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和趙雲沒有二次劫營。
翌日。
馬超、龐德留了兩千餘騎押運輜重糧草,引八千騎來到梁國。
為了避免呂布設下陷阱,馬超還專門令龐德去打探梁國境內的“義舍”。
得知“義舍”真的可以免費領糧食時,馬超人都是呆的:“呂布這麼蠢的嗎?就不怕義舍的糧食被搶嗎?”
龐德同樣心情不能平靜:“我聽聞張魯也曾在漢中部署義舍,只是從未真正見過。”
“沒想到,竟然在梁國看到了義舍。義舍雖然有官役守著,但官役只負責補充義舍的糧食,不禁止任何食客取走糧食。”
“將軍,我.....”
龐德欲言又止。
顯然。
義舍的存在,對龐德有不小的觸動。
馬超忿忿道:“這定是呂布的陰謀,是在亂我軍心。龐德,你看你還沒開始鬥陣,都沒戰心了。”
龐德打了個冷顫,後怕道:“將軍言之有理。這定是呂布的陰謀,方才我真的有不想跟呂布鬥陣的想法了。”
馬超提著長槍,策起韁繩,喝道:“不要被假象迷惑,今日定要勝呂布一陣!”
走了不到五里。
馬超就見到了呂布已經在平坦處佈下陣勢。
見呂布只比昨日多了幾百步卒,馬超策馬出陣喝問:“呂布,這就是你的大軍?”
呂布出陣回應:“馬超,你這話是何意啊?”
馬超提槍再喝:“呂布,昨日就約定好今日要鬥陣,我專門帶了八千騎來跟你鬥陣,你就這點兵馬?”
“你的大軍呢?”
“若你的大軍沒來,我可以等!”
呂布哈哈大笑:“馬超,本侯的大軍都在此地了。”
馬超怒道:“你這是在小覷我嗎?還是想讓我只拿出三千騎跟你鬥陣?”
呂布將長戟往陷陣營的方向一揮,忽然大喝:“陷陣營何在!”
話音剛落。
整齊劃一的吼聲響起:“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吼聲如雷。
讓原本有些嘈雜的西涼騎兵都嚇了一跳,眾西涼騎兵紛紛驚愕的看向陷陣營的方向。
只見陷陣營在高順的指揮下,徐徐向前。
龐德舉目眺望了一陣,面色凝重:“將軍,這不是普通的步卒。目力所見,皆是披甲之士。”
馬超嚇了一跳:“全甲?”
龐德點頭:“全甲!”
馬超的臉色也變得凝重。
在西羌,一直都有一漢當五胡的傳聞。
不過這個漢,不是指普通的漢卒,而是全甲漢卒!
別看馬超有萬餘騎,這些騎兵除了軍中將校外,都是沒甲的!
沒奈何。
西涼窮。
能有武器和弓箭,都已經不錯了。
甲?
那是稀缺軍器!
呂布則是面帶笑意:“馬超,現在還覺得本侯是在小覷你嗎?”
馬超倒吸了一口涼氣,面色也變得凝重:“呂布,即便你有甲冑之利,我也能勝你!”
雖然面對是全甲步卒,但馬超沒有失去鬥志。
即便陷陣營都能以一敵五,馬超也有人數優勢。
更何況:陷陣營只是步卒,不是騎卒!
呂布大笑,回到了陣中高立的將臺。
既然是鬥陣,呂布自然是不準備親自上陣了。
騎兵如何穿插,步卒如何進退,都需要呂布來下達軍令。
狼騎義從有秦宜祿、侯諧、曹性等將在,足以統兵。
又有趙雲的驃騎義從協助。
呂布壓根不懼鬥陣。
旌旗揮動。
一個個的軍令下達。
陷陣營結陣向前,如同鐵壁一般,看得西涼騎兵心中直髮顫。
陷陣營將士的全甲,又看得西涼騎兵羨慕不已。
如果是遭遇戰,西涼騎兵見到陷陣營絕對是要繞道走的。
誰會沒事去啃八百全甲步卒啊?
除非瘋了!
