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紹隨著薄鼎臣回到長安等著他和日後坐鎮京兆府三年的甘老帥前來。

然後帶著此戰的有功將士入京受賞。

這可是仁宗朝難得對西夏的大勝,拿下了西夏太祖李繼遷的老家,薄鼎臣這幾仗勝得漂亮,連戰三場,斬首兩萬八千級,奪馬兩萬匹。對西夏布置在大週週圍的四個軍司的實力進行了嚴重的打擊。

此時朝堂之上對於薄鼎臣的封賞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有的認為加上柱國銜加兵部尚書足以,有的認為應該封國公,最低也該是個郡公。

經略使府中,袁文紹幫著薄鼎臣處理這些日子裡來積壓的公務。

這兩年沒藏訛龐不斷的進犯,銀州堡寨沒有修好,薄鼎臣幾乎一刻都不敢離開,張亢也一直負責著糧道的事相當於兩個最高長官都不在。經略使府的諸多事務除去很重要的會讓人加急送到銀州處理,其餘需要薄鼎臣簽章,但是又不是那麼重要的經略使府會等個幾天打包一起發給薄鼎臣。

前些日子,薄鼎臣班師經略府中也就沒再往邊疆傳送信件,所以便積壓了十餘日的公文。

。。。。

剛開春汴河剛剛解凍,汴河碼頭已經恢復了繁華。

位於外城五丈河邊,忠勤伯爵府內來了一位貴客,宮裡來人了。

這可是從袁德恢復爵位後就再也沒有的事,往年就連日常的賞賜都是自己去內藏庫領取。

“給伯爺道喜了,貴府二公子在西北立下大功,官家有旨意要賞爵呢,這次的禮服也由宮中置辦,這不尚服局的姑姑們讓咱家到府上要二公子的衣服尺樣。”宮裡來的內監剛一被請進忠勤伯爵府的外院的正堂就對著袁德道喜道。

“多謝天使,快去西跨院找紹哥兒的衣服尺樣來,另外趕緊上茶來。”袁德吩咐著家裡的小丫鬟們,另外轉頭對著宮裡來的內監道,“只怕要讓天使久侯了,紹兒去了西北有三年了,府裡有幾年沒做他的衣裳了,一時半會的可能還得到他院子裡取。”

“不妨事,我今兒一共就三家,一個是薄大帥,一個是張副使,還有就是咱們府上了?咱們府上是最後一家了,不著急。”

“薄大帥這是要封公了?”袁德順著內監的話說道。

袁德雖然很想知道袁文紹到底要封什麼爵,但是不能表現出急不可耐的樣子來,所以此時也就從薄鼎臣開始打探。

“都沒定下來呢,聽官家身邊的吳掌令透出風來說昨日幾位大相公之間有些爭議,不過封爵的人選是定了的,就是具體是什麼爵位還沒定論呢。尚服局的掌事姑姑說先預備上,到時候就不那麼趕了。”那個內監笑著說道。

能在宮裡活下來的都是人尖子,當然知道袁德此時最想聽什麼。

“還不知道天使貴姓啊?”袁德轉移話題道。

“免貴姓吳。”吳內監道。

袁德和他拉了會家常,另外嚐了一下今年新貢上來的小龍團。

春寒料峭,剛開了春,寒氣還沒褪去,華蘭一邊指導袁文纓的女紅一邊烤著火,大章氏雖然解了禁足,但是袁文纓還是被安排給了華蘭教導,袁德實在不放心把袁文纓教給她。

“姑娘,伯爺身邊的姑姑來了,說是姑爺要封爵了宮中來人要姑爺的衣服尺樣。”華蘭身邊的翠蟬說道。

袁文紹離家三年,加之西北苦寒,所以不免體型上有所變化,華蘭又時不時的做些衣服鞋子跟著家信一起給袁文紹捎去,衣服有時候不合身,後來袁文紹給華蘭的信中便帶著他最近的尺寸。

“你等等,我去找找,前個我還做了些衣裳打算讓人給寄到銀州去,如今看來是不用了。”華蘭說著開啟一個黃花梨的小匣子,裡面裝著袁文紹的回信和袁文紹進來的衣服樣子,已經快攢滿了一匣子。華蘭拿起一小疊子紙找了找,從中抽出一張來遞給了翠蟬。

翠蟬急匆匆的朝外頭去了。

“二哥哥要回來了?”已經八歲的袁文纓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頭問向華蘭。

“應該是,宮裡要製作衣服想來沒多少日子就回來了。”華蘭推斷道。

“太好了。”袁文纓滿臉興奮的說道。

“聽到沒,你父親要回來了。”

“父親?我見過嗎?”莊姐的小臉上,滿臉的疑問,歪著頭努力的在腦海中回想,隨後反問華蘭道。

“就是小姑姑的哥哥,你母親的丈夫,你的父親。”袁文纓在一旁解釋道。

她越解釋小莊姐兒的腦袋就越亂。

“啊?”

