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山高月小氣寒風清。
袁文紹的部隊早已趁著月色離開了揚州。離著江都二百里之遙,袁文紹率三千士卒作為前隊正在夜行軍,急奔無錫。
隊伍是從揚州出發的,從揚州到無錫,從圖上看,筆直去量,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距離,但是江南水網密佈,就算袁文紹不是當地人都知道。
若是徒步繞行至少也有近五百里的距離。索性南方水網密佈,袁文紹等人坐船而行。
袁文紹在揚州到了南方後便一直思量兩件事,一是不能讓這群賊匪輕易逃脫,惹來大的騷亂,二便是物色嚮導,急速形成合圍之勢,及時不能全殲。
只要能將他們擊潰這些造反人眾,將事態控制在兩浙路之內,剩下的在慢慢搜剿捕拿了。
所以在揚州召見了揚州知州和通判商議完後續的糧草以及民夫的供應。以及讓揚州的守軍民夫假扮大軍,為大軍打掩護後。
接到了水師已經在江河之上巡視,袁文紹便連夜帶隊連夜出發了。
先是坐船晝夜不停的動身。用了一日一夜到了常熟。
在常熟稍作休整,今夜向無錫進軍,昨日夜裡袁文紹抵達常熟的時候,便已經被告知,無錫丟了。
袁文紹帶的三千五百人只保留的半營的騎兵。全都是新發的軟皮底子的快靴,走動一下無聲無息。
沒辦法這次出征一共也就帶了一萬兩千人,所以為了保證張懋率領的前軍,袁文紹將神衛軍僅有的一千五百騎劃撥了一千騎給張懋,讓他不至於輕易被殲滅。
冷線一樣的月亮時而在雲中露頭,時而又隱進雲霧之中。
三千五百人的隊伍五行行進,足足拉了有一里多,像一條黑蛇一般蜿蜒遊走,卻是毫不猶豫的向著西南挺近。
袁文紹騎著馬著馬走在距離蛇頭越半里遠近的隊伍中間。
劉武仁騎著馬緊緊跟在他的身旁,身上揹著袁文紹要用的水,食物,還有一葫蘆醋,包中還有卷好的蔥醬,胡餅,熟肉,救急的金瘡藥,正骨水什麼的。
距離他們隊伍十公里外緊緊跟著的是楊文廣帶領的後軍,整體是和袁文紹隊伍一樣的配置。
“侯爺,我帶了點雪花酒,夜晚行軍難免疲乏,您喝一口解解乏,成不?”
“誰讓你帶酒的,軍令不許飲酒。”袁文紹的臉映在暗淡的月影之中,看不清楚是什麼神色,他的語氣乾澀單調,略微帶著點嘶啞,說道,“把醋拿過來我喝一口。”
這是袁德的家教,夜間行軍一醋二水,醋排第一。
劉武仁只得將醋遞給袁文紹,袁文紹一般也很少飲醋,雖是輕輕的抿了一口,立時被酸的歪牙咧嘴,沒有一會立馬變得滿口溢津,立刻就不渴了。
袁文紹將葫蘆重新遞給劉武仁,看著隊伍,隨即說道,“前後傳話,就地休息一刻鐘,不許走動交談,有尿快撒,有屎快拉——叫前頭的範永吉帶個嚮導跑步過來!”
長長的隊伍挨次停了下來。兩個黑影沿著隊伍邊緣磕磕絆絆到了袁文紹身前,走在前頭的是個精幹的高個子,操著一口流利的汴京話,正是袁文紹當初從五城兵馬司帶出來的範永吉。
這五六年的功夫跟著袁文紹輾轉多地,立下了不少軍功。
範永吉單臂一橫,行禮問道,“大帥,您傳我?”
“前頭又到了岔路口。”袁文紹看了看天色,問道,“我們走了多少路?”
範永吉回道,“回大帥,這幾個嚮導賣力。我們全是抄小道走的。已經走了四十里,距離無錫還有快六十里。”
袁文紹沉默了一會,又問嚮導“幾時能到無錫?”
