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工臣隨宋靳去了一趟城西夜市。

兩具少女屍體停放在臨時搭建的停屍房。

門口守著大理寺的侍衛,不遠處有哭聲傳來,沈工臣腳步一頓,回頭去看,便看到死者父母早已哭倒在地上,一旁有人在勸,悲傷的哭聲一聲接著一聲,讓人心情十分壓抑。

收回視線,他轉身朝停屍房裡去,宋靳緊隨其後,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仵作還在,見了二人忙要行禮。

沈工臣冷然出聲:“免禮,掀開白布,本官看看。”

“是。”

仵作上前一步,掀開蓋在屍體上面的白布。

當白布被掀開,沈工臣瞳孔微縮。

這個從十二歲起,在死人堆裡打交道的錦衣衛指揮使,也不免被眼前一幕震驚到了。

兩名未及笄的小娘子,被兇手虐殺後,又被掏空了內臟。

一副空的屍體,血淋淋地擺放在眼前……

他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眸色銳利如刀,一張臉像結了冰。

他的視線落在兩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不等他出聲,一旁宋靳先開了口:“她們是一對姐妹雙花,今年十四,再過幾月就及笄。”

外面哭聲斷斷續續傳來,沈工臣站在那裡,許久未動。

宋靳面色冷峻,擰著眉頭:“兇犯極其變態殘忍,前所未見,現在整個夜市百姓惶惶不安,大人,您可有什麼看法?”

沈工臣想起臨縣那一起兇殺案。

兇手的目標都是未及笄少女,同樣變態殘忍,唯一不同的是,臨縣那幾起都是被分屍,內臟都在,而這一起卻是屍體完整,內臟被掏……

沈工臣轉身往外走:“說說她倆的情況。”

“是。”

宋靳跟在他身旁,“這兩姐妹姓李,一個叫李春花,一個叫李夏花,沒有兄弟,家中只有這兩姐妹,跟著其父母在夜市開了豆腐坊,賣豆腐為生;聽說這兩姑娘因長得好看,雖還未及笄,說親的媒人都已經來了好幾茬……”

“宋大人。”沈工臣突然出聲。

“沈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

“幾起案件,目前為止,只有兩共同點。”沈工臣負手而立,看著遠處,眸光犀利而幽深,“第一,死者都未及笄,年齡都在十三到十五歲之間;其二是相貌不差,家中無兄弟。”

“沈大人說得對,下官亦發現了這一點。”

沈工臣回頭看他,嗓音冷沉。

“我若是宋大人,這會兒就不該在此處,而是早已派人摸查整個京城所有符合這兩點情況的家庭,並派人暗中保護。”

“眼看就要天黑,宋大人難道一點不急?”

“並非下官不急,而且大理寺人手不夠……”

“想要多少人?”

“最低一千人。”

“好,本官給你兩千錦衣衛,務必保證今晚整個京城少女安全。”

“多謝沈大人。”

從夜市出來後,沈工臣沒再回錦衣衛官署,而是直接回了國公府。

陪母親林氏吃了個晚飯。

從惠春堂出來,他走在國公府的遊廊上,腳步漸漸放緩,最後停在通往慎安堂的水榭之上。

夜色濃墨,整個國公府變得很安靜。

七星站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主子可是在擔心五娘子和柳娘子?”

沈工臣沒說話。

七星繼續道;“五娘子倒不必擔心,小的聽說那兇手虐殺的都是家中無兄弟的那種小娘子,二公子是五娘子嫡親的哥哥,她應該是安全的。”

“再說了,國公府固若金湯,那賊人若是敢來,還不得被侍衛坎成渣渣。”

沈工臣並非擔心府上的人。

他擔心的是,即便宋靳做足了準備,今晚的京城也不會安生。

那兇犯神出鬼沒,他派出去的人到現在也沒追蹤到其蹤跡……

“北斗呢?”他問。

“北斗……”七星正要說話,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落在沈工臣面前。

他拱手:“主子有何吩咐?”

“你再去一趟夜市,看看那邊可有什麼異動?”

“是。”

……

如沈工臣所料。

即便宋靳萬事俱備,將那些符合兇犯虐殺的目標重點保護,但還是出了意外。

其實也不能算意外。

而是那變態不按套路走,他殺了一個已經及笄即將出嫁的小娘子。

且這小娘子身份不低,乃京兆府尹趙大人嫡出女兒趙瑩。

天未亮,訊息徑走。

待天亮後,整個京城都沸騰起來。

特別是京中世家,府上有小娘子的,都惶惶不安。

府上的侍衛都悄悄地添了一倍,小娘子們更是待在房中,連門都不敢出了。

柳歲歲一早被春杳叫醒。

當春杳告知她這一事時,原本還有幾分睡意的她,立馬被嚇得精神起來。

一貫喜歡賴床的她,二話不說起了床。

正在梳妝時,秦雙喜來了。

她臉色不太好:“父親一早派哥哥來接我回府,歲歲,我得回去了。”

本以為自已已經及笄沒有兇險。

但昨晚的事,也嚇壞了秦家父母。

秦父更是一大早便派了秦雙喜的哥哥來接,此刻,馬車就在國公府大門口。

柳歲歲一聽,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捨又焦灼:“雙喜,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千萬別出門。”

秦雙喜好醫術,秦父便讓她在春熙街開了一家醫館。

沒出事之前,她日日會去。

出事後,她擔心柳歲歲,為了教她飛針,這幾日便沒去了。

“你放心,我回去後就待在屋裡,哪裡也不去。”秦雙喜說著遞給柳歲歲一個針灸包。

她開啟,指著其中一排細如牛毛的銀針,“這幾根銀針你隨身帶著,哪怕睡覺也放在枕頭下。”

柳歲歲點頭,接過那銀針,妥帖放好。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秦雙喜就走了。

柳歲歲要送她,被她拒絕。

柳氏派了人來,親自將秦雙喜送上秦家的馬車,並送上謝禮。

……

一早的金鑾殿。

京兆府尹趙大人跪在大殿之上,剛痛失愛女的他,一夜之間白了頭。

他磕頭不起,聲音悲愴:“臣祈求皇上,緝拿兇犯,為小女報仇!”

明歷皇同樣震怒。

不過才短短數日,從外地到京城,死了數名閨中女子。

更讓人憤怒的是,兇手慘絕人寰,殺人不說,還變態的掏空了女子內臟。

更讓明歷皇怒不可遏的是。

兇手竟如此膽大包天,在他眼皮底下犯下如此滔天大案?

更別提,昨夜虐殺的還是京兆府尹之女……

在他看來,這是不僅兇犯對皇室的挑釁,更是對他皇權的輕蔑和不屑。

他如何能忍?

於是,明歷皇的視線落在了站在群臣之首,一身飛魚錦衣的沈工臣身上。

“此案從今日起交由錦衣衛全權負責,大理寺配合調查緝兇。”

“沈工臣,宋靳。”

兩人同時出列:“臣在。”

“朕給你二人七日時間,七日內,務必破此案!”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