。。。。

“時候不早了,叨擾府上了。”吳內監告辭準備離去。

“天使要不坐下再喝杯茶。”袁德日常挽留道

“不必了,尚服局的姑姑還等著呢。”

袁德起身相送,從袖子裡掏出五十兩現銀遞給了那個內監,這是因為人家帶來袁文紹要封爵的賞錢正常都是一二十兩,或是要探聽訊息的時候會多給點。

袁家以前闊的時候形成的舊例。

“一些茶水費,不成敬意。”

“這怎麼好意思。”那個小內監推辭一番。

雙方你來我往了兩次後,那個內監便收下了。

“伯爺留步,告辭了。”出了正堂吳內監開口道。

袁德停了下來,讓身邊的親隨帶著人出去。

送走內監,袁德便直奔袁家祠堂,然後讓身邊人和如今官家的章秀梅說準備煙花爆竹。雖然現在還只是風聲,但是那個小內監能這麼說,這件事應該是肯定應該是跑不了的。畢竟宮裡的人能說出肯定的話語來,就說明這個事肯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的。

袁家一門雙爵,這也就代表著袁府的興旺,這麼大的事不得告訴祖宗。

此時西跨院內也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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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興慶府內的沒藏訛龐也得到了薄鼎臣即將離去的訊息。

“終於走了,他再待兩年,夏州只怕也要進入他的嘴裡。”沒藏訛龐感慨道。

原來薄鼎臣當初一邊跟沒藏訛龐拉鋸,一邊讓袁文紹不斷帶兵襲擾定難五州,為消化銀州爭取時間,等到銀州消化的差不多了袁文紹把夏州的地形也摸得差不多了。

最近半年薄鼎臣便在夏州境內築寨,一直到沒藏承受不住,上表求和這才作罷。

朝廷眾人覺得要一步步來,儘量不要爆發大的衝突,如今朝廷剛從災荒年走出來,上下還沒準備好,不具備發動大戰的條件。

大周對西夏的態度一直是想殲滅的,本來從年間就想對西夏發起反攻,只不過慶曆之後,各地災荒起義不斷,也是給了西夏喘息壯大的機會。直到至和年間才緩過來,之後便是因為趙楨上了年紀,一眾朝臣都想爭一個從龍之功,便對西夏下意識的忽略了。

直到薄鼎臣打的這一戰,這才將朝堂的目光匯聚到了這西北的邊陲之地。

“接手陝西經略使的是誰?”歿葬諤旁問道。

“是咱們的老朋友,甘正德。”仁和偉中一臉高興的對著歿葬諤旁說道。

當初薄鼎臣沒上當也是讓他受了歿葬諤旁的一番訓斥,遭受到了貶謫,前些日子獻上上表求和的計策才官復原職。

“是他啊。”沒藏訛龐聽完也是放下了心。

“國相,薄鼎臣能忍住,他不見得能忍住。”仁和偉忠還是沒放棄他誘敵深入的計劃對沒藏訛龐建議道。

“讓我再想想。”

。。。。。。

三月十五,甘老帥帶兵進駐京兆府,薄老帥和他交接關防印信。

翌日,甘老帥設宴款待薄鼎臣。

畢竟如今薄鼎臣回去之後受賞的風聲已經傳開了,理應賣個好。

“薄大哥這次可是給咱們西軍長臉了,拓土千里,殺敵無數。當浮一大白。這可是咱們第一次拿下西夏國土。”宴席間甘正德恭維著薄鼎臣道。

“不算什麼,都是手下將士賣命。”

“來的時候我可是聽說了,陛下有意要加封老兄公爵,入樞密院擔任副使一職位。”

“真的?”薄鼎臣喝了些酒本身有些迷醉,此刻文言瞬間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饒是穩重如他此時也不由的有些意動。