只是此刻在鬥陣,即便西涼騎兵再不願意,都得去啃這八百全甲步卒。
“龐德,我分你三千騎兵,你將這八百步卒圍住。”
“不用硬碰硬,待我先擊潰呂布的騎兵,再回頭來助你。”
“八百步卒就是八百副甲,倘若能夠全部得到,這天下我何處去不得?”
凝重之餘,馬超的心中又有了想法。
倘若這八百副全甲,都用於裝備西涼騎兵。
八百全甲騎兵,想想都激動不已!
龐德則是心如明鏡。
擊潰呂布?
談何容易啊!
只是龐德也不想打擊馬超,遂領了這個軍令,領了三千騎圍著陷陣營“放風箏”。
主打一個:雖然我的箭離得太遠破不了甲,但你的箭也射不中我。
這也是龐德的無奈了。
在西涼騎兵的箭達到破甲距離前,得先想想能不能避開陷陣營的死亡箭矢。
陷陣營的箭,是不用考慮破甲的。
西涼騎兵,沒甲!
龐德只能等著馬超在騎兵上決出勝負。
然而。
龐德想“放風箏”,高順可不慣著。
見到龐德只在周圍襲擾,高順直接帶著陷陣營回陣,然後在將臺的周圍結陣。
這可把龐德給整不會了。
你過來啊!
你不過來我怎麼圍你啊!
馬超同樣懵了:“龐德,呂布的步卒怎麼又回去了?你不圍著,我怎麼衝呂布的將臺?”
龐德無奈:“都是全甲步卒,要走我也攔不住啊。”
見呂布的陣型太嚴密,馬超也不敢衝。
馬超怒而大喝:“呂布,你出來,不要當縮頭烏龜!”
呂布不疾不徐:“馬超,本侯是跟你鬥陣,不是跟你鬥將。”
雙方對峙不下。
呂布又道:“馬超,不如今日的鬥陣,也平手如何?本侯今日還有大禮要送給你,不能因為鬥陣傷了和氣。”
馬超揮槍大喝:“你我本就是敵手,何來的和氣?”
呂布大笑:“馬超,你別急。先看了本侯的大禮,再決定不遲!”
馬超遲疑間。
呂布又向天空射出響箭。
見到響箭,馬超大驚失色:“呂布,你竟敢部署伏兵?”
驚疑間。
只見呂布後方的密林中,忽然湧出大量簞食壺漿的鄉民。
馬超人懵了。
說好的鬥陣,怎麼又來鄉民了?
這是要幹什麼?
令馬超更懵的是。
這些鄉民竟然又拉起了大橫幅:“熱烈歡迎西涼神威天將軍馬超,來楚國度假。”
度,度假?
馬超瞪圓了眼睛:“呂布,你到底想幹什麼?”
呂布大笑:“馬超。你帶著西涼的弟兄們跨越千里來到楚國,本侯身為楚王的岳丈,又是楚國前將軍,豈能不盡地主之誼啊?”
“鬥將鬥了,鬥陣也鬥了,沒必要再打生打死了。”
“不如坐下來,該吃吃,該喝喝,坐等襄樊戰事結束。”
“想必你也很清楚,不論是你贏了還是本侯贏了,都不會影響襄樊的戰事。”
“又何必讓西涼的弟兄枉送性命?”
“不用擔心受到曹操的猜忌。曹操好歹也是韓公,器量不會狹小到你跟本侯吃吃喝喝就懷疑你有異心。”
“更何況,不論是韓公還是楚王,都是天子的臣子。”
“你我都是大漢的武將,是同僚,也是同袍。”
馬超跟龐德面面相覷。
什麼叫鬥陣也鬥了?
除了龐德遠遠的射了幾波箭,人都沒死傷一個,這叫鬥陣?
馬超忿忿:“呂布,休得花言巧語,快跟我鬥陣!”
早有人給呂布端來美酒。
呂布立在將臺上,端著酒碗向馬超敬道:“馬超。鬥陣啊,裝裝樣子就行了,若是殺紅了眼,也不好收場。”
“這是楚國最香醇的武陵桃源酒,包你喝了一次,難忘終生。”
“來!”
“與本侯同飲如何?”