為了防止誤導,袁文紹用了足足八個嚮導,隊前五個,後邊還有三個,每人賞了二十貫錢,錢喂得足足的,這些嚮導都是一身邪火爭勁。
那個嚮導見到袁文紹發問,說道,“回大帥的話,我們幾個都走過,這條路也不難。”
“你不要囉嗦。我要具體時間。”袁文紹打斷了嚮導的話。
“回大帥,要三個時辰。”
袁文紹咬著牙思量了一下。“.三個時辰,只怕張懋那邊兒都快頂不住了。”
“張懋將軍也是有經驗的,不至於被這麼點兒匪寇給絆住吧?”範永吉開口道。
“咱們知道要速戰速決,這群匪寇自然也知道要速戰速決。可惜了,這南方水網太多,騎兵難以展開。”
“永吉,你可還挺得住?”袁文紹見到範永吉開口隨即說道。
“我糙漢子一個,身板兒硬,自然挺得住。行軍就是這個鬼樣子。前頭便宜。就怕後頭吃不消”範永吉建議道。
“這樣,你和郭副使接著領隊,向無錫進發,吳距文你帶著人騎馬跑一趟,通知後邊的楊老將軍,讓他集合所有的騎兵過來。”
“諾。”
“五六百騎,應該夠了。”袁文紹想了想。
夜色正濃,此時無錫城外十里張懋率軍紮營,堵住了城中軍隊往北的道路。
此時周軍大營之中都是人不卸甲,防備完全。
此時張懋手中只有兩千五百人馬,運送他們過來的水軍早就被袁文紹調走封鎖太湖去了。
這兩千五百人有一半是揚州新送過來的敢死營。
被張懋列在了陣營的前營。
敢死營之後,是一千步兵,以百人都為單位合理配置過的步兵,兩營方是一千騎兵。但凡有風吹草地,就能反應過來,應戰匪寇。
張懋正趴著桌案上打盹,突然像是感受到什麼動靜的猛然睜開了雙眼。“吉保,幾時了?”
“回大公子,子時三刻剛過。”
就在說話之間,只聽著外面喊殺聲四起,“噔噔”地撼地皮直顫,漸漸的近來。
張懋的長隨張吉保正要問話,一個兵莽莽撞撞的衝門而入,身上帶著的風將大帳之中蠟燭吹的一暗,那兵似乎有點迷茫,看了一眼張懋,這才反應了過來,“將軍預料的不錯,都來了!他們都來了!”
“你慌什麼?慢慢說!”
“是,是劉麻子的人,都來了!”劉麻子是這些日子交戰中,官軍給義軍首領劉逢春起的外號。
“有多少人?”張懋知道只怕軍情有變,連忙追問道。
“都來了,烏泱泱的,天太黑看不清楚。。。前頭的已經快到了,後頭的從瞭望臺上看還在路上。”
張懋心中早已有所預料,連忙做出部署準備依靠大營的一點防禦屬性,守到袁文紹大軍到來。
“先生,走吧,無錫不能守了,太湖之上已經發現了周人的水師,只怕幾個出口早就被堵住了。咱們只能轉移了。”張懋大營外十里,賊寇呈現三面合圍之勢,將張懋的人馬團團圍住,然後大軍借道而行。
徑直向北而去。
“那大帥,覺得咱們下一步應該去哪裡落腳。”那個先生詢問道。
“正要問詢先生呢?先生覺得哪裡好?”
“老夫的意思是兩浙路不能待了,咱們還是從水路去福建路吧,那裡多山,易守難攻,將軍覺得如何。”
“就依先生所言。自從這個什麼平昌侯來了,咱們的日子可是愈發的過得苦了起來。”劉逢春感慨道。
此時張懋的前軍大營,雙方已經交上手了。
“吉保你帶著五百騎,從後寨試試看能不能出去,若能出去令你左右打探。我總感覺有點不對,敵人這看似喊殺震天,卻像是在佯攻。”張懋看著眼前,投石車,箭雨紛飛,但是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些日子和叛軍交手數次,再結合情報,張懋大致知道叛軍的人數。
詐稱十萬確是不實,但是五萬人馬還是有的,其中的青壯年佔據了七成。
劫了府庫,雖然裝備說不上多麼的精良,但是也應該是這般攻擊力度。
剛才張懋也有意試探賊匪的目標,所以不至於到了這個時候,足足兩刻鐘了,營門依舊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