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盛紘開口前老太太憑藉著觀察盛紘的那個樣子,心中就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想早就讓房媽媽等人退了下去。
“陛下金口玉言?”盛老太太聽著盛紘說完,停下來手中正在不急不緩整理香灰的動作,眉頭微微皺起。
有時候不明實情這件事也許就是一件好事。
但是如今老太太再次的向著盛紘確認了一遍。
若是在袁文紹告知事情之前,老太太可能還會覺得是好事。
但是如今老太太只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
從表面上看盛紘長柏都參與新皇的冊立大典,也就意味著有了從龍之功,新皇登基後提拔升遷都是一個能拿的出的資歷,盛紘混上三品的機率也將得以增加。
能出一個三品也就代表著盛紘在官場已經有了自己的一系人馬了,日後只要後世子孫後人爭氣,成為康家那樣的世家大族也只是時間問題。
再加上趙禎這位皇帝加上飛白體大家親自認可的名聲,足以讓盛家的名氣門第上升一個臺階了。
但是如今經過袁文紹提醒,也知道了如今皇宮很可能馬上就要變成是非之地了,去皇宮雖然有可能收益不小,但是危機也同樣很大。
因著就算新帝不是邕王,而是兗王,一時半會的也需要禮院的人為他擬定詔書,籌備冊立。
但是對於如今高速發展的盛家來說一切都應該以穩為主,不能冒這個風險。
老太太和盛紘長柏二人商議後正在打算以王氏稱病的由頭,把最有希望入政事堂的長柏調回來。
但是因著趙禎趕得急,禮院程式辦的繁瑣,如今就算說出去了也不見得放人,老太太正打算等著長柏稍微鬆快的時候再動手。
但是如今長柏的事還沒有確定下來呢,眼瞅著盛紘又要搭裡邊了。
老太太也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也就不怪盛紘如此著急忙慌的回來找老太太商議對策了。
事到如今,總怕只能保下一個,但是保誰是個問題。
因為留下那個大機率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
老太太沉思之際,觀察著盛紘的面色,她也在糾結。
棄車保帥,但是誰才是那個帥。
盛長柏固然是有希望帶領整個盛家走向巔峰的人,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盛紘也同樣不可或缺。
一是獨木難成林,二來長柏的剛直與盛紘的圓滑都是如今處於高速發展的盛家所需要的。
正所謂過剛易折,長柏的性子在官場之上必然是要得罪人的,但是有盛紘這個圓滑與世故的人,正好能與之中和,讓盛家少得罪些人。
但是如今長柏還稍顯稚嫩還未成長起來,憑藉一腔熱血以及正直的心態在官場上只怕是混不開的。在這個脆弱的過程中還需要盛紘的庇護。
雖然時間短,但是這個過程是不可缺少的,畢竟長柏如今不過只是一個從七品的翰林院編撰,若是按照正常的晉升程式,縱然有著海家和袁文紹相助,他至少還需要七八年左右的打磨,才能走到盛紘這一步。(在沒有上帝視角的情況下。盛家對於長柏日後道路的規劃。?