見馬超不答,呂布將酒碗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又道:“馬超。其實本侯不止這點兵馬。”
“你來的時候應該知道,楚國有前後左右四將軍,以及五虎上將軍。”
“現在你看到的,只是楚國的前將軍和五虎之一,還有兩個上將軍沒出現。”
“若你真想鬥,本侯也不介意跟你鬥。”
“只是真鬥起來,你有把握,在楚國的前將軍和三個上將軍面前,全身而退嗎?”
“本侯又聽聞,曹操連糧草都不給你,只讓你就食於野。”
“你雖然是奉令搶的陳留糧草,但必然也激起了陳留的民怨。”
“你的兵馬在時,曹操必然不敢論你的罪;可你的兵馬若是打殘了,曹操會容得下你嗎?”
“本侯這是在為你著想啊。”
馬超沉默。
曹操的態度,本就令馬超很不樂意。
要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這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馬超偏頭跟龐德商議:“龐德,你怎麼看?”
龐德眉頭緊蹙。
我怎麼看?
我能怎麼看?
你才是將軍啊!
龐德斟酌道:“將軍,不如暫時撤回陳留?”
“呂布的話也有道理,不論誰贏了,都不會影響襄樊的戰事。”
“更何況,我們能搶陳留的糧草,搶不了楚國的糧草。”
“只有呂布和趙雲,我等就疲於應對了。”
“倘若再深入腹地,恐怕真的會被打殘。”
“將軍若沒了兵馬,回了西涼豈不是成了待宰羔羊?”
馬超心中的想法,其實跟龐德差不多。
不計折損的為曹操賣命肯定是不行的!
馬超道:“暫時不撤回去。呂布都準備了酒肉飯食了,豈能不吃飽喝足再走?”
龐德吃了一驚:“撤回陳留,曹操見將軍有兵馬在,定也不敢責罰。”
“可若吃了呂布的酒肉飯食,豈不是有通敵的嫌疑?”
馬超瞪眼道:“曹操可是給了我就食於野的軍令的,吃呂布的酒肉飯食,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難道我吃了呂布的酒肉飯食,曹操就要猜忌我嗎?”
“曹操若真的只有這點器量,我直接就反了曹操,引兵投劉標。”
龐德一愣。
這,好像也有道理?
當即。
馬超同意了呂布的提議,招呼眾西涼兵下馬就食。
呂布又邀請馬超、龐德到將臺上同飲。
馬超也不懼。
若呂布有生擒之意,昨夜劫營就得逞了,更沒必要搞得如此複雜。
這酒肉一下肚。
醉意一上頭,馬超的話就多起來了。
呂布又有意套馬超的話,順著馬超的話聊。
這一聊,就將馬超的怨氣給聊出來了。
“馬騰愚笨如豬!不僅輕信鍾繇的話跑去許都當衛尉,還將宗族百餘人都帶去了許都。”
“若不是我提前將妻兒留在了右扶風,馬騰那蠢貨連我的妻兒也要帶去許都。”
“一個沒實權的衛尉有什麼可當的?”
“真是愚蠢至極!”
“我本可在西涼快活,如今不得不來中原替曹操賣命!”
呂布一聽。
心中直樂。
“馬騰的確不配當人父,不如你來當本侯的義子如何?”呂布半開玩笑地道。
馬超打了個酒嗝,醉道:“今超棄父,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以超為子。”
呂布的笑容一滯。
棄,子?
收個義子還得放棄親兒子?
好!好!好!
果然跟本侯以前很像!
“哈哈,酒醉之言,不可當真。”呂布打了個哈哈。
馬超在方才說出那句“今超棄父,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以超為子。”時,也是嚇了一跳,酒醒了半分。
只是話已出口,只能繼續裝醉。
聽到呂布的話,馬超也順勢道:“哈哈。我有父,將軍有子,適才只是戲言。”
待得酒足飯飽。
馬超和龐德這才醉醺醺的離去。
吃飽喝足的西涼兵,同樣跟著離去。
呂布看向陳留方向,問道:“子龍,龐德可有答應你的招攬?”
