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紹帶著華蘭剛回家,前後腳的功夫就有侍衛步兵司的人來找,讓袁文紹去開封府配合調動兵馬。
要完全的封鎖汴京光是巡防營和五城兵馬司加起來的幾千人根本不夠,必然得從殿前司和侍衛步兵司調人。因為汴京不止地上有城,還有一座地下城。
這種事情,不能過夜,必須要快。一旦過夜,女兒家的名聲也就毀了,開封府也承擔著的壓力不小。
在土匪中對這些未嫁的黃花閨女有一個很準確的形容叫做快票,必須要快不管要多錢必須立馬出手,時間一長,女方的名聲毀了,基本上就得砸到手裡當壓寨夫人了。
在這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時代就算到時候榮飛燕以死明志,榮家也要跟著丟人。
開封府衙之中,巡防營指揮使,以及兵部負責五城兵馬司事務的郎中都已經到了。
袁文紹報上名刺在一個推官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裡。
開封府尹賈黯對著袁文紹拱手行禮,“袁侯,鄭侯還有薄帥已經進宮了,榮國舅也在宮中。侍衛步兵司都虞候之位空著,只能找您了。”
袁文紹拱手回禮。
來的時候劉武仁將打聽到的情報向袁文紹進行了彙報,這位畢竟是慶曆六年的狀元,如今才三十多,年不到四十已經登上了權知開封府事(從四品),在文官之中,已經是入了上面那些人的眼中了。要是不早亡,日後一個宰執的位置必然跑不了。
袁文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量著在座眾人。
“來的路上我已經得知了,左一廂,左二廂留守的五千人已盡數參與了。剩餘人手正在召回,人手可夠,若是不夠還需要請示陛下從西郊大營調兵,眼下是什麼情況?”袁文紹詢問道。
“人手已然足夠,只是如今已經過了六刻鐘了,還是這樣,沒有一絲蹤跡,所以我等需要劃分地區,仔細搜尋。”賈黯難掩疲憊,心力交瘁的說道。
事情一出,趙禎的手諭就下來了,言語之間頗為不客氣。
畢竟開封府是他的轄區,元宵燈會京中貴女被劫掠,他難辭其咎。而且事後必然要受到榮家的追責,誰都知道榮妃是如今陛下最寵的妃子,難免沒有想要討好榮家的御史過來踩上他一腳。
到時候就算上頭要保他,最好的結果也是平調外放,再回京,就得等新皇登基後,朝堂勢力洗牌後,看他背後的人還能否在在動亂中站穩腳跟了。
“汴京當地的左鄰右舍都有保人,外地來的有路引,還能找不到?即是賊人,可有人要贖金?”袁文紹故作不知的詢問道。
“怪就怪在了這一點,這夥賊人應當是與榮家有仇,彷彿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了,沒有一絲蹤跡。”賈黯說道。
這件事朝堂之上對於是誰幹的都心中有數,如今還沒捅出來,一來是沒有證據,二來是誰都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袁文紹自然也不會傻的去揭穿這件事。
“誰還敢要贖金,只怕見到咱們這麼大的陣勢魂都要嚇沒了。”殿前司都虞候說道。
“人不可能出城,既然沒有訊息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官府管不到的鬼樊樓了,另外一個可能就是被人藏在了明面上,汴京之中有些宅院都廢棄了,尤其是那些個王公貴族的別院,平日裡沒留下幾個人,這些人興許就是躲在這裡了。”袁文紹分析道。
“袁侯不愧是五城兵馬司出身,不過鬼樊樓內各衙門的暗樁也都傳回訊息並無異常。”開府府尹賈黯說道。
“也不能懈怠,鬼樊樓之中情況複雜,咱們的暗探一時疏忽也是有的。”管著五城兵馬司的郎中說道。
這時候他們五城兵馬司可不能背鍋,如今六部式微,權利被砍了一半,兵部如今手上能調動的就五城兵馬司這連帶著白役在內的幾千人馬。
“咱們手裡有三萬五千人馬,兵分四路,留下一萬人在這裡,派人向陛下請示,能否搜查這些別院,另一路以五城兵馬司東西兩個分指揮司為主,輔以巡防營的人馬共計五千,進剿鬼樊樓。一路二萬人馬,封鎖汴京的各個出口,連排水口都給我堵住。”賈黯也是發了狠了,無論鬼樊樓裡有沒有人,他都決心藉著這個機會,剿滅鬼樊樓這個成長在汴京陰暗面的毒瘤。