選盛紘穩當,起碼只要保住他,盛家一個三品跑不了,但是選長柏,就是在賭了,賭海家對這個女婿的看重,賭長柏能得到新皇的看重,這期間必然充滿著很多的不可能性。
一個是穩定保底的收益,一個充滿著不確定性。
老太太一時間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老太太沉思良久開口詢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盛紘已經進化成了一個合格的政治生物了,老太太徵詢著他的看法。
盛紘聞言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人都是自私的,這個關頭盛紘的心裡也很是掙扎。
他對自己的小命和長柏的命他都捨不得。
“眼下之事能反應出陛下的急迫性,同時最新的幾道旨意都是在削減兗王的勢力,但是兗王卻是不發一言,默默忍讓,若是文紹的訊息準確,只怕是在密謀一場大的動亂。”盛紘說道。
他內心也沒想好,所以暫時迴避了回答老太太這個問題。先是確定了留在宮裡的人很有可能遭受到危險的這一事實。
老太太點了點頭,“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確定兗王狼子野心,心有不甘,這樣的人手上還掌握著一定的力量,很可能會鬧起來的,尤其是如今還有榮家很有可能已經和他站在一起了,增強了他手中可打的牌,尤其是如今榮家的國舅爺榮昌在禁中手握實權。”老太太說道。
這些日子,盛紘天天給她彙報朝廷的動向,對於如今的朝廷老太太也隱隱的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二人就未來很可能發生的事做出了理智的推測。
隨即壽安堂內的氣氛陷入了一片沉寂,老太太表現得一時半會也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或許是已經有了選擇,但是這些話不能由她說出口。
“兒子想的是保長柏,還望母親日後多提點些長柏。”沉默良久的盛紘開口說道。
讓盛家成為世代簪纓的大家族是盛紘刻在骨子裡的執念,也是老太太一直以來給他灌輸的思想。
一個家族的崛起必然有人當裡子,也同樣有人面子,如今眼瞅著長柏聯姻海家,是有機會讓盛家走上世家大族之列的。
為此盛紘甘願放棄自己,讓他來負重前行,為兒孫開闢一條道路,只因他看到了希望。
他知道自己能力的上限,對自己有著清楚的認知。
長柏雖然存在著各種缺陷,容易衝動,容易意氣用事,或許未來沒有他長柏會走上很多彎路。
但是沒有他,盛家還有老太太這個總舵手,未來還有希望,或許盛家未來情況還不至於那麼糟。
盛紘這一路就在掙扎,其實跨進壽安堂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選擇,只是他還期待著眼前這個從小都無所不能,總有辦法的嫡母,她還有他想不到的辦法。
但是剛才壽安堂的沉寂也讓他明白瞭如今的局勢,涉及官家的事老太太也拿不了主意了。
剛剛他已經想清楚了,所以此時心一橫,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索性還向外放訊息說你大娘子病了,不行了就說我病了,已到了彌留之際,看看能不能試著將你們父子二人都叫回來,我朝以孝治天下,未必不能一試。”老太太說道。
她這話如今也充滿著不確定性。官家金口玉言,給這件事增加了許多不確定性。
如今她只在心中慶幸,擔心王若弗漏出馬腳,沒有將要她裝病的事提前告知,如今還有操作空間。
不過這需要賭,就要看後世之君孝不孝順在趙禎心中的重要性了。
不過老太太的說話之間充滿了決絕性,畢竟盛紘是她親手養大的,縱然也因著他的行為傷心過,但是養個貓狗也有感情,更何況是她傾注了心血養大的孩子。
盛紘在她的心中只怕比華蘭還要重些,畢竟也是她後半輩子努力的成果。
當初選擇留在盛家,一是為了在這個女子生存艱難的時代獲得些許自由,二來她心中也有不甘,想著證明給她那個死去了的死鬼看,他做不到的事讓她給做到了,算是二次創業。
同時也是保護可憐當時年紀尚且小的盛紘。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也不願意就這麼放棄。
盛紘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一來這話不能由他說,老太太不說,他不能提,他是一個傳統的文人士大夫,這件事不能由著他說出口。
二來,未必能成,官家清醒一日昏睡一日的,早都不上朝了,如今袁文紹也見不到官家,他是官家金口玉言定下來的。底下的官員未必敢放行。
“這隻怕不行。。”盛紘將心中的顧慮說了。
“總得試試,這樣你明日先進宮去,我過一兩日就暈倒,如今應當還有時間。”老太太說道。
“那到時候若是兒子不能出來,就讓長柏出來,日後還需要多多依仗母親。”盛紘點了點頭說道。
“嗯。這件事還得和文紹那孩子通個氣。”老太太說道。
“兒子也正有此意,一會兒子就讓人去請文紹過府一敘。”
母子二人又說了很多話,老太太的語氣也柔和了下來,對著盛紘多了許多囑託。
雖然自從林噙霜走後,母子二人關係雖然緩和了不少,但是之間的裂隙終究存在,如今盛家遭遇危難之際,二人的關係莫名的緩和了不少。
平昌侯府,眼看著日子越來越近,袁文紹的心中反倒是放鬆了下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件事他已經不去糾結了。
做了很多選擇決斷影響無數人的他,如今已經心硬如鐵。
戰場果然是一個磨鍊人意志的好去處。
猶記得第一次做徵南主帥的時候,他心中還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妥帖。
就在袁文紹感慨之際,劉武仁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公子不好了。”劉武仁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怎麼了?”袁文紹看到劉武仁的樣子就知道只怕事情出了變故,連忙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