趙雲淡淡地道:“雖然沒有答應招攬,但問出了包括馬超在內的關中諸將,並非真心歸附曹操,都只是形勢所迫。”
“孟臨常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伐交又以遠交近攻為上策。關中諸將,或可結為助力。”
呂布點頭:“如此,也不虧了。此間危機已除,就看玄德能否拿下襄樊了。”
馬超只是曹操派來襲擾的,都稱不上是大患。
最關鍵的依舊在襄樊。
......
許都。
曹操看著手中的情報,拍案而起。
“反了!反了!反了!”
“馬超小兒,竟敢違孤軍令!”
雖然早知道西涼軍反覆無常慣了,但真看到馬超跟呂布對戰的表現後,曹操的怒火依舊難以遏制。
孤是讓你去襲擾彭城的,你跑去跟呂布玩起鬥將和鬥陣了?
鬥將和鬥陣就算了,你還吃呂布的喝呂布的?
最令曹操惱怒的是,馬超竟然還在戰報上將鬥將鬥陣以及吃呂布的喝呂布的,都寫得清清楚楚!
用意很明確:我雖然輸了,但我沒欺騙韓公。韓公你的器量不會狹隘到猜忌我吧?
的確。
馬超這樣寫戰報,曹操還真拿馬超沒辦法。
猜忌?
就食於野的軍令,是曹操下的。
真要論起來,馬超也沒違背曹操的軍令。
畢竟曹操是不提供糧草的,讓馬超走一路吃一路。
如今的局勢。
對曹操很不利。
雖然曹仁已經在連日的急行軍後感到了新野,但卻不敢去樊城。
劉備層層鹿角封鎖了樊城四門,又以逸待勞的等著曹仁。
青州的袁尚也一直攻不破周瑜的防線。
最重要的是:
曹操的軍糧快要用完了!
原本就跟袁紹打了一場,打完袁紹劉標又強開襄樊之戰,讓曹操幾乎沒有準備的時間。
剛好廚官送來雞湯。
看著雞湯中的雞肋,曹操忽然又生出感慨:“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郭嘉聞言,領會其意:“明公,我有一計,或可解樊城之危。”
曹操盯著雞肋出神:“如今兵馬疲憊,糧草又少,如何能解樊城之危?”
郭嘉凝聲道:“可讓天子,親往樊城!”
曹操猛地抬頭:“天子?”
很快。
曹操又琢磨出了郭嘉的用意:“劉標既稱王又攻伐,必有稱帝之心。”
“劉標若想稱帝,就必須讓許都的天子背上天下大亂的汙名。”
“故而在天子心中,劉標已經成了真正的叛賊。”
“劉標稱王,劉備卻甘願為將,料想劉備心中對天子必有愧意。”
“奉孝是想以此為契機,讓天子勸劉備退兵?”
郭嘉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若劉備不肯退兵,可讓天子死於樊城,嫁禍給劉備!”
“明公再趁機擁立皇子敦登基,傳檄天下討伐劉備劉標父子。”
“有殺天子的惡名在,天下士人棄劉標而走的必不會少。”
“皇子敦如今不到一歲,比起天子也更容易控制。”
曹操仔細琢磨郭嘉的計策。
如今的劉協,對曹操的用處已經不大了。
反而還成了一個潛在的隱患。
萬一劉協哪天發神經想要禪位給劉標,那曹操就正兒八經的成反賊了。
而讓劉協去樊城。
若能退劉備的兵馬,自然是極好的;若不能退劉備的兵馬,讓劉協死在樊城嫁禍給劉備,就能壞劉標的人心。
殺天子,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尤其是對於剛稱王的劉標而言,若劉協被劉備“殺死”在樊城,對劉標的影響極有可能是致命的。
而對於曹操。
劉協一死,曹操擁立一歲的皇子敦稱帝,那跟曹操直接稱帝都沒什麼區別了。
想到這裡,曹操不由拊掌大笑:“奉孝妙計!”
“只是許都到樊城路途謠言,若是天子鑾駕前往,延時費日。”
“孤親引騎兵,著天子前往樊城。”
“孤倒要瞧瞧,那劉備是否真的敢為了樊城而不顧天子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