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的回應未落,外頭的腳步聲迅速響起。

“大王,三公子的戰報來了。

”相比於名號威嚴的武安君,人們更習慣稱令綟為“秦三公子”,這已成為慣例。

“呈上來!”秦始皇竭力站起來,坐到篝火前取暖。

隨著天氣寒冷,秦始皇臉色顯得愈發嚴峻。

趙高接過簡策,份量輕巧。

秦始皇略帶諷刺地對趙高說道:“這傢伙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每次看到竹簡就寥寥幾字,其實他辦的大事才不會簡單。

他對令綟的特性已有所瞭解。

在一旁賠笑的趙高接著解釋:“三公子是個罕見的軍事奇才,自從出征以來從未落敗過。

“沒有敗過,可是也沒饒恕過敵人生路!”秦始皇輕嘆一聲。

“短短時間內,令綟已經超過白起的斬首紀錄,那可是比白起征戰一生的數量還要多。

白起歷經數十年 近百萬人口,而令綟僅用兩年就達到了這樣的高度,這個數字究竟會是多少,簡直難以統計。

國內外都充滿了恐懼,連秦國內的官員也在擔心,一旦令綟失去理智,後果不堪設想,或許連自家貴族都會遭受連累。

有時連秦朝貴族也開著玩笑,想象如果在齊國或韓國真的一網打盡,連秦始皇和令綟自身也無法倖免。

更不用提其他貴族,他們間的聯姻錯綜複雜,人數眾多,無法一一計算。

比如說秦始皇本人,他的姐姐嫁給了楚國 ,只是異父。

秦始皇開啟卷宗,一眼看到的內容讓他眉頭緊皺。

“拂曉之時,從汝南迴師討伐召陵?”他的面色陡然嚴肅。

這種戰術前所未聞,讓他感到困擾。

秦始皇急切地命令:“趕緊把李斯和王翦請來。

”這種策略太過匪夷所思,他實在是揣摩不透!

第一次攻打召陵,卻毫無傷亡撤離,再攻打上蔡卻不直驅楚都壽春,竟一路南下到駐兵十萬的汝南進行坑殺……接下來是項燕的回應,對數千秦國精銳造成了慘重的屠戮。

這種行動引發朝廷內部不小的爭議,大部分責任歸咎於扶蘇的手下和部分貴族散播謠言,把罪責推向了令綟。

不少人都關注令綟將如何應對這些輿論壓力。

然而令綟出人意料地從汝南直奔另一大軍集結地召陵。

這種出人預料的戰爭佈局令許多人驚歎。

沒過多久,李斯與王翦一同抵達。

身為慈父的秦始皇接著翻閱那份卷宗。

“楚軍十萬餘,盡數屠滅!”他不禁倒吸一口寒氣,幾乎想將寒夜的冰冷吸進胸膛。

又坑殺了十萬人?累計數目已達數萬,將近三十萬人。

接連四次大規模屠城,秦始皇猛地一拍桌子。

他們在正殿內徘徊。

贏了嗎?當然贏了,而且還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然而,皇帝嬴政心頭卻有些忐忑。

這麼多人生死相搏,楚國會否因此產生強烈的反抗?

皇帝的心此刻有些承受不住。

如果因為殺戮過眾而引發楚國劇烈反彈,他還沒有統一六國,事業就會面臨危機。

王翦和李斯抵達時,接過那份令人驚愕的戰報,只一眼,兩人對視,皆是茫然。

作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戰略家,他們對戰爭之詭譎頗

相比之下,趙高寧願讓扶蘇作為儲君,也絕不願意接納將閭!

“呼……”眾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冬日寒風吹過鹹陽城,夾帶著冰渣與刺骨嚴寒。

扶蘇帳內,匯聚了不少大臣議論紛紛。

皇帝嬴政聞訊前線動態,當然也不會滯後訊息。

\"短短數日之內,秦三公子已在陣前坑埋數十萬,令人不寒而慄!\"

\"此等人格喪盡,必使秦三公子受罰以正國綱!\"

\"我大秦已有白起,無需另一位白起,尤其是這等比白起更加殘忍之人。

\"

\"請稟告吾王,若不讓秦三公子撤兵謝罪,臣等自請辭職!\"

\"對,確實應如此!\"

\"好,附我一簽!\"

這時,一道堅定的聲音響起,群臣紛紛驚奇回頭,竟看到是宗正出聲。

身為九卿之首的宗正,尊崇顯赫,掌管皇族禮儀和祭祀之事。

他此刻步履昂揚地走入。

門外,眾人一時群情激憤。

而在內室,兩人對峙。

\"同樣是公子出身,怎差距如此之大,令人無言以對。

\"

坐在扶蘇對面的人,眼眸裡熠熠生輝。

張良!的確,張良深思許久,尤其是知曉將閭遠赴楚國取得重大勝利後,他尋不到針對將閭的計策。

然而,既不能從外部擊垮他,

何妨於內謀取其變?

