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少女,潤紅的唇瓣輕輕動了動,似乎是在夢囈。
裴硯就像是著魔了,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便湊了上去,誰知,扶櫻小貓似的輕哼一聲,微微一動,差點就要觸到他白玉般的耳垂。
敏感之地第一次被挖掘。
這溫熱的氣息,叫他下意識顫慄了下,一種奇怪的感官,席捲全身心,引發悸動與不安。
耳垂開始發燙,他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少女的唇瓣那樣軟,比他冰涼的指節不知要綿軟多少。他沒有失憶,馬車上自己高燒時的情景,都還記得,小公主手掌上的紅痕和輕微壓印,還未消。
是他弄的……
裴硯忽而覺得,不只是面頰,他全身都開始燥熱起來,久久無法冷靜下來。
這不像他。
如此,面上閉了眼的少年,再也無法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扶櫻終於醒了,她動了動壓麻的腕子,這才發覺自己的頭髮鬆散了下來,只以為是睡夢中所致。
她伸手碰了碰裴硯的額頭,這樣輕微的觸碰,和小貓爪子撓人似的,叫少年錦被下的身體不住的緊繃,手指緊緊攥住了下頭的軟毯。
因為,他根本未睡。
不肖一會兒,手掌拿開了,少女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不燙。”
隨即,便招來了郎中,診治過後,得到了準確的答覆,退了熱已無大礙,不過還需靜養。
又過了幾日,裴硯已經能起來的,不過面色依舊蒼白,偶爾有些咳嗽,他乖乖巧巧的坐著,彷彿是漂亮的琉璃芍藥,輕輕一碰就要碎。
雲葉每回見著裴硯,態度都惡劣的緊,說話間總要教訓他幾句,畢竟,公主為了留下這小奴,沒少和陛下鬧彆扭。
今日又是這樣,扶櫻看不下去了,便提醒了她幾句,沒成想,雲葉這小丫頭愈發恃寵而驕起來:“殿下,奴婢就覺得那小奴隸不是好人。”
扶櫻便問她為何。
雲葉答:“奴婢也不知,奴婢就是覺得他沒有表面上瞧著那樣單純。”
扶櫻無奈道:“你這是偏見。”
雲葉跺著腳退下了,守在殿外,扶櫻這才進了裴硯的屋子,瞧著乖巧用膳的少年,她開口問:“受了那麼重的傷,為何不去醫館呢?”
裴硯聲音小小的,彷彿犯了錯的小犬,不敢看她:“奴習慣了,習慣受了傷後,自己扛……”
少女心生不忍:“下次再這樣,我會生氣。”
“嗯?”裴硯微微不解,思付自己剛剛的一言一行,覺得並未有什麼錯處。
“以後受傷再這樣硬抗,我會生氣。”
少年眸光中有了詫異,心裡頭微微一震,第一次,有人告訴他,受傷了,不要硬抗著……
“嗯,”可他面頰上,仍是垂著眼,聲音低悶悶的:“殿下,明日,莫要勞煩太醫過來診治了。”
扶櫻心裡頭不明白,可是瞧見小可憐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還是道:“可你的身子明明還未好。”
“可奴並不想好。”
少女微微蹙眉:“為何?”
哪有人受了傷,卻不想痊癒的?
裴硯那雙漂亮的眼眸,漸漸抬起,無辜又真摯,一字一頓:“傷愈了,奴是不是就不能留在殿下身邊了?”
扶櫻與他對視,這種懼怕被拋棄的酸澀感,感染了她,便露出一道安撫的笑意:“放心吧,有我在,誰也不會再趕你走。”
“這段時間,安心養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然不會虧待你。”
只因為是救命恩人……
裴硯心裡莫名失落,卻並不敢表露。
小公主為他準備了新的臥房,寬敞又舒適,寧安殿裡原本對他橫眉冷對的宮人們,各個都意欲討好他,除了雲葉,雖說公主敲打她了,確實是見著面不會明嗆了,可仍是不友善的態度。
所有人都說,他平步青雲了。
能得到小公主的垂青,是一輩子的榮幸。
今日扶櫻去梨園聽戲了,回來的時候風風火火,額角滲出了些細汗,雲葉迎了上來:“殿下,膳食已經備好了,後園的溫泉水也已放好,待殿下沐浴完畢後,方可擺膳。”
說完這話,才瞧見後頭還站著謝舟:“謝郎君,今日要留下用膳嗎?”
扶櫻先行開了口:“都先擱著,我還有事。”
裴硯就是此時來的,見禮後,不免多看了幾眼,原來小公主今日是同謝舟出門了。
“裴硯,你來見過謝郎君,那日,就是他將咱們二人救出來的。”
裴硯每次從小公主嘴裡聽到“謝舟”兩個字,心裡頭就會蔓延出怪異的不悅,可他迅速回過神:“奴,見過謝郎君。”
謝舟打眼瞧了下,垂手而立的少年,俊美妖異,放在人堆裡,也會是最出眾的那個。
他站在扶櫻的身邊,十分詭異的,莫名登對。
謝舟眸光閃過一絲異樣,心裡的情緒有些複雜,那日阿櫻被困石壁,同這小奴待了一天一夜,本就流言四起,他若是跟著阿櫻出入內外,恐怕更會惹人注目。
“先去用膳吧。”
他忽略了裴硯,這話是對著扶櫻講的。
裴硯自然明白,他對自己有敵意,可是自己並未露出馬腳,只能說,謝舟的確是個聰明人。
用膳的時候,二人商措了下次去梨園的日子,謝舟瞧著單純又天真的少女,忽而調轉了話頭:“阿櫻,我瞧那隨奴雖然規矩守禮,可是留他在身邊,是否過於惹眼,恐會惹來非議。”
這話一出,扶櫻有些煩躁,她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隨奴拼命救了自己,留他在身邊,厚待他,為何會惹來非議?
更何況,就算有非議又如何,內心骯髒的人,看什麼都是不乾淨的。
謝哥哥一向對於大魏嚴酷的階級憎恨至極,每每對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可今兒個,他為何要如此說裴硯?
“謝哥哥,你難道也和旁人一樣,覺得有損我的清譽,他就該死?”
謝舟無以言表,耳邊再次傳來少女固執的聲音:“他拼死救下我,你們要我做那背信棄義,恩將仇報之人嗎?”
扶櫻大多時都是好性,難得如此冒刺。
最後,她生氣的轉身就走,二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