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紹自然知道邕王妃強逼齊衡簽下婚書,但也沒想到是這個時節。

“這到不讓人意外,從榮飛燕出事後,平寧郡主就和邕王府來往密切,顯然是怕了,如今鬧這麼一出,只怕是小公爺不同意,兩邊合起夥來做戲給小公爺看,讓他能認清局勢。”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看似一切都好,卻不知盛極而衰的道理,往往越到這個時候,反而應該更加的謹慎,保持清醒。”袁文紹已經提前知道的後面將要發生的事唏噓的感慨道。

一局棋,將要收官的時候,必然也是廝殺最為激烈的時候。

這個時候雙方會不斷的試探,找到那個可能會一擊必殺的可能出現,一擊致命。

“官家病重,兩家決定近期就辦婚禮,三書六禮一切從簡,只怕過些日子就要送請柬上門,咱們應當置辦什麼禮物?”華蘭詢問道。

如今眼看著邕王呼聲最大,陛下也屬意邕王,兗王的勢力得到了不小的消除。

眼下邕王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若是按照一般宗室嫁女的規矩,必然禮物輕了,若是按照太子嫁女的規矩又有些逾禮了。

“你就按照親王嫁女的規矩來,邕王如今還只是嗣王,按照親王嫁女的禮物不輕不重的剛剛好。”袁文紹對著華蘭說道。

“行,我知道了,回頭我再問問英國公夫人還有薄相公的夫人看看她們是怎麼準備的。”華蘭說道。

寒食一過,袁文紹日常在侍衛步兵司辦公。

張懋走了進來。

“咱們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袁文紹從座位上站起身招呼張懋坐下寒暄道。

前頭舉薦賴秦理,他就知道張懋得來找他。

“怎麼好端端的要把賴秦理給抽調走?前頭抽了個左青芝,如今又是賴秦理,我打聽了一圈,最後發現是你舉薦的?前頭抽調左青芝的時候我不說什麼,畢竟不能當了兄弟們的升官之路,如今賴秦理不過平調,調他幹什麼?”張懋興師問罪的說道。

“這神衛軍可是你我一手打造出來的,好不容易有這麼些苗子,你今天調動一個,明抽調一個,時間長了很難保證戰鬥力。”張懋抱怨道。

神衛軍士兵是訓練出來了,但是能帶兵的將軍就那麼幾個,範永吉吳距文也就是一軍首腦的樣子,袁文紹的幾個親兵家丁也都抽走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先坐下。”袁文紹招呼著張懋坐下。

“賴秦理不是我要動的,前些日子我進宮面見陛下,陛下拉著我的手說讓我要好好的輔佐新君。”袁文紹含糊著半真半假的說道。

楊文廣是第一道保險,賴秦理就是第二道保險,袁文紹選來選去就他最為合適,一來跟袁文紹不算太熟,本身就是御龍直出來的,為人果敢冷靜,又對趙禎忠心耿耿。

關鍵時候能有自己的決斷,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讓他守著拱辰門,對趙禎來說很是重要。

張懋一聽牽扯官家不好再細問,“官家怎麼知道賴秦理?”

“官家的記憶向來好,我岳父當年不過一個六品官,就因為寫的一手好字,官家都不曾忘記。”袁文紹笑著說道。

“賴秦理調動,你那裡可有人選,這樣侍衛步兵司下屬十五個虎翼軍你隨便挑,或者你看中哪個了,我親自找薄相給你調過來。”袁文紹說道。

“既然是官家的意思算了,我讓他的副指揮頂上就行。”

“賴秦理左青芝調走了,軍中還一大堆事呢,我走了。”張懋擺了擺手說道。

“別急,我還有件事跟你說。”袁文紹猶豫半晌叫住了已經走到了門前的張懋。

“什麼事?”張懋聽到袁文紹叫他只得折返。

“我聽我夫人說,你還有個嫡親的小妹,早已過了及笄之年,至今還未嫁人?”袁文紹斟酌了片刻說道。

“嗯,你要問什麼?”張懋一臉警惕的詢問道。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最好還是讓咱妹妹儘快成親,最起碼也得先和鄭家下了定。”袁文紹表情鄭重說道。

