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水路走,張懋帶著四千兵兩日到了袁文紹的位於安吉城南天目山北麓的大營。
袁文紹手中的五百騎兵早就已經撒了出去,以十人一隊,共計五十隊沿著東西走向的天目山,進行著探查。
只求能抓住劉逢春部的行蹤即可。
只要能探查劉部的行蹤袁文紹也就不在乎劉逢春跑了。
袁文紹收集各路探馬彙報的資訊發覺劉逢春沒有從北麓另外的山口突圍的打算。至於南麓袁文紹就更不擔心了,天目山是一座山脈,劉逢春部又是一群烏合之眾,沒個五六天的功夫這近兩萬烏合之眾不可能翻越天目山。
到時候讓楊文廣在南麓也如此施行,就不怕劉逢春逃跑了。
要不是地處水網密佈的江南,把這群人換到中原地區,根本沒可能給袁文紹造成這麼大的麻煩。
他只用平推就可以了。
“我今夜便帶著人馬上山,在這裡有一處玉皇廟,若是劉部沒佔住這裡,我就佔住這裡,若是這裡有劉部的人,我便另找落腳的地方。我看著情況聯絡你,若是沒聯絡到你,等著楊老將軍的大軍佈置好了,你給我放三隻煙火。然後你們不斷的收縮著圈子。等著我的煙火,兩隻煙火便是要發動總攻的訊號,你用我的引信傳令各部把籬笆扎牢了。若是敵人從南麓突圍了,你放一隻煙火。”袁文紹對著張懋囑咐道。
“諾!屬下明白。”張懋點了點頭。
“要不讓屬下帶著人去吧,您待在外圍,支援策應。”張懋建議道。
“別爭了,還是我去吧,你們扎牢籬笆。”袁文紹擺了擺手制止了張懋還要再說。
相處一年多,張懋也清楚袁文紹的脾氣,袁文紹一旦下定了決心很少有人能讓他更改。
“諾。”張懋點了點頭。
“另外,你把這封信發給楊老將軍,他那裡最是緊要,人也最多,這夥賊匪不清楚狀況定然不會輕易招惹他,讓他帶著人把他們往咱們這裡趕。”
楊文廣終究是征戰多年的老將。相比於張懋的鋒利更加的老成持重,袁文紹與他在西北合作了三年多,互相也算是熟悉,深知他的能力,所以袁文紹將最多的人馬,最重的任務交給了他。
“諾,——標下明白,定然與楊老將軍互通有無。”張懋接下了命令。
跟著袁文紹的三千士卒從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就被下令吃飯睡覺。
當天亥時正刻(晚上十點),袁文紹帶著三千人出了營門就上了山進行夜行軍。
劉武仁和劉雲輝大兜小包的跟在袁文紹後邊,袁文紹就像帶著一個移動的雜貨鋪一樣。
隊伍用了兩個多時辰向南急行軍行走了近三十里,劉武仁和劉雲輝兄弟倆就已經渾身溼透了,這劉雲輝的年歲小身子骨不算壯實,但是一路行軍,卻是咬著牙一聲不吭。劉武仁的身子骨雖然不差但是帶著這麼多東西也是汗流浹背的。
袁文紹看著二人累的青筋暴起依舊咬牙行進,不由得感慨萬千,“你把那鹿皮褥子還有你帶著的東西,扔了吧,也用不上,除了藥品,吃食,飲水,其他的都扔了吧,這是夜行軍,你們倆帶著這麼多東西像什麼樣子?真當我是不能吃苦的少爺了?”