所謂鬼樊樓便是汴京城的一個地下世界。
汴京周邊水系發達,一到汛期就會長潮,為了避免汴京被淹,所以地下排水系統修建的很是發達,又廣又深,組成了一個排水網路。
隨著地下排水修建的越來越多,四通八達,縱橫交錯,漸漸的有些亡命之徒匯聚在這裡,他們將擄掠來的女人,贓物藏匿在這裡,漸漸的在汴京的地下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地方,內裡自稱是無憂洞,汴京好事者給他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做鬼樊樓。
正好與作為汴京明面上的地標建築樊樓相對立,是繁華汴京城的陰暗一面,是汴京藏汙納垢之地。(可以參考唐詭中的長安鬼市。)
“要想剿滅鬼樊樓五千人馬只怕不夠,當初我在五城兵馬司做副指揮使的時候,曾經參與一次剿滅鬼樊樓的行動,那次是開封府與五城兵馬司合作的一次行動,出動人馬足足六千人,都讓他們跑了將近一半,大軍退去後,這兩年就又成了氣候。”袁文紹對著眾人說道。
“袁侯說的有道理,汴京地下的排水網路太發達了,出口也多,咱們沒有個兩萬人馬根本不可能將鬼樊樓剿滅。”殿前司都指揮使說道。
“要想完全剿滅必須要,請示陛下,對汴京進行封街,從侍衛馬軍司在汴京城各個街道遊走,主要的幾個地下出口,最起碼要佈置半個營的兵力,再讓三五千兵馬進剿,基本上就差不多了。並且所有得到了計劃的人必須守密不能洩露計劃。”袁文紹說道。
鬼樊樓雖處於地下,但是卻與地上息息相關,自朱溫篡唐之後定都汴京,鬼樊樓便存在了。
到如今將近二百年,本朝從太祖開始便屢次派兵進剿,至今卻沒有什麼建樹。
最狠的時候,鬼樊樓被剿滅的只剩了數百人逃脫,但是沒過三四年功夫就又建立了起來。
“那就先封鎖汴京道路,必須要把這夥賊人困在汴京之中,連帶著搜查別院之事一起稟報陛下。”賈黯思索片刻決定道。
袁文紹自無不可,多請示,多做事,他也不是幫忙的,板子不會落在他身上。
榮家和他又沒什麼關係,往日裡也沒什麼交情,至於說榮家可憐,天下可憐人多了,他袁文紹護住自家就好,何必多管閒事,自身上惹得一身騷。
榮家自己看不清形勢,面子之爭,得罪一個未來的儲君,實權的王爺。不過自作自受罷了。
榮妃受寵的時候,官家正值春秋鼎盛。榮家往日裡趾高氣昂,得罪了不少人。
再說榮飛燕,也不夠可憐,榮飛燕被劫掠之前也是驕縱跋扈,視下人如豬狗,每日裡從榮家側門不知道抬出來多少被打死的下人。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開封府賈黯的派出的馬匹向著皇宮而去。
調動侍衛馬軍司的人馬必須向趙禎請示,五千騎兵,加上城中三萬兵馬,若是反戈一擊,足夠發動宮變,短時間內可以拿下皇城了。
袁文紹,下了幾道命令讓左一廂左二廂的指揮回去聚集人馬,等候命令。
這兩廂人馬除去空額,加起來足足有兩萬五千多人,因著元宵佳節,只留了五分之一駐紮在營地之中。
如今已經入了夜,聚齊人馬也是一大堆事情要處理。
事情處理完,幾個人閒聊著等待著趙禎的批覆。
汴京五品以上的官員就這麼多,眾人雖不熟悉,各自都有各自的派系,但是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往日裡也都聽過對方的名號。
袁文紹是官位最高,身上的兼職也多,所以和兵部的郎中還有殿前司的都虞候能聊到一起去。
賈黯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自今年三月他上任以來,眼瞅著一年已經平安過去了,他心中也是升起了希望。
兵部的郎中和開封府尹賈黯都是進士出身,加上這個郎中和盛紘一樣圓滑,所以眾人勉強能聊到一塊。
“都說前生不善,今生知縣,前生作惡,知縣付郭,惡貫滿盈,付郭路治,三生作惡,付郭京城。我如今治下的開封府可不是三生作惡,無論幹不幹我的事,都得我來背鍋。”賈黯自嘲般的笑道。
