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明顯是故意要接近兩人跟兩人同行的。這一點衛子風都能看出來,秦若峰更加不可能看不出來。那麼秦若峰為什麼還同意跟她同行呢?僅僅是為了捉弄一下她,還是想弄清楚什麼?比如,弄清楚她跟盜墓賊有沒有什麼關係?
  可是兩人都還沒有仙劍,一旦動上了手,那可就不好辦了啊。不知這個花滿有沒看出來兩人都是修煉之人,也不知她實力怎麼樣,能對付得了嗎?
  這兩人都是心懷鬼胎啊!
  衛子風心下疑竇叢生。他雖然不善偽裝,但臉上還搽著易容粉,倒也不容易表露出來露出破綻。
  不知道花滿有沒有瞧出衛子風的疑竇,只聽她笑道:“兄臺有所不知。坊間傳言,當初跟日月太祖一起下葬的,不僅僅是他早年行軍打仗的兵甲而已,還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你想啊,日月太祖出身貧寒,沒讀過什麼書,卻能開創一個朝代,那不是太離奇了麼?”
  衛子風道:“嗯,是有些離奇。”
  花滿又道:“所以人們都猜測,日月太祖一定曾經有過什麼奇遇,得到了仙人傳授的法寶神器。而他為了避免也有別人得到這個法寶神器,推翻了他的子孫後代的江山,臨死前就特意囑咐子孫把法寶神器隨他一起下葬,緊鎖於陵墓之內,並派重兵駐守,防止盜墓賊偷走。可是世事難料,三百多年後,他開創的朝代氣運還是衰敗了下來,為本朝所取代。”
  秦若峰笑道:“你該不是想說,現在本朝氣數也將盡了,又有人想取而代之了吧?”
  花滿笑道:“這天下之事,改朝換代實屬尋常,至於氣數之類,在下也不懂,不敢妄言。只不過,難免還是會有些別有用心之輩懷著登上帝位的野心暗地裡活動。日月太祖的朝代已經遠去,他的陵墓也沒了重兵把守,因此,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便將目光投向了這個有著太多神奇傳說的日月太祖,投向了他的陵墓。”
  衛子風心下一跳,暗道:“來了!果然是說這事!”
  秦若峰搖頭嘆道:“哎,都是蠢人啊!這世上哪有什麼仙人傳授的法寶神器?都不過是世人嫉妒別人成就莫大事業而臆造出來的想象,藉以安慰自己,為什麼人家能行,自己不行,那都是因為人家是仙人親自指點傳授的,所謂天命所在,根本沒法比啊!”
  花滿嘻嘻一笑,隨即似乎立即醒悟過來,咳嗽一聲道:“秦大少眼光獨到,的是高人,在下佩服佩服!不過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可沒秦大少你這麼高明的眼光,認定日月太祖陵墓中一定有法寶神器,覬覦不已。在下雖是道聽途說,也聽聞近來頗有些人稱摸金校尉的盜墓賊在石洲城轉悠,尋找日月太祖的真正陵墓。”
  衛子風愣道:“不是說帝皇陵墓都是顯而易見的麼?”
  花滿道:“不是的。日月太祖乃是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仇家很多,自己也擔心別人破了他的陵墓,因此也設了疑冢掩人耳目,真正的陵墓根本不在人們稱為‘光陵’的所在。”
  秦若峰點頭道:“花兄所言甚是有理,在下深表佩服。我們二人都是今天才到石洲城,完全不知這些坊間傳聞。花兄如此熟捻,想是早已到了石洲城的了?”
  花滿微笑道:“是啊!在下早就到了,只是今天偶來興起,沿著江邊走走,遇到了兩位,真是相逢恨晚,幸何如之!”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秦若峰笑道:“我們二人能遇到花兄這般俊秀儒雅的人物,亦是幸何如之。如果花兄不嫌棄的話,我們二人願意做東邀花兄共飲,共謀一醉。不知花兄意下如何?”
  花滿微笑道:“那敢情好啊。不過在下在石洲城內早已尋下了客棧歇腳,行李都在那邊。兩位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請一同到客棧共飲如何?不過事先說好,在下酒量甚淺,只能小酌,不能牛飲。新朋相聚乃是雅事,但若是醉得人事不知,那就是庸俗至極了。子曾經曰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秦若峰笑道:“好!那就有勞花兄帶路了!我們二人新到,正愁不知何處歇腳。感謝花兄提點了!”
