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浪花與泡沫

離開養老院，他們從海堤下去，周玄和蘇雅楠坐在海堤側面石頭鑿刻的臺階上。海浪湧起又落下，如此往復，蘇雅楠脫下穿著的平底鞋和精緻的蕾絲短筒襪，露出白玉的小腳丫。海風吹動著她的裙襬，浪花在她白皙又勻稱的小腿上打著旋兒。

她就這樣把腳擱在下兩級的臺階上，任由海浪拂過。

“冷嗎？”周玄問。

“冰冰涼涼的，”蘇雅楠笑著說，“像有人在撓我的腳心，你也來試試。”

周玄點點頭，也如法炮製。夏天的海浪的確是冰涼的，來自星球的偉力推動著無數噸的海水，把它們拍上海堤又落回海面，遠處的海面像是紙裁過般的整齊，有一種亙古悠久的歷史感。

“今天......怎麼樣？”蘇雅楠側過頭，試探的問道。

“很好啊，他們都挺活潑的。”周玄仰起頭回憶著剛才的畫面，輕鬆自在地說。

“他們都還想等你的‘且聽下回分解’呢！”蘇雅楠捂著嘴，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季華院長聽得可認真了，他說他這叫學習先進經驗。你現在已經是他們眼裡的大紅人咯。”

“希望如此。”周玄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都是活成精的老人，哪有那麼容易，用藍星一句古話來講，這些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們走過的橋比周玄走過的路還多，吃過的鹽比周玄吃過的飯還多，不知多少懷揣著野心和慾望的年輕人曾經想要攀他們的關係，想要爬得更高。

周玄想起一句俗語，於是說道：“結個善緣。”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麼想的。他所要面對的，是前有古人，後不知道有沒有來者的偉大事業，周玄忽然想到，如果他也失敗了，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個人類接過他的接力棒。

似乎是看出了周玄的想法，蘇雅楠也不做辯駁，在她心裡，這些老人們其實是率真而又樸實的，或許人越老就越容易返璞歸真，曾經有人說過，老人和小孩子其實都很像，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都喜歡有趣的東西和人，事實自然會證明這些。她身體往前傾，將手肘頂在收回的膝蓋上，手掌撐著下巴往前凝望去。

“你說......”周玄問，“現在的海和一千萬年以前的海是一樣的嗎？”

蘇雅楠歪著腦袋陷入了沉思，於是周玄也靜靜等待著她的回覆，他就是隨性提問，或許只是想找個話題聊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海就是海，永遠都不會變。”蘇雅楠輕聲說，她的聲音被裹到風裡，飄飄然朝著身後遠去。

周玄側過臉望著她，看向她的眸子，海風頑皮的捲起她的鬢髮，時而掛在她白玉無瑕的臉上，時而又遮住她的眼眸。周玄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裡倒映著整片大海和藍天，像是她本就有這樣一雙藍色憂鬱的眼眸似的。

“那你呢？”蘇雅楠反問，也側過臉來大大方方的和周玄眼神對上，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我覺得，”他停頓了一下，說，“你有沒有聽說過忒修斯之船？”

沒等蘇雅楠回答，他又自顧自的說道：“如果一艘船在大海上航行，它每隔一段時間就更換一些新的零件，然後它就這樣換呀換呀，一直到船上所有的零件都被更換了個遍，那這艘船還是原本的那一艘船嗎？如果不是，那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才不是的呢？”

蘇雅楠伸出手指對著眼前的海面比劃著，想象真的有一艘船在這海面上航行，這一次她回答的很快。

“我覺得是它就是，無論它更換了多少零件，它都是我的船。”她平靜地說著，語氣裡罕見地透露出不容置疑的霸道。

“那你呢？”蘇雅楠再反問。

“我認同你的說法。”周玄說著，舉了一個例子，來印證他和蘇雅楠的想法相同，“學園一號，被我改名叫做吞星，我可以升級它的部件，它的武器，更改他它的名字，甚至它的外觀。但無論這些怎麼變，它依舊還是那臺機甲，無論它的一切怎麼變化，當我跟它思維連結的那一刻，我所體會到的那種感覺會告訴我它依舊還是它，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太深奧了，”蘇雅楠朝他吐吐舌頭，一副調皮模樣，“學校是將它作為你拯救我們的獎勵給你了是嗎？畢竟好像也只有你能啟動這臺機甲。”

“哪有那麼好事，”周玄吐槽，“使用權，僅僅是使用權，還得完成前置條件才行。”

“前置條件？你說出來看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不用，學校的要求很簡單，在VWR裡晉級到士級就夠了，對於我來說還是挺簡單的。”周玄不無自信地說道。

“我相信你，不過現在......” 蘇雅楠停頓了一下，忽然高興的喊道，臉上露出一副極快樂的神情，“我們去海里玩吧！”說著她飛速地拉起周玄的手，沿著階梯往下跑去。

“等等，現在浪太大了，會被吞沒的。”周玄連忙急道。

“不怕！我們這裡不還有你這個天才機甲師在嘛！”蘇雅楠高聲喊著，拉著周玄往海邊跑去，自由的風和浪花縈繞在她高高舉起的手間。海水沒過他們的腳踝，又浸溼他們的褲子，周玄被拉著，眼神望向蘇雅楠，他覺得自己好像又瞭解了她一點，這個女孩有時候會有一些瘋瘋的，但卻瘋的恰到好處。

浪花濺起泡沫，拍打在一身素白長裙的蘇雅楠身上，周玄一時有些看晃了眼，這幅場景突然讓他想到希臘神話裡的美神阿芙洛狄忒。

傳聞美神阿芙洛狄忒從浪花的泡沫中誕生，是這個世間最美的女神。她高雅又純淨，嫵媚又動人，凡世人見到她的模樣，無不為她的容顏和魅力所動容，僅憑美貌就讓特洛伊國王的兒子帕里斯將紛爭女神丟在眾神宴會上的刻著“送給最美的女神”的金蘋果遞給她，哪怕她的競爭對手是眾神之母赫拉和智慧女神雅典娜。

他們在浪花的泡沫裡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