開封府是個巨大的火藥桶,權貴太多了,做的好了就是包拯,歐陽修,只要資歷夠,下一步就是直升宰執,賈黯雖然資歷不夠,但是這一任平穩過渡,上面也能看到他的能力,直入中書還是有機會的。
賈黯入了中書,到時候熬上一兩年資歷,只要政事堂空出來,他機會不小。
如今卻是可惜了,狀元出身,承蒙趙禎看重,一路不敢行差踏錯,加上背後宰執提攜,到了如今,卻因為榮家的事,青雲之路,馬上就要被打斷。
眾人紛紛安慰道。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也不見得是壞事,能擺脫這個爛攤子,宰執與官家也能明白你的不易,這也是給榮家一個交代,到時候放到地方做出成績,回來後指不定直入中書。”齊顯志說道(管著五城兵馬司的兵部郎中。)
“是啊,人的際遇難說的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袁文紹也跟著安慰了兩句。
說了會話,也不見前去報信的人手回來。
開封府距離皇宮大內不遠,但是這麼長時間沒回來,說明趙禎也在猶豫。
袁文紹坐的有點久了,站起身子活動了氣血,推開門看著開封府的景色。
該說不說,不愧是大周儲君的標配,雖然眾多皇子儲君只是佔個開封府尹名頭,具體的事務自然有人去處理,但是為了配上儲君的地位,開封府中也是修建的極為華麗。
佔地六七十畝,數十座樓閣,,道觀佛堂,應有盡有,展現了天下第一首府的氣派。
還有一座前些年,趙禎為了紀念他父親所修建的潛龍宮。府中建宮可謂是天下獨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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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福寧殿之中,榮妃已經哭暈了過去,趙禎還在踱步,禁軍搜城,必然有危險,萬一有心人謀權篡位,就是一個好時機。
趙禎風寒已愈,如今精神頭不錯。
榮顯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有擔心妹妹,更有擔心榮家的名聲。
若是在半日之內找到榮飛燕還好說,一旦天亮,榮飛燕的名聲必然完蛋,榮家本就是一個賣豬肉的暴發戶,到時候怕是徹底的絕於汴京豪門貴族之列。
“陛下,在汴京丟了王公大臣家的貴女,此風不可漲,必須要找到這夥賊人,不然朝廷的威嚴何在,陛下的威嚴何在?”曹皇后在簾子後邊說到。
趙禎站定,靜靜的聽著曹皇后說完,雙方之間雖有誤會芥蒂,然而上了年紀,年輕時的那些誤會回想起來只覺得可笑。
趙禎與曹皇后之間也放棄了成見,對於這個出身將門雷厲風行,有勇有謀的皇后,趙禎還是尊重的。
“那就抓,調集禁軍,就是把汴京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趙禎說道。
“諾。”
開封府的判官連忙起身,回去通報。
於此同時邕兗二王也在關注著宮中發生的事情。
雙方的智囊團分析著趙禎的命令,他們有什麼可圖的利益。
邕王府的智囊團,聽完傳出來的訊息,各自目光交匯,心照不宣。
他們顯然知道些什麼,不過此時他們的利益已經和邕王深入繫結了,沒有退路了,他們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只有邕王府的管家得到了邕王的示意後,從議事的書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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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王府,兗王和身邊的謀士探討著剛剛得來的訊息。
“我等恭賀王爺,邕王自作自受,此時與榮家結下死仇,為王爺平添一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