夜間山路難走,往日裡需要一份力氣的路,山道之上就要用三分力氣。因是長途行軍,所以袁文紹帶著這三千人大多都換了帶著點鐵片的皮甲,就是這兩人身上的甲冑也有十幾斤,再加上四五十斤的負重比穿著鐵甲行軍還要難受。袁文紹身上的沒啥負重都不好走,更何況帶著這麼多東西的兩人了。
“我們還能堅持,就這點子路,小人們還是能受住的。”劉武仁回絕了袁文紹的好意,並且搬出了他爹的囑咐,讓袁文紹也感到無奈。
劉雲輝則是以自家堂叔為主,咬牙跟在後邊不發一言。
“都歇會。”袁文紹揮了揮手傳令道,“讓嚮導和範永吉過來。”
長長的隊伍依次停了下來,只發出了很是輕微的動作。
“咱們幾時能到玉皇廟?”見到嚮導來了袁文紹詢問道。
這批嚮導是他在安吉招募的,比之前引著他去無錫的嚮導給的賞錢還高。
這些日子除了準備糧食,還有急行軍的乾糧外,袁文紹做出了不少準備。
“回大帥的話,我們幾個都走過——從這邊上去,右邊這道坡就是沿著這道坡路,上坡後再走十里就到了玉皇廟,用一個時辰就足夠了,只是道路有些不好。——若是從左邊走能平坦些,這裡是河流上游,一路漫下坡近三十里,途中只有眼前這一座小坡需要翻越,省力很多,不過用時也要長,大概要快兩個時辰。”嚮導向著袁文紹分析著利害。
行軍打仗,意外不少,軍隊到了目的地是否還有戰力也是很重要的,這個嚮導很是細心。
“好,你有這個念頭就好,等著剿滅了匪賊我再賞你三十貫錢。”袁文紹也不是無端賞賜,有著這樣的賞賜,也能讓這些人更加賣力些,指不定就能有不為人知的小路可以快速的穿插。
袁文紹咬著牙思量了一下,說道,“那就走右邊。”如今天色也就將將一個時辰多些就會涼了,他還想著隱藏著這支隊伍的行蹤,用作奇兵。
這是袁文紹從李靖剿滅突厥的戰役中學的,正奇相合已經得了三分皮毛,這一招袁文紹在西夏的時候屢試不爽。就這一支奇兵,很多時候都是扭轉戰局的勝負手。
“範老六,怎樣還能走不。”範永吉家中排行老六,除去日常袁文紹其實更喜歡喊他老六。
“這點路算什麼,我老範還正值壯年,身板硬的類。依著我說,右邊雖然近,但是還要上這個陡坡。省著些氣力,咱們走下頭河川,離敵人應當也遠些,不容易暴露蹤跡。”範永吉建議道。等著袁文紹的命令。
他之前是五城兵馬司馬隊的小隊長,比芝麻還小一點的官,雖有軍功,但是不入品級。正巧跟在袁文紹手下做事,得了袁文紹的賞識,跟袁文紹打西夏,任職天武軍還有神衛軍,如今還有南征是跟著袁文紹起家的心腹,知道袁文紹的脾性,所以才有了這次建議。
袁文紹用著範永吉也很是順手,在西北的時候,範永吉熟悉當地,多少次袁文紹能出其不意都是靠著範永吉的經驗。
如今徵南,範永吉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始終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但是他經驗很好,節奏也很好。帶著大軍行進有度。
雖然上了年齡,但是身板也不錯,部隊的狀態始終保持的很好。
聽完範永吉的建議,袁文紹解下劉武仁揹著包裹一旁的小筒子,展開了地圖,讓嚮導標註出來,與自己心中的道路驗證。
天目山的山脈走勢,袁文紹在沙盤之上標了不止一次,算是爛熟於胸。
不過圖上是圖上,終究和實地有所區別。
袁文紹重新審視,仔細的檢視了山勢道路,“嗯。”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袁文紹抬起了頭說道,“你的建議有理。山上的逆賊只要在五里外的山峰上設一小隊巡哨的,咱們的行動就亮了出來了。今晚這五十里山路就白走了,林子裡有鳥獸,驚動的又飛又叫,也容易讓人起疑。”
“這樣,距文,你從我親衛中調出五十人急走沿著左邊向前,先去玉皇廟,把隊伍的駐紮都安排下來。我們的人進去要不漏半點動靜——總之一個密字,越密越好。”
