中的一個,不值一提。

對於李志常而言,現下的艱難處境,只是他人生中的一粒微塵,卻如一座大山將福威鏢局滿門毫不留情地碾碎。

“既然借你身子一用,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李志常抑制住傷勢之後,準備先去找吃的。不過他準備起身時,忽然又選擇靠在殘破的神龕上,過不多時,一個粗布麻衫,卻不掩麗質的少女走了進來,還提了一個籃子。

李志常知曉對方是嶽靈珊。

“你醒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嶽靈珊很是高興,在林平之身受摧心掌之後,是她救下林平之,將他帶到眼下的破廟。

她不知道那是青城山摧心掌的功夫,只是覺得林平之傷得很重,不敢帶他走太遠,生怕他死在路上。

“嗯,你先讓我吃點東西。”

一籃子的食物進入李志常口中,很快食物中的精氣成為這具肉身的內力,雖然無比的粗淺,卻聊勝於無。

李志常利用這粗淺的內力,開始刺激穴位,那是神照經的功夫,練到高深處能起死回生。

對付小小的摧心掌傷勢,自然不在話下。

過得幾日,李志常的傷勢就大為痊癒。

嶽靈珊這幾日來都給李志常弄吃的,她不是個能照料人的姑娘,卻也盡心盡力,因為她覺得是自己害了林平之,心中實是說不出的內疚。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林平之實在長得很好看。

一個男子用好看來形容,似乎不大合適,用在林平之身上,卻恰如其分。林平之並非一個娘娘腔,他有正氣,她當時不過是一個滿臉麻子的醜姑娘,林平之也照樣救下她。

只是慘遭大變之後的林平之,讓她覺得有些變化。

林平之傷勢稍有好轉,就開始打拳,拳法讓她見到了華山派武功的影子,可是又遠遠比華山派的武學深奧。

她不知道林平之從哪裡學來的,也知道不敢偷看別人的武功,所以她見過一次之後,就沒有再看。

可是拳法的影子卻深深銘刻在心裡。

過了七天,嶽靈珊一覺醒來,突然發現林平之不見了。

她很是惆悵。

可是說起來,這七日,兩人竟沒說過什麼話。

她一向活潑,可和林平之相處七天,沒有什麼言語交流,竟也不覺得難受,反而有份別樣的沉靜之感。

嶽靈珊甚至連華山也不想回去了,只想一直過這種安靜祥和的日子。

可是林平之的離去,讓她再次回到現實。

她該去衡山參加劉正風師叔金盆洗手的大會了。

“餘滄海應該會去衡陽城,那麼他應該也會去吧。”嶽靈珊並不聰明的腦袋,居然想到了這一點。

李志常一身青衫行走在衡陽城裡,欣長的身姿,加上獨有的清逸之氣,讓他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但是李志常渾不在意,走進衡陽城內有名的回雁樓。

李志常一生之中,進過不知多少次酒樓,喝過不知多少美酒,小小的回雁樓,並不能激發他的酒興。只是因為回雁樓出名,來客眾多。

所以他要在這裡,給林平之一個公道。

走進酒樓,叫了二樓的雅座。

不一會,田伯光挾持衡山派的儀琳到了回雁樓,找了個座位坐下,隨後令狐沖跟到。

令狐沖想要從田伯光手裡救下儀琳,和田伯光鬥嘴起來,最後約定用坐斗的方式解決。

哪怕是坐著,令狐沖也不是田伯光快刀的對手,不多時就捱了不知多少刀傷。

最後,田伯光一刀砍在令狐沖的左臂,收刀笑道:“令狐兄,我這一招是刀下留情!”

令狐沖笑道:“我自然知道,你落手稍重,我這條臂膀便給你砍下來啦!”

田伯光道:“你還打不打?”