“好端端的說起她來幹什麼?”張懋滿臉霧水的詢問道。

“邕王府如今著急給女兒辦婚事,只怕是聽到了什麼。”袁文紹和張懋說道。

“這有什麼,就算有什麼不測,咱們也只用跟著一年就行,我家妹妹是老來女,我父母寶貝著呢,正想著多留幾年。鄭家就在哪,還能跑了不成?”張懋不以為意的說道。

“到了你們家這一步,如今官家在還好說,官家御極三十餘載,自然不會有所忌憚,但是新君上位你家就是三朝元老,軍中威望高,勢力大,除非放棄軍中的勢力,不然哪位新君能放心的下?”袁文紹反問道。

“要想解決,最好的辦法就是姻親,你和你弟弟都已娶親,你覺得誰最合適做這個聯姻的人選?”

袁文紹也是感嘆張桂芬嫁給沈從興著實可惜了,所以才有今日的一勸。

“你這說的,我父親早有打算了,等著新君繼位,他就起骸骨從軍中退出來,跟我母親弟弟留在京城,我去北邊領軍,如此我們家勢力大減只怕還不如薄相家。”張懋笑著說道。並不把袁文紹的提醒當回事。

袁文紹也沒有多說,他總不能說邕王不見得能繼位吧。

這件事,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這個時代能保全自家已經很是難得了。

話說到了,也算是全了二人之間的情誼,聽不聽袁文紹就不管了,人都有自己的認知,他表示尊重,指不定人家張家拖著這門婚事,就是等著新皇安排呢,誰也說不定。

嘉祐七年,五月十七,端午剛過。

墨蘭與梁晗有親密舉動摟摟抱抱的事在汴京被傳的沸沸揚揚的。

這種官宦人家小姐與勳貴子弟的花邊新聞被好事者津津樂道。

華蘭知道了事情,連忙回家了一趟。

等到她再次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神色都顯得有些萎靡。

“怎麼了?”袁文紹明知故問的詢問道。

當初沒有進一步針對林噙霜,袁文紹也是抱著留給明蘭處理的打算。

袁文紹不是不能處理,就是不用技巧,憑勢強壓,也能壓死林噙霜。

一是沒必要,二來這也是明蘭的復仇之戰,還是讓她親手了結。

華蘭沒有說話,良久走上前,死死的抱住了袁文紹,“沒事,讓我抱一會。”

這件事對盛家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

袁文紹見到華蘭不想說,也就沒問。

嘉佑七年,六月初九。

邕王府和齊國公府的大婚,這場婚宴,汴京七成的五品官員都來參加了,兩邊各擺了三百六十桌,一眾賓客高官先去邕王府,一部分然後隨著送嫁的隊伍來到齊國公府。

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盛家這個五品之家只有盛紘和王若弗兩人能來。而且還沒資格去邕王府。

齊國公府外齊國公站在門口滿臉笑意的迎接著前來赴宴的客人,絲毫看不出被逼迫的感覺,顯然對自家兒子能娶上未來的公主極為滿意。

華蘭入了內院和薄夫人還有袁洵說話。

“瞧瞧這場面,添妝的時候,除了宗室,官家和娘娘也都有旨意賞賜除了金銀珠寶,古玩字畫,還賞了京郊千頃良田,洛陽縣主府一座,比之官家愛女福康公主也就是在規格上稍稍差了那麼一點。”幾個年長的夫人說起今日的排場,也都是頗為感慨。

原本不怎麼鳥齊國公府這個有名無實的人家,今日對著內庭待客的平寧郡主也是多有恭維。

不過他們心中怎麼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汴京已經很久像今日這般的熱鬧過。今日的齊國公府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平寧郡主臉上的喜意,都快掛不住了。