  ※※※
  一段時間後,三人一起進了城,徜徉在石洲城這個六朝古都的大街上。雖說此時元宵都沒過,水枯山瘦,無甚好景,但大街相當繁華。寬闊廣大的街道足可並排駛過二十輛馬車,據說有些地方甚至寬達三十丈(注一),更是廣闊無比。大街兩旁的樓房和店鋪高大而典雅,都上著嶄新的油漆,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貼著紅紙金字的春聯,衣裝一新的店小二在店門前笑臉相迎,“客觀裡邊請”之聲不絕於耳。在那些熱鬧的集市街坊,街邊擺著一方方地毯,上面陳列著各色貨物,東方的織錦西方的果脯南方的竹木工藝北方的皮革……應有盡有。街上行人如織,人人衣著光鮮,笑容滿面,洋溢著盛世氣象。
  秦若峰似有意似無意地對兩人說道:“如此盛世大城,除了當今京師,天下再無第三城可與之匹敵。除了大江穿城而過,還有條香河,香河也是相當廣闊,雕花畫舫通行來往。香河兩旁都是教坊青樓,坊中都是人間佳麗,早晚都用香河水洗。,據說因為洗臉的佳人太多,香河水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若能到這般地方去,與佳麗同飲,共度**,誠乃人間一樂。秦二少,花兄,我們去那邊玩玩?”
  花滿又是滿臉紅暈。衛子風不懂什麼叫教坊青樓,向他詢問。秦若峰笑嘻嘻的道:“簡單地說,就是你出了錢就會有美女和你共度**的地方。這不是什麼錯事,也不是什麼壞事,不僅是官府都允許的,更有許多名家出沒教坊青樓,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篇。比如杜牧的‘落魄江南載酒行,楚腰腸斷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可是大詩人呢!可見,去教坊青樓和美女共度**乃是雅事一件。花兄,二少,我們走起?”
  花滿羞紅著臉,勉強道:“在下身體羸弱,就不去這樣的地方了。在下倒是希望兩位能跟我在客棧後院賞月小酌,更足為樂。子曾經曰過,樂莫樂兮新相知。我們三人在後院賞花賞月,敞開心胸共論,也是樂事一件。”
  秦若峰嘻嘻笑道:“這個是什麼子?在下可從未聽聞。”
  花滿道:“屈子!”(注二)
  衛子風打圓場道:“秦大少,我們就依花兄所言,到客棧住下,在後院小酌一番好了。你說的這個什麼教坊青樓我也不喜歡,讓我想起了那個餘……”
  秦若峰立即介面道:“好啦好啦,既然你們兩位都願意到客棧後院賞花賞月小酌,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走吧!”
  花滿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這人雖是女扮男裝,仍是掩蓋不住胸脯的鼓鼓囊囊。她這麼一鬆口氣,兩人都明顯地看到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跳一跳的。
  兩人:“……”
  ※※※
  花滿所住的客棧在朱雀大街,名為“煙柳客棧”。衛子風雖然不懂什麼叫“煙柳”,但看到客棧門前那兩顆光禿禿的楊柳時還是明白了幾分。這個時候是不怎麼樣,但等到晚春之後,這兩棵楊柳自然是“萬條垂下綠絲絛”,若是下點小雨,遠遠望去,如煙似霧,朦朧而美麗,當然就是“煙柳客棧”了。
  雖說此時煙柳一片光禿,無以襯托,但這客棧裝潢相當的有品位,外面看去,整座樓都是紫檀木建成,潔白的窗紙上貼著殷紅的窗花,造型優美典雅,整體顯得光滑而雍容優雅。那“煙柳客棧”的招牌雖然明顯的不新了,卻也潔淨光亮,看不到塵土油煙。衛子風雖是俗人,看了也覺神清氣爽,暗暗點頭,心想難怪這個女扮男裝的花滿會選擇住在這樣的客棧了。
  他當然也隱約想到了,能住得起這樣的客棧的,能是普通人嗎?
  站在門前的店小二見到花滿,立即笑臉相迎,躬身問好。花滿引著兩人入內,走上前去對掌櫃道:“給他們開兩間上房。”
  那掌櫃看了兩人一眼,忽然哼了一聲,白眼向天,傲慢地說道:“花公子,你自己住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這兩個人,一看就是鄉巴佬,土老冒,付得起房錢嗎?就算付得起,他們身上這麼骯髒,弄髒了客棧,我還怎麼做生意?恕不接待!”
  花滿:“……”
  她沒說話!
  衛子風看了看自身的衣服,雖然是新的,但布料確實很一般,遠不能跟人家富貴人家的綢緞相比。新衣服可並不就是華貴服飾啊!穿得再新,確實也改變不了這廉價的土氣。
  他正自慚形穢,卻聽得秦若峰笑嘻嘻地說道:“掌櫃的,我們出門在外是為了行走方便,可不是為了擺闊,所以就不怎麼講究這衣服。不過,你確定不願意招待我們嗎?”
  注一:中國古代發達的通都大邑,的確是有寬達三十丈的大街的,也就是大約100米寬,十分寬闊。當然……主要是為了帝皇貴族出行方便。古代西方在這點上是遠不能和中國相比的。《權力的遊戲》中,我們都可以看到,那些什麼什麼城,包括君臨,街道都是十分狹窄泥濘,遇上雨雪天氣簡直是一團糟。
  注二:屈子就是屈原。“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這是《楚辭·九歌·少司命》中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