令狐沖道:“當然打啊!我又沒站起身來。”

田伯光道:“我勸你認輸,站了起來罷。咱們說過的話不算數,你不用拜那小尼姑為師啦。”

李志常知道接下來,令狐沖就要使計讓田伯光落敗。

而他坐觀良久,沒有插手,其實是因為以前看書時,覺得令狐沖雖然遭遇很慘,卻多是自找的,心中多是有些不快,所以看著令狐沖捱了不少刀之後,才決定幫他一次。

“要贏田伯光的快刀不難,令狐沖你若是聽我指點,跟他再打一次,他必定死在你的劍下。”

他語聲清越,神情悠然,只是呼吸並不深緩,落在田伯光這等行家眼裡,只以為李志常是銀樣鑞槍頭。

令狐沖見得李志常年紀輕輕,也不認為他真有這本事,還以為李志常是見義勇為,卻看不出田伯光武功深淺。

他道:“多謝公子,只是大丈夫要贏就要贏得光明磊落,請恕令狐沖不能承你的情。”

他卻是要勸退李志常,不願他枉送性命。

李志常微微一笑,又對旁邊的儀琳開口:“小師父,你這位令狐師兄不相信我,那你拔出腰間斷劍,使一招萬花劍法刺向田伯光,如此可解你今日之厄。”

儀琳為人善良淳樸,滿樓的人自不信李志常的話,可她不疑有他,又見得令狐沖渾身帶血,更不遲疑,拔出斷劍,使了萬花劍法中自己最熟練的一招“花開花落”。

她剛拔出斷劍,李志常又道:“令狐沖,你不想這位小師父死,就使一招‘白雲出岫’。”

儀琳一招花開花落,尚未使到一半,田伯光快刀就揮了過來。

可是他剛出刀,刀身尚未捱到儀琳的斷劍,立時一股寒意,卻是令狐沖的華山劍法已至。

說來也奇怪,他要破這一招“白雲出岫”閉著眼睛都能破去。

可是他此刻感應到一道目光,正是來自李志常。

目光著落的地方正是他刀法的破綻出。

田伯光只以為令狐沖這一劍就要落在他刀法的破綻上,無暇細想,回手一刀護住破綻。

於是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令狐沖一招“白雲出岫”,本是平平無奇,偏偏田伯光著魔一樣,硬把自己的一處要害送上劍尖。

令狐沖為救儀琳,又知田伯光武功奇高,這一劍使出了十二層的力道,喀嚓一聲。

田伯光以內力震斷令狐沖的長劍,可自身傷勢也重到難以救治的地步。

眨眼間,就變得有進氣沒出氣。

他氣息奄奄,看向李志常,眼中帶著萬分疑惑,想要開口說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很快沒了氣息。

而令狐沖一劍刺死田伯光,沒有手刃這採花大盜的欣喜,腦子一片空白。

“怎麼會?”

剛才這一劍刺死田伯光,幾乎打破了他對武學的認知,人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儀琳見田伯光身死,先是驚嚇,隨即口唸往生經文,心裡卻有說不出的喜悅,可又不免內疚,到底是一條人命。

她心中喜憂參半。

樓梯間響起許多人的腳步聲。

正是青城派的掌門餘滄海,帶著一眾弟子到來。

餘滄海見得倒地身死的田伯光,以及他手中那把快刀,他這樣的老江湖,如何認不出對方的來歷。

“田伯光?”

他看到致田伯光於死地的斷劍,心中驚疑不定,“誰殺的萬里獨行田伯光?”

令狐沖茫然回道:“是我。”

他頓了頓,又道:“不是我。”

像是見鬼一樣,看向李志常。

餘滄海的目光終於落在李志常身上,注目良久,

“你就是林平之,是你殺的田伯光?”

李志常淡淡一笑道:“我不過是指點了這位華山派的令狐少俠一句,他就刺死了田伯光。要說是我殺的也行,要說是令狐少俠殺的,那也沒錯。”

餘滄海沉聲道:“莫非你指點了他辟邪劍法?”

他心中半是驚喜,半是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