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卿,為我們在史冊上寫下新的里程碑戰役,乾一杯吧。
我們的姓名,將永載史冊,這場戰役會被後代子孫視為教導之範例學習。\"
他隨意地單膝跪坐,舉起了酒杯。
這個姿勢雖稍顯不適,但習慣就好,對於這個時代,人們遵循的是時代的風尚和規則。
有人可能會疑惑為什麼要先備好凳子,難道不知曉古代楚人跪坐是一種習俗,這樣做豈不會顯得突兀?
當然,除非那人足以一統六國稱尊,才有望引領這樣的潮流變化。
假若自已有朝一日登上大位,他也會讓華麗輝煌的龍椅象徵權威。
殿下眾人聽見這話,許多人露出笑意,熱血湧動地發出鬨笑聲,贊同地點點頭。
他們的榮譽遠勝財富。
孔昭,的確是個傳奇人物,歷史是由得勝者書寫,關於孔昭的記錄寥寥可數,或許是因他曾帶給秦國的恥辱微乎其微。
如今秦國報了大仇,並取得大勝,甚至幾乎掌控了半個齊國領土,正有條不紊地清繳殘餘抗秦力量。
六合大業的輝煌偉業,秦國已然接近完成了三分之一,魏國則是強弩之末。
所以在秦國眼中,眼前的目標唯有楚國了。
若是不是暴風雪阻撓,他早就率軍直指郢都。
然而六十幾萬大軍的楚國還能動員緊急徵召,短時間內兵力達到百萬並非難事。
因此,將閭強壓內心蠢蠢欲動的決心,等待戰事平息。
用過晚膳,他站在齊宮殿外望向外面。
按理今日是熱鬧喜慶,家家戶戶亮起紅火燈,門貼春聯,洋溢著新春的熱鬧氣氛。
年終將近,只剩下三天便迎來新年。
將閭已至十六歲的尾聲,離十七歲僅有一步之遙。
這意味著,在這不經意間,他在世上已度過了十七個年頭。
輕嘆一聲,對於前塵的記憶已漸行漸遠,變得模糊不清。
站立於大殿之門,殿外的激烈戰鬥並不能動搖他的心境。
他無從知曉,這項政策對秦國產生的深不可測的動盪以及它帶給世間多麼巨大的恐慌。
那位發明了株連九族酷刑的將閭,也許稍有不慎就會被千古唾罵。
“我登高俯視,才發現獨來獨往,在寂靜的寒冬,我顫抖,問自我究竟在此有何目的?”
將閭注視著手中的紋路,不由浮現出冥王曾的話語,內心湧現出深層體悟。
那一刻,他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衝擊,彷彿已經置身高處卻倍感孤立。
尚未經真正的巔峰,他就已嚐到這種高山難耐寂寞的滋味。
他感到越來越孤獨,像是失去與外界的理解和交談。
轟隆隆!——
這時,將閭背後傳來異動的跡象。
他並未轉頭,背對著來者,彷彿沒有察覺背後的動靜。
片刻後,將閭沉聲問道:“你在等待很久了嗎?”
“少公子……”
清脆的呼喚響起,一位盛裝女子緩緩走出宮殿的陰暗區域。
儘管未轉眸相見,聽見她的聲音,他的拳頭卻不由緊握起來,這是他首次在這個世界感受到感情上的波瀾。
為何她會在這裡?這個問題驀然劃過將閭腦海,那是多年之前的經歷,他曾遊走各國,深入理解並接納冥王的靈魂。
那時的他,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尚未真正融合冥王的模板,自我控制力也有欠缺。
回憶起那場意外在前往魏國時遇見受傷女子,她成了命運安排下的意外收留者。
隨之而來,一系列令人痛心之事接踵而至。
“少公子”,這個名字恐怕只有她會這樣稱呼。
時光荏苒,如今回想起來已過去了快四五年了。
“多年不見,我以為再難相遇,誰知眨眼間,昔日的稚子已成人併名滿天下,更為意外的是,你便是令人膽寒的秦國公子。\"
咸陽城裡...