張良將視線投向了長子扶蘇身上。

無疑,在眾多公子哥里,扶蘇最有機會接掌王位。

尤其扶蘇秉承儒家思想,與自已見解相似,一拍即合。

但在匈奴侵入之後,情況變化,將閭的聲望猶如坐火箭上升,成為民眾心目中的英雄。

他消滅十萬胡兵,從上郡出擊,帶數百兵馬斬殺敵軍,戰績驚人。

中原人士如張良深知其行事殘暴,胡兵每年入冬必侵犯中原,將閭的行動無疑是解了他們的困境。

在這一點上,即便是張良也不得不認可。

但張良心中仍不改變他對將閭的看法。

將閭登上王位將為天下帶來災難。

“那是個毫不顧忌人性的劊子手,連胞妹也能痛下 ,他還有什麼幹不出的。

”扶蘇說到此,目光憂慮閃爍:“我那位姑媽仍在楚國,最擔憂的莫過於她遭遇意外,那傢伙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位皇后是嬴政與前妻的兒子與後宮所生,正是如今楚相國的夫人。

可以說,楚國 也就是扶蘇與將閭的姑父。

表面上的親密關係並不代表私人情感深厚,包括和親母,年少以來也難得一見。

姑母姑父間的聯絡就更微乎其微了,就連贏政本身,恐怕也未能有多少親情。

戰國時代家庭情感往往更為嚴峻,

但扶蘇不一樣,他對於家族親情有深深的理解,與這位親姑母的情感深厚。

“殺害二十多萬楚軍,喪心病狂。

啪一聲,桌上傳來重響。

對於扶蘇而言,楚國幾乎是他的祖籍之地,昔日秦國昌平君,也就是其親舅。

,他的姑父。

這親連親,關係緊密得不容忽視。

於是,在得知坑殺之事後,扶蘇才會顯得如此急切。

“公子,需冷靜處理,你的請求太過激動。

”張良沉吟一聲,語氣中帶有惋惜。

與扶蘇相處,讓人頗感疲憊,過於講求仁德有時反而難以為繼。

“一定要阻止秦國攻伐楚國,並尋機退兵。

”扶蘇低頭沉思,眼神陰霾。

若壽春淪陷,那些如齊、韓兩國的貴族將會慘遭殺戮,其家族親眷難逃此劫。

他對楚國動兵的立場堅決反對,對提議攻伐的李斯、贏政心中充滿慍怒。

和平不就好嗎?為何在征服四國後,還要繼續對楚魏趕盡殺絕?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統天下的價值有那麼重大嗎?至於將軍呂尚,以及其他人,為何對他們來說征服楚地是必然之舉?

戰爭的血流成河讓扶蘇心痛萬分。

“報告不得上呈,此刻呈遞勝利捷報等於逼宮,會加劇壓力,無異於火上澆油。

”張良對此事表示深深憂慮。

門外群雄的憤怒情緒高漲,他認為扶蘇此舉只會引發贏政更深的懷疑,而非實質性成果。

離儲君之位越遠,扶蘇的道路就越發渺茫。

“這是我的原則,不可視而不見。

秦國應是個施行仁政的國家。

”扶蘇的話語堅決。

這令旁邊的張良直皺眉,感覺選擇支援這個仁善卻不諳世事的扶蘇是一場災難。

然而,換個角度看,楚國不斷遭受戰敗,若壽春失守,將會帶來多大的動盪?楚地眾多親人的安危關係著扶蘇,情感深厚程度非同一般。

可以說,扶蘇見證了楚王昌平君的成長過程,與楚國的關係難以言表,內裡暗湧洶湧!