“諾——定然在天明之前將一切都準備停當,讓大軍安歇。”跟在袁文紹後邊的吳距文點頭稱諾。
“行,就這樣,範永吉你接著回到前隊,再過半刻,就動身。”
等著隊伍即將動身的時候,袁文紹站起了身子,對著劉武仁和劉雲輝說道,“你們叔侄二人帶著十個人留在這裡收容,跟隊後走,若是有傷號跟不上隊,天明一律找地方隱蔽。”袁文紹說罷,隨隊向著左邊折去,隱藏在了夜色之中。
夜間行軍多有士卒走散,索性袁文紹部的夜盲不多,比之如今諸軍都要好的多。但是也有人走慢,還是得讓人留下。
袁文紹一下山就知道範永吉的建議是對的,沿著河流走省力又迅速,看似要比另一邊多繞出十多里,但是比石磕樹絆,昏天黑地的爬陡坡上山要強多了。
下山的路好走,那些軍士前半夜都是鑽著頭拼命爬山,此刻走著這條路,一路漫下坡,真如同走在泰山的“快活三。”道上似的。這條路也相對寬闊些,袁文紹便下令讓人由兩列排成四列行進,隊伍一下子就縮減了一半。
士卒們將兵器扛在肩上,不到兩個時辰,兩千人就聚集在了既定的行軍目標,玉皇廟處。
頃刻之間,諾大的玉皇廟,前後大殿,前後大院,廂房偏殿,廊間樹下,密密麻麻的都站著兵,不時傳來各營,各軍指揮還有都頭什長低聲整頓隊伍,安排就地休息的呼號聲響。
“好你個範老六,乾的漂亮!”袁文紹站在玉皇廟廟門前,望著黑夜中黑沉沉的廟宇說道。幽暗的老柏樹影遮住了袁文紹的身子,襯得他像一個朦朧的幽靈,聲音顯得分外清晰:“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最困的時候。武仁你挑出一隊氣力充足的,去四周警戒。”
劉武仁叔侄二人,歇了會收攏了人馬也都趕了上來。
劉武仁答應了一聲,黑地裡跑了出去。迅速的挑了人。
“廟裡還有多少道士。”袁文紹扭頭詢問著一旁率先到了的範永吉。
“十六個。”範永吉道,“我把他們都壓在神庫裡,他們還以為之前的匪軍殺回來了呢。”
“等一會天亮我去見他們。”袁文紹點了點頭。
這也就是道士了,要是和尚,袁文紹才不會有這麼好的臉色。
“從現在起封廟,只許進人不許出人,士兵沒有我的軍令擅自出廟者格殺勿論。”
“是,但是萬一要是有香客上廟進香怎麼辦?”範永吉詢問道。
袁文紹擰著眉頭想了半晌,說道,“零星的香客進廟就扣起來,打完了仗再放人。”
“雞叫天明,不等太陽出來,全軍保持靜默。”袁文紹伸出二指舉起手道。
袁文紹與範永吉交代事情,等到範永吉走後,隊伍也差不多已經都進去了,只剩下臺階上坐著的袁文紹的親衛。袁文紹在臺階處坐了一會,跟他們說了會話,不一會,劉武仁帶著人回來了,“回大帥,周邊並無異裝,只不過我剛走出去十多米有個撿糞的老頭起的早,在小道上看到了我們,因著大帥前頭說要保持密,所以我讓人把他給扣下了。”
此時曦光微薄,微映。劉武仁放下了佩刀,走上前來報告道。
袁文紹點了點頭沒說話。
“要不要,小的將他給。”劉雲輝跟在劉武仁身後,五指併攏在脖子處劃了一下,向著袁文紹示意道。
“去你孃的,咱們是朝廷正規軍,你小子整得跟土匪似的。”袁文紹笑著踹了劉雲輝一腳。
這小子經驗不足。
“先扣著吧。你去找老範,跟那群道士扣在一起,等仗打完了把他放了,到時候再賞兩貫錢。”袁文紹擺了擺手。
“諾。”劉武仁對著一旁吩咐了一會,
袁文紹轉身沒有說話進了玉皇殿,劉雲輝跟了進來,準備著伺候袁文紹。
這是劉武仁教的,如今袁文紹的親兵營規模不小,劉武仁相當於一個人管著兩個都隊,時不時的還要接受袁文紹給安排的活,所以此次出征劉武仁就有意讓劉雲輝在他不在的時候接替他的事情。
直見劉雲輝審視了片刻正殿之中供奉的神仙,忙的打火點燃了臺燭,取香要燒的時候,袁文紹擺手制止了他,轉過臉,“我不信鬼神,信天命。”
袁文紹說著長舒了一口氣,又道,“看來我還不成,走這麼點子路都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