白茫茫的雪花裝點了世界,年前持續的暴風雪雖已減弱,仍有輕雪飄散,屋內壁爐烘托著些許溫暖,讓氣溫並不寒冷。
群臣皆席地而坐,秦王嬴政則安靜品茶。
今天的他顯得截然不同,平靜異常。
昔日總是在擔心戰事的他此刻心境安定,甚至略顯肥胖的臉頰上,連疲勞都隱藏了富饒的光采,頗為奇特。
眾多官員對此議論紛紛,首當其衝意識到異狀的當屬昌平君。
昌平君可是一個相當有趣的人物。
他本出自楚 族,而且他的父親還曾作為人質被送往秦國。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楚國已經淡忘了他們。
在政事上,昌平君助秦王嬴政奪得政權,並暗中除掉了呂不韋,自此,他的地位驟然上升。
他對嬴政忠心耿耿,又是長公子扶蘇母親和家族的重要紐帶,其出身、地位,無愧是王族的貴族代表。
他在秦國受到了嬴政高度的寵愛與重用,任職右丞相,是當時的首席 ,因為當時的李斯還未登基。
對於扶蘇而言,昌平君無疑是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
昌平君顯得有些焦急:“陛下,前線有訊息傳來嗎?”看到嬴政面帶笑容地點點頭,他的擔憂並未減輕:“是不是失利了?”
嬴政搖頭一笑,並沒有明確表態。
“難道我們贏了?”昌平君疑惑道,額頭開始微蹙,他不敢想象若戰勝齊國,秦國的戰略方向又會何去何從?
嬴政保持著笑意,卻不置可否,刻意賣了個關子。
李斯在一旁看得心頭不快,恨不得上前教訓一下這位傲慢的丞相。
王翦內心不斷咒罵,幾天的焦慮和勞累幾乎讓人無法堅持,直到訊息終於傳來,他卻連讀都沒能聽到。
嬴政始終保持這種態度,令王翦感到無比不爽。
這位君王似乎總是先使用人才,等不需要的時候就棄之一邊,這樣的用人策略實在是令人不滿。\"慘勝嗎?”昌平君心中憤恨但表面上只得繼續猜。
畢竟,眼前的君主可是高高在上的秦王。
於是,昌平君只得接著猜測勝利的規模。
聽到“大勝”二字,即使對戰局瞭解深刻的眾人也無法淡定了。
大勝意味著什麼,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近乎不可思議的佳績。
這一刻,將閭這個名字彷彿就在每個人的心頭回響。
他是以年輕將領的身份統率二十萬大軍首次參戰,這樣的壯舉讓所有人都為之振奮。
底下官員們立刻七嘴八舌地提出疑問:“大勝真的嗎?如果是,整個齊國都將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魏國會四面受敵,局勢將一觸即發。\"
嬴政終於揭開迷底,不再藏著掖著:“戰報記載‘全殲’,全文不到十個字,我深感困惑。
瞧瞧我那寶貝兒子,只會寫十個字的捷報,以後我一定得狠狠批評他,這麼多次作戰,竟然連詳盡的戰報都不知道如何書寫,真讓我氣憤!必須重重嚴懲。\"
嘴上嚴厲警告,實際上嬴政卻滿臉驕傲。
大臣們低下頭,心裡明白君主不過是炫耀自已的骨肉之情。
這下,王翦也無法忍耐沉默下去,他恭恭敬敬地建議道:“或許前線事務緊急,來不及詳細撰寫?”暗示情況緊急,來不及深入記錄。
秦王政:“胡扯,王翦將軍征戰多年,哪有過這樣的戰報?如此緊急!我看那年輕人必是自傲過甚,信手寫下敷衍之詞。\"
王翦低垂目光,無言以對。
秦王政亦覺過於張揚,輕咳一聲,掩蓋過往的話語。
實際上,回顧歷史,秦王政的兒子們可謂低劣之輩層出不窮。
沒有最不堪,只有更糟糕,都只是無用之人。
扶蘇和胡亥尤為出名,前者智愚平庸,後者兩朝即滅。
原本強盛的大秦帝國,在他們的手中幾年間消亡。
如今有幸擁有這般英勇善戰的公子,秦王心中充滿了安慰和喜悅,但卻無人與他共此快樂。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受。
昌平君憂慮地詢問:“大王,您的大公子扶蘇有沒有任何訊息?”