諸多出自公子府的官員陸續前往秦宮,沒人能預料會發生什麼。

這正是扶蘇的立場表達,他無法袖手旁觀,許多手下與楚國同樣關聯緊密。

秦楚恩怨糾結,波及層面巨大。

扶蘇在做最後掙扎,即便知道這是逼宮之舉,也要儘自已最大努力。

他帶領數十名官員,包括宗正這樣的九卿之首,一起進諫上奏,請求撤兵。

即使連李信攻楚他們都理解,然而將軍呂上報效故國,對楚出身的官員而言,這已超出接受底線。

作為楚室直系血脈的扶蘇也無法淡然視之。

但,扶蘇卻未完全洞察贏政內心深處的希冀。

儘管表面上在呂面前保持父愛之態,可對外行為和看法仍然顯露無情,他的仁慈並非無限寬廣。

自即位後,贏政漸漸變為鐵腕人物,但這還不徹底,依然不夠無情。

即使任何一位 ,在這般情況下也很難忍手,那是扶蘇的抗爭,也是對倚之重用的將軍呂越發顯赫地位的回應。

“逼宮秦王?”召陵迷茫地看著身邊紫色頭髮的女孩,手中攥著陰陽家的秘密情報,雖文字寥寥,但卻昭示了重大的事態。

他對王翦一直都是輕視與疏離,此刻的目光裡更添了一抹迷惘。

坑殺幾十萬人的名將將閭,這一刻的心境也沒有比這複雜多少。

簡直是愚鈍無比!

這是將在閶心底的第一個閃現的想法。

儘管嬴政平素待他猶如親生,信任並任由扶蘇成長壯大,但那並未構成真正的威脅。

因為在昔日的嬴政眼中,扶蘇是未來的繼承者,培養老臣自然是他的權利。

可今時不同往日,作為儲君首選的將在閶,心中已經將扶蘇的地位大幅下降。

在嬴政的意識中,扶蘇的重要性日益式微。

此時的將在閶想找個名字形容此情此景——“咸陽之亂”?或者更像是“戰國公子的隕落”。

丟棄手裡的文書,他在雪花漫天飛舞的庭院中,對扶蘇始終未曾重視。

換言之,哪怕嬴政傾心扶蘇,他也將其視為不容於生存的存在。

一個渴望逆歷史潮流而動的人,哪還有活的道理?這種不負責任之舉關乎歷史的延續,也是對未來的 。

雪花蓋過世界,站在紛飛的大雪之中,將閭凝視著白雪覆蓋的遠方。

自征伐楚國以來,他在這些日子注意到,這場大雪比以往更加頻繁,更加猛烈。

以往的雪,從未有過現在這般規模。

即使是在北部,也能理解其來由,但現在他已經南下,雪仍一路南下侵擾至南方的國度,這確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惡劣的天氣不僅改變了軍事策略,有時他不禁懷疑是否正是自已太多的手腕觸怒了蒼天。

這種說法也並不罕見,很多人認為正是他在戰場上施加的鐵血手段,才引來了這等天降大雪。

但現在連他自已也開始產生疑惑。

然而,儘管受到雪災的影響,但最初的軍事佈局依然讓他做好攻打召陵的準備,冬日嚴寒帶來的後勤壓力尚算可控。

只要過了年後,秦國的補給就會及時抵達召陵城。

突突突!

“少爺不好了,運來的補給被劫了。

”門外急促的跑動後,響起了慌張的話語聲。

“慢著,慢慢來。

”將在閶不急不躁,面對這樣的緊急狀況,對他來說已是習以為常,十萬騎兵面臨的考驗是物資丟失後的迅速反應。

騎兵的消耗,甚至超過了步兵軍團數十萬人後勤供給所需,這要耗費多大精力去積累儲備才能出戰。

“襲擊的人是哪方?”將領蹙眉詢問下屬,卻未得到明確的答案。

吩咐王翦去調查,他在椅子上闔上眼,似乎正在藉此時刻養神。

運輸路徑本就變動不定,外人根本無法準確掌握後勤路線,更何況負責後勤的是銳士們,他們行事嚴謹猶如獵殺狡猾狐狸,常人無法輕易對付。

等到第二日的通報,將將閶微微抬起了眼瞼。

“楚軍出手,並且混雜有聚散流沙那些惡名昭彰之人。

”王翦報告道。

就連“聚散流沙”也攪入其中?

“運送物資已經被盡數焚燬。

”話語中透露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