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歲微微偏頭,淚眼朦朧地看過去。

不遠處有棵桂花樹,沈工臣就站在樹下,他一身黑色錦袍,在這種漆黑的深夜,很難被人發現。

見柳歲歲看過來,沈工臣抬腳走出樹影。

他雙手背後,朝她走來,步子散漫,像極了在自已院子裡散步。

見他走來,柳歲歲忙低頭,拿帕子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水。

很快,腳步聲停在她面前。

柳歲歲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微微蹙眉:“半夜三更不睡覺,沈大人來我院子做什麼?”

沈工臣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透著股子高高在上的矜貴。

“哭什麼?”他盯著她通紅的杏眸。

柳歲歲將臉撇到一旁,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要你管!”

“柳歲歲,你不會真的因為我沒救你難過吧?”

聞言,柳歲歲氣樂了。

“沈大人還真是自戀自大,事兒都過去了,我也沒受什麼傷,何談難過?”大概是原本就欠佳的情緒作祟,她說得極不客氣,“我難過自然有原因,難不成什麼都要跟你說嗎?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被她一通亂懟的沈工臣,微微擰眉:“伶牙俐齒!”

柳歲歲毫不客氣:“多謝誇獎!”

“你覺得我在誇你?”

“我就當你誇我!”此刻的柳歲歲心情極差,根本不願意和他多說,起身就要進屋。

卻被沈工臣叫住:“不要賞賜了?”

賞賜?

柳歲歲腳步一頓,她轉身回頭:“什麼賞賜?”

“自然是宮裡的賞賜,此次抓捕兇犯你也算有功,宮裡賞了百兩金,一半給了錦衣衛的兄弟們去喝酒,剩下的一半我原本想給你,但此刻見你心情不佳,大概對這些俗物也不感興趣,不如都給了兄弟們……”

“別呀。”柳歲歲一改剛才的鬱悶,剛滑過淚珠的小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我就說嘛,沈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我這兒肯定有好事。”

沈工臣冷笑著看她也不說話。

柳歲歲湊到他跟前,喜滋滋的問:“剩下的五十兩金子是不是給我的?”

“本大人突然覺得自已留下也挺合適,畢竟誰也不會嫌錢多。”

“不不不,您千萬不能這麼想,您可是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朝廷大員,又貴為國公府世子爺,天生貴胄,位高權重,這些金銀俗物自然是入不了您的眼。”柳歲歲一張小嘴叭叭著來,“我就不一樣了,您看我寄人籬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若是得了這五十兩金子,日後的日子也好過了不是?”

見沈工臣冷笑著無動於衷。

她又趕緊拍起了馬屁:“沈大人,實話跟您說吧,我頭一次見您,就覺得您這人不僅長得俊美無雙,氣質更是無人能敵;放眼整個京城,哪家公子能比得上大人您一根手指頭?不,別說手指頭,連腳趾頭也是比不上的,長得再好看的姑娘在您面前……”

沈工臣實在聽不下去。

打斷了她的馬屁。

他冷笑著睨她:“如果我沒記錯,第一次見面,咱倆在客棧?”

“……”不好的記憶撲面而來,柳歲歲有種不好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沈工臣揶揄出聲:“我分明記得,你當時不僅罵我匪人,還說我是登徒子……”

柳歲歲開始裝傻:“我……說了嗎?我怎麼不記得?”

“哼!”沈工臣凝著她,“滿嘴謊言,本大人如何能信你?”

本打算說幾句好話將金子弄到手的柳歲歲,突然就怒了。

“不信就對了,你就是個登徒子,你一個二十多歲的老男人將我摸了看了,我罵你幾句怎麼了?”

她說翻臉就翻臉。

沈工臣一怔,接著臉色沉下來。

“老男人?”他咬牙切齒,“柳歲歲,本大人今年不過才二十一!”

“你一個二十一歲的老男人對一個未及笄的小娘子又摟又抱,你就是不要臉,我告訴你,你若是不給我金子,我明日就出去宣揚去,我要讓眾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柳歲歲!”沈工臣低聲怒吼!

“叫什麼叫?我耳朵沒聾!”

“你……”沈工臣想了半天,咬牙丟出來幾個字,“簡直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柳歲歲突然就悲從心來,她一把扯開衣襟,露出她佈滿淤青的脖子給沈工臣看,“我當時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

內心的委屈和後怕突然就化作淚水洶湧而來。

“我知道,我不過是寄住在你家的一個外人,配不上你施以援手!”她淚眼朦朧地瞪著他,“那你又來找我作甚?”

沈工臣沉著臉不說話,視線卻落在她的脖子上。

小娘子白嫩的脖頸間佈滿了淤青,兩天了,淤青不僅未散,邊緣還開始泛紅,可見當時楊家禮用了多大的勁兒。

他收回視線,對上她生氣的淚眼:“沒找大夫?”

柳歲歲一把攏住衣襟:“用不著你管!”

此刻的她,心情糟糕透了。

攏好衣襟轉身要走,卻被沈工臣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她正要發火,手裡突然多了一物。

柳歲歲仔細一看,竟是一個錢袋子。

沉甸甸的重量,她抬眸看了沈工臣一眼,對方鬆開手,後退一步。

柳歲歲忙開啟那錢袋子,藉著頭頂月光,看著裡面金燦燦的金元寶……

一瞬間,什麼難過氣惱鬱悶通通消失了。

她破涕為笑,再看沈工臣,突然覺得順眼多了。

“大人剛才是哄我的對不對?”見他不說話,柳歲歲唇角輕揚,眉眼都生了笑,“大人真好,歲歲祝大人長命百歲!”

見他依舊不說話。

柳歲歲怕他反悔,一把將錢袋子抱在懷裡,警惕地看著對方:“你說話算話,金子到了我手裡就是我的。”

見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沈工臣無奈搖頭。

“不過五十金而已,就這麼高興?”

“五十金吶。”柳歲歲雙眸微微睜大,“普通老百姓一輩子也掙不來的數目,在大人眼中就這麼不值錢麼?”

沈工臣答非所問:“柳歲歲,在你眼裡什麼最重要?”

“自然是金銀珠寶!”她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沈工臣冷笑:“你還真是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