秦王政皺緊眉頭,暗自思量,彷彿忘記了自已的長子。
生死未卜。
窗外風雪交加,戰火仍肆虐於齊地。
淨齊對策實施後,殘忍的殺戮全面開啟。
鮮血在此地如紅色野花般綻放,一介儒雅中年人倒在地上,身後的 已成河血。
屋簷之上,張良滿含悲憤,捂住孩子的嘴,痛心地看著至交好友和全家人死於齊軍之手。\"看吧,那便是暴秦……孩子長大了,定要 !”耳邊,傳來秦軍嘈雜的叫囂之聲:
“奉奉承公子之命,執行淨齊策,凡敢於反抗者皆夷滅九族!”
這一天,全齊國上下哀哭、屠戮,歷史記住了這一刻,秦軍的兇狠自此成為“真真正正”的暴秦,標誌著殘酷王朝的崛起。
此訊息如同雷鳴,在臨淄的每一角落迴盪。
淨齊策,其影響力遠及千年以後仍使人恐懼。
年終本應是個慶祝歡樂之際,然而秦軍的降臨徹底改變了一切。
世人視秦為暴君,但他們忘記了昔日秦朝何曾施暴待人。
即便面臨百越入侵、匈奴侵犯時,秦國百姓並沒有袖手旁觀。
他們利用秦國內部的戰爭策劃反叛。
因此,將閭果斷推行了淨齊策,將所謂的聖人們驅逐出社會——讓他們連安息之地也難覓。
鮮血染紅大地,淒厲之聲穿透了齊王宮,那背對世間紛擾的將閭內心卻早已平靜如湖。
面對過往的輕率之舉,如今強大和冷靜的他無謂回首。
而對於那些作亂之人,他只有一個信念:讓他們連復仇土壤都不會存在。
只因一場滔天血獄的開始,在這臨淄齊王宮中。
緩步轉身,他掃視一眼。
沒錯。
並非秦國士兵的蹤影。
卻忽然在這齊王宮殿內出現。
這是什麼意思呢?
將閭神色微凜。
今朝已有很多意外之事,這女人大牴觸動了某些塵封的記憶暫且不說。
可眼前這些人的身份又是為何呢?
他頸筋微擰:“當今竟仍有膽子闖進王宮者,有趣。\"
一隻小鳥似的輕悄跑到將閭身側,細聲道:“是農家的人。\"
即使多年未見,聲音裡並無疏離,依然是那種令人心安、冷厲的氣息。
此刻,在這驚鯢心中,湧上些許感慨。
“農家?”將閭淡漠開口。
說來農家,在戰國時代的勢力不可小覷。
眾家林立,雖大多農人出身,但也正因為世上的農民太多,使得農家能吸引大量門徒。
夜風刺骨,月色如霜。
這些農家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誤將他認作普通的秦國戍卒。
有幾人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哈哈,你還想隱瞞?現在還想說什麼?分明是秦國打入內部的奸細。\"
“殘暴秦王理應人人共討,我農家乃對抗秦 的第一先鋒。
想來未想,卻在此發現了你這個隱藏其中的眼線。\"
話落間,已有幾聲低喝:“殺這個婦人。\"
“ 還想逃去何方?區區一員秦國散兵難道還能救得了你?”
只見這些農家 環圍過來,氣氛逐漸凝重。
此地本為秦王宮殿,此刻宮外叛亂不絕,軍士們紛紛外出平亂。
而齊王這裡僅留下寥寥數十人堅守。
防備空隙大得出人意料,對這批農家人來說簡直如履平地。
將閭心知肚明他們如何進入,卻並未表現出驚訝。
“愚妄,真可置人於死地啊。\"他輕輕感嘆。
他們實力非同小可,即便在農家之中可能屬於精英。
但那些言語裡透露的傲慢,讓他的殺意油然而生。
農家人膽氣已不小,竟無視朝廷規矩,狂言挑戰權威。
“原以為無人敢正面對峙農家長者,卻不料江湖力量縱再龐大,也無法抵擋這無知的狂妄啊!”
一道清亮的銀芒閃現,剎那之間猶如星辰耀眼,似乎在一瞬間,又彷彿亙古永續。
驚鯢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
彷彿眨一下眼睛的功夫,那畫面已變。
將閭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毫無異樣,恍如剛才一切並未發生。
噗通一聲……
幾聲沉悶跌倒的聲音迴盪,追趕他們的農家眾人紛紛倒伏於地。
然後,令人悚然的瞬間,他們的腦袋滾落 ,血花四濺。
青鯢並非軟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