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禮感覺眉心從手掌傳來的熱一瞬間包裹了全身,酥麻感從額頭傳到四肢百骸。

她顫了顫眼睫,隨後聽話的閉上了眼。

周幼言見她照辦,從不知從哪撿來一根樹枝向灌木裡一探,找好角度,然後喊她。

“好了,睜眼吧。”

尚禮試探性的微微睜開了一隻眼,見著眼前晃閃著朦朧的白,雙眼睜開,瞳孔剎那間放大,不自覺的往前踩了一步。

周幼言拿樹枝挑開叢木一面,裡面芳華躍入眼眸。

暗色的叢木裡,幾朵純白無瑕的白色茉莉正在躍展身枝,花瓣上纏連著小水珠,花色純正,花瓣展開的時間裡,尚禮的心緒也跟著躍動起來。

“感覺怎麼樣?”他問她。

“這也...”尚禮笑容展開,扭頭看向在旁高她一截的身影,突然怔住,喃喃了剩下的話,“太美了...”

周幼言的側顏太過蠱惑,明顯的下顎線,眼睫閃了閃,逆著後院的燈光,對映在她眸子裡,模糊高大的讓人心馳神往。

那一刻她覺得不止她領悟了花開的生命力,更是在他的側眸中看到了與她心裡同樣躍動的對柔和生命力的祈盼。

時光何若一刻停滯,連她眨眼的速度似乎都被減慢。

“你剛才,”周幼言也看向她,“見證了一場生命的含苞待放。”

“心裡有沒有好受很多?”

他就這麼看著她,尚禮半天也沒說話,突然醒過來,眨了眨眼,收了視線。

“你們學醫的果然會馭心。”尚禮直言,“周哥,我很開心。”

她視線回到茉莉上,開始自顧自的感慨,

“茉莉不似玫瑰,雖然純白沒有烈性,但它的美,是輕軟柔和的。”

“缺失了那種熱烈的美,它也擁有了自已的高尚和皎潔。”

周幼言聽著聽著就看向了她,恰時月光普照,細白的光點停留在她肩上,與皙白的面板合二為一。

這一刻,有人溫柔的,像是月色之神。

她聲音輕和。

“都說花是留不住的燦爛,但生命綻放的一瞬有人矚目與凝視,又何妨剎那間身死。”

“或許萬事萬物等的,就是這一刻的意義。”

她看向他,眸中帶水,柔軟又不失堅定。

“周哥,我知道了。”

何止是一場生命的含苞待放,更是她覺得內心漂泊無定的虛無感突然削弱了,或許是因為一枝躍動展枝的白色茉莉花。

也或許是,因為他。

“看來我的治療很成功。”他誠然回應。

聽他說完這句,尚禮看著他,兩人對視,默契的笑了。

周幼言微微揚了揚唇,面前女孩正看著白曇,她身形很瘦,寬肩粗腿的睡衣穿在她身上更顯人小,尚禮的面板真是出奇了的白。

月色正好,萬物受贈,柔和的生命力開始展露以至恢宏,彼時純華一現,而她恰如白色茉茉。

尚禮曾在那個晚上問周幼言,為什麼回來的第一晚,留在家中吃飯的人少之又少,是不是因為周家人不喜歡她。

周幼言帶她去了廚房,揭開晚餐沒曾開啟的菜餚,裡面黑糊糊的燒成了焦。

尚禮捂住了口鼻,嚥了咽口水。

“你突如而來的情緒救了你。”周幼言倚在廚房的門框上,略帶玩笑的說,“不然你就被你大伯母毒死了。”

“那我是不是躲過去了?”她擔心的問他。

周幼言拿著橙汁又灌了一口,酸橙的澀味一瞬間在口腔內散開,甜味立即塞滿味蕾。

“你忘了你走的時候你大伯母和你說了什麼?”

“她說,”周幼言故意放慢語速,“明早熱熱再吃。”

“……”

她感覺周身起了雞皮疙瘩,半天望著他。

“周哥。”

“嗯?”

“你不怕嗎?”