之前榮妃賞賜的小插曲,自然也被眾人略過。

只有小公爺一個人的表情就像一塊槁木,雙眼無神,呆呆的走著流程。

眾人心中冷笑齊衡不知道好歹,雖然面上多有恭維,但是心中卻希望看齊國公府的笑話。

如今嘉誠縣主只不過是縣主就是這般排場,還有封邑和王府的補貼。

日後邕王登基,肯定還要封公主,就憑藉著邕王對嘉成縣主的喜愛,定然封邑不少。

汴京不是沒有王爺嫁女,但是闊氣像今日嘉誠縣主這般能比肩公主的也是絕無僅有。

“那是啊,邕王得陛下屬意,小公爺的富貴只怕還在後頭。”甘老夫人恭維道。

眼瞅著官家病重,新君即將繼位,甘正德生怕賦閒在家這段日子被忘了,所以也出來憑藉著強大的義女關係,慢慢的活躍了起來,在汴京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幾個夫人看了她一眼,然後默契的沒有接話。

在這些夫人心中甘夫人就像是個拉皮條的老鴇,甘正德就是一個龜公,夫妻二人一丘之貉,沒有一個好東西。

平寧郡主滿臉的喜氣,心中不由得想著自家兒子果真還是不成熟,得虧她和邕王家唱了這麼一齣戲,不然齊家能有今日的排場。

袁文紹在外院應付完弓箭社的那幾個人,和張懋楊文廣聚在一起說笑吹牛打趣,交際往來。

和袁文紹一起玩的那些人,都是各家的精英,到了年紀,自然都是該入仕的入仕,該娶妻的娶妻。各自承擔起了屬於自己的責任。

慢慢的各自之間也拉開了差距,時間長了不想處,互相之間的感情也都漸漸消磨了。

平寧郡主治家很嚴,對這些大小宴席很是講究,知道袁文紹和鎮南侯府有仇,所以將他的座位和鎮南侯給岔開,不至於讓二人在她的宴會上鬧將起來,惹了笑話。

一場婚宴,賓主盡歡。

“你要不準備準備出去巡巡莊子,上次巡莊子應當還是三年前,咱們剛搬過來的時候。”回到家袁文紹對著華蘭說道。

“去多久?什麼時候走?”經過袁文紹上次說過之後,華蘭對京中的狀況也多有留意,還真讓她發現了很多不妥之處。

所以此時袁文紹說起,她也沒有反對,反而詢問袁文紹要去多久。

“再過一旬就走,你帶著兒子女兒,多出去走走。汴京只怕馬上就要風雨欲來了,等到一切落定我讓葛雲貴接你,你再回來。劉武仁叔侄跟著你,帶上府裡的一半親兵家丁。”袁文紹對著華蘭說到。

“這麼著急?墨蘭和永昌伯爵府的婚事將近,就在這半月之內,我作為大姐若是不出席只覺得奇怪。”華蘭詢問道。

“險些把這事忘了,稍晚幾天應當問題不大,不過已經有了苗頭了,到時候可不要再拖。”袁文紹想了想,記不清楚了,不過墨蘭大婚應當是在宮變之前。

“你對外宣稱去汝州的莊子上看看,然後你帶著人住在西郊大營跟前這個莊子,前兩日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讓人去找劉三叔過去,這會應當已經把莊子收拾出來了。”袁文紹對著華蘭說道。

“我帶杜儼還有賀叔去就行,劉武仁是你身邊使得慣的,讓他跟著你我也放心。”華蘭拒絕道。

“聽我的,京郊只怕也不是很安全,你帶著孩子,身邊力量還是強一些的好。保護好自己,這邊沒有那麼兇險,波及不到我的。”袁文紹安慰著華蘭。

“那過些日子回家,也讓家裡多多留意。”華蘭說道。

“這件事你跟老太太說就行,她心中有數,這件事不易宣揚出去。岳家是文官,這些事應當也不會波及,緊閉門戶就行。實在不放心了,出京避避風頭。”袁文紹思索片刻說道。

“我明白。”華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