樞密副使已經是執政了,是有進入政事堂的資格,可以被人稱為相公了出將入相這可是武人的最高榮耀之一。

歷史上能出將入相者哪個不留名青史。

雖然肯定少不了像狄青那樣有諸多限制,遭受到文官的打壓,但是那可是出將入相的誘惑,再說了他也上來年紀活不了幾年,應該不會受到忌憚。

“只怕差不離,聽說官家近來因著此事正和幾位大相公商議呢。如今有可能都定了。”

“還沒說定的事說它幹嘛。”薄鼎臣看著雲淡風輕的說道,實則內心裡已經掀起了漣漪遠不止表面看上去那麼平靜。

眾人紛紛上前恭喜。

不一會薄鼎臣就因為喝多了而不勝酒力。

袁文紹坐在薄鼎臣的下手聽著上面兩位老帥的對話。

他此時是三品武將又立下大功,誰都知道他至少會得個爵位,所以袁文紹的位次很是靠前,只在陝西經略副使張亢之下。

由於靠的近,他能感受到甘正德眼中的不甘,他看的明白,甘正德說的話也不免有想多勸薄鼎臣酒的意思。

畢竟薄鼎臣在西北立了大功一下子就將他遠遠的給甩開了。

作為之前還能比劃比劃地位差不多的他日後見到薄鼎臣只怕只能行禮問安了,所以心中難免有些不忿。

甘正德的這番態度也是給袁文紹敲了警鐘,原本他還有一些驕傲的小心思也都收了起來。

正所謂登高比跌重,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希望別人過的不如自己的。登上高位自然要招人眼紅,暗地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

“張兄,咱們都將近七年沒見了,最近身體怎麼樣?”眼見薄鼎臣有些醉了甘正德話鋒一轉問向了一旁的張亢。

張亢也是位傳奇,進士出身,起初通判麟州軍馬事的時候就率先察覺到了李元昊的反意,屢次上書,結果朝堂諸公都沒當回事,後來等李元昊真的反了這才知道了他的先見之明。

後來受到范仲淹的舉薦擔任了涇原路都部署,渭州知州抵禦西夏,戰功卓著,不過後來與上司不和,甚至起了衝突,遭到了報復,被舉報公使錢使用不明等等。

這在大周來說還挺要命的,所以一直在地方上蹉跎至今,但是他在軍中關係一直不錯。

“身體好著呢,吃嘛嘛香,上一次還是我任職環慶路部署的時候咱們倆個共事過。”張亢也被帶的想起來以前,和大老粗打交道多了他自然知道怎麼融入他們。

“那就好,這位就是袁文紹了吧。”甘正德話鋒一轉問向張亢。

“嗯。”張亢點了點頭。

“甘大帥。”袁文紹起身行禮道。

“你小子最近的名字可是老出現在我耳邊,聽說立功不小,上次來的時候可沒見你。”甘正德對著袁文紹說道。

“都是僥倖,薄帥抬愛,給我立功的機會。”袁文紹謙虛道。

“你可別謙虛,聽宮裡說官家近些日子也都念叨著你呢,說你像狄大帥,可見不是僥倖。”甘老帥誇讚道。

“這一表人才的樣子,我看著也喜歡,可婚配了?”

“來西北之前就娶妻了。”

“我有個義女品貌具是上佳,我看你喜歡送給你,你帶回去做個偏房如何?”甘正德直白的說道。

“額。”甘正德這麼直白,一下子就給袁文紹整的不會了。

雖然聽過這位大帥的事蹟,也看過原著知道給顧廷燁當上司的時候給他也送過,還在澄園鬧出了不少事,袁文紹不知道日後請回家是不是個麻煩。

董彬要送都是把他灌醉,委婉的送,哪有像這樣剛一見面就給人送妾的。

他下定決心以後要跟這位甘大帥保持距離。

這位大帥日後必然不能長久。

身為統軍大帥給各級實權武將送妾,拉攏人心。你要幹什麼?

“小子還年輕,還沒有到沉溺於酒色的時候,多謝甘帥抬愛了。”袁文紹果斷的拒絕到。

他知道像這種沒皮沒臉的人最好不要留下話頭,不然都是麻煩。一直婉拒,還不如果斷拒絕。

“好,少年意氣,來陪老夫喝一個。”甘正德說著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對著袁文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