他聽到這話微揚著唇,從門框邊直起身,語氣有點張揚,“我啊,當然不怕了。”

她滿臉困惑。

“我...”他剛起興準備解釋,不知想到什麼,緊接著一瞬間眸色暗沉下去,長睫微斂。

她頃刻蹙眉。

“不為什麼,就是不怕。”他最終回答。

外面的夏蟬接連不斷的鳴叫著,廚房的窗戶邊還能看到後院的螢火蟲,亮瑩瑩的點綴一片黑暗。

尚禮欲言,他卻先了一步。

“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她看他突變的臉色,尚禮走一步靠前,“周哥,你沒事吧。”

“沒事。”他的喉結滾了滾,聲音更沉了一點。

周幼言低頭緩聲,慢慢抬起眸子,明明同一個人同一瞬間,兩次抬眼,她在他的瞳中看到潛藏的不同情感。

多了一點,一點點恐懼。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廚房,尚禮關上燈緊跟他到大廳,暗地長廊裡,周遭一切都變得極度神秘與細恐。

“別跟了。”

他背影頎長,影子被月白的燈光拉的很長,這次他沒有回頭,只是乾脆的叫住了她,好似發號命令。

“回去睡覺。”

再沒回頭。

翌日清晨,尚禮起的很早,見著周柏絳在後院裡面練太極,她笑著過去打了聲招呼。

一早上都在聽徐雯說周樂玥昨夜回來了,青天白日不回來,非趕著大黑天往家趕。

尚禮坐在餐桌前,嘴裡叼著一個白饅頭,徐雯今天大早上就告訴她昨晚那飯不吃了,過夜不新鮮,改天再補一頓新鮮的。

她彼時正覺得內心的優越感躍躍欲試呢,想找他嘚瑟嘚瑟她躲過去了。

尚禮抬頭仰視著二樓她房間對面的那扇門,嘴裡嚼著饅頭引得腮幫不斷鼓動。

她都吃早飯了,怎麼還不見周幼言起床?

“哎呦,這花昨晚開了!”徐雯一副錯過了良機的表情。

“這可是幼言養了許久的花,他一直等它開苞,想要親眼見證,今年錯時,又得等明年了。”

徐雯手裡攥著噴壺,邊噴著綠植邊替周幼言覺得遺憾。

尚禮聽到這話,吃饅頭的動作頓了頓,她眨了眨眼,細想昨晚的情節。

白茉莉盛開的時候,周幼言言語問她是否開心,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看著花,他眼裡那種隱隱湧動的情緒到底是什麼呢。

尚禮想不明白。

“禮禮阿姐!”一聲脆耳的喊聲從樓上傳來。

緊急著跟隨著一段緊蹙的腳步聲。

然後尚禮就感覺自已被人從抱住了,酥癢感讓她不自覺的搡了搡身子。

“姐姐好美!”那人跳出身來,“難怪我阿哥見你第一眼就誇你長得漂亮。”

“…!”

“你,阿哥?”尚禮愣著看她。

來人穿著淡青色的短袖連衣裙,V型的領外有一層荷葉邊做修飾,上面有個蝴蝶結繫繩,束腰的設計顯得她更為娉婷。

“哦,忘了介紹了。”她不好意思的鬆了抱住她的手,清了清嗓音,“咳咳,我就是周家最小,周樂玥。”

“周幼言的妹妹。”

“姐姐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周樂玥朝她投以期盼的眼神。

“啊...”她仔細回想,馬上和腦子回電了一樣,看著她點頭,“原來你就是樂玥妹妹。”

沒等她說完,周樂玥就抱著尚禮的胳膊搖來搖去,嬌一個接著一個撒。

“等等,”尚禮接著她剛才的話,“你剛才說,你阿哥,誇我?”

“對啊對啊”,周樂玥入座在旁,別提多有興趣,“他誇你長得漂亮,斯文有禮貌,還說你......”

沒等周樂玥說完,樓上的一扇門“咔嚓”一下被開啟,男人換上了黑色的襯衫,動作嫻熟。

“你又在亂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