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不用支援袁尚,郭圖也不想支援一個橫看豎看對自己不順眼的袁尚。

奈何。

袁譚投了!

郭圖都跑來幫袁譚了,袁譚投了!

不支援袁尚,難道支援袁熙?

袁熙能配幾把鑰匙?

最重要的是:郭圖雖然支援袁譚當嗣子,但更支援袁紹上尊號。

袁紹若是不能上尊號,誰當了嗣子都沒用。

眼下戰局。

郭圖得以袁紹的根本利益為主。

派人去鄴城告訴袁紹河北上下都支援袁尚為嗣子,看似是嗣子之爭,實則是告訴袁紹:

別在鄴城玩“雙子奪嫡”的遊戲了,鄴城那三萬步騎得動了。

再不動。

不僅青州是劉標的,冀州東部沿海也得被劉標搶佔,甚至於劉標還能一路打去幽州。

那對劉標而言,真就叫“衣錦還鄉”了。

劉標都可以直接跑到涿郡大呼:樓桑村,你們的王回來了!

然後一大波樓桑村的劉姓後裔舉旗響應。

又是一大波涿郡的劉姓後裔舉旗響應。

然後一大波幽州的劉姓後裔舉旗響應。

甚至還有一大波自稱“劉姓”故交舉旗響應。

對劉姓後裔和劉姓後裔的故交而言,劉姓為王,肯定是比袁姓為王的要強的。

起碼。

劉姓為王,多多少少還能有點盼頭。

袁姓為王,那劉姓王侯們就沒辦法提“我爺爺當年怎麼怎麼”“我高祖當年怎麼怎麼”,吹牛都吹不起來了。

郭圖沒有跟顏良解釋太多。

因袁紹要玩“二子奪嫡”,戰事發展到現在,逐漸有些失控了。

若不及時止損,不僅會讓劉標在河北恣意妄為,還會影響河內的戰事。

袁尚在河內投入了八萬步騎,若因劉標的原因而在此被曹操擊敗,那袁紹別說上尊號了。

不抱頭鼠竄都不錯了。

顏良見郭圖神色凝重,也收起了驚訝。

眾軍向北而行。

竟與沮授袁熙在同一天抵達東武城!

沮授和郭圖四目相望,破天荒的沒了以前相互間的輕蔑和敵視。

作為河北大族又是當世罕見的俊彥,沮授其實是瞧不起郭圖這種“趨炎附勢”“巧言令色”計程車人的。

沮授覺得郭圖就是個沒德行的。

同樣。

郭圖覺得沮授是個“假正經”,好像不用沮授的德行標準來標榜就是惡人是小人似的。

只是這以前有再多的偏見和傲慢,在此刻都暫時被各自按捺到了心底。

在明斷局勢上,郭圖和沮授已經想到了一處。

“我已經派人去鄴城,今後河北上下皆以尚公子為嗣子。”

“沮監軍,不論你我之間以前有多少的分歧,當務之急都是替明公守住河北,不可影響了河內的戰事。”

郭圖言簡意賅的表明了態度。

至於袁紹那句“袁譚袁尚都輸了,袁熙當嗣子”,郭圖壓根沒當回事。

為了不讓袁尚當嗣子,就讓袁尚在河內輸給曹操?

除非郭圖瘋了。

或者郭圖如許攸一樣,家小被審配問罪了。

否則。

郭圖是不可能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的。

損人可以。

必須利己啊!

沮授雖然驚訝但也很快就調整了心緒,道:“郭監軍,你我之間的分歧只是政見不同,屬於私怨;私怨不能廢了公事。”

“眼下青州被袁譚送給了劉標,呂布又在平原國聲勢浩大,僅憑我手中的幽州一萬步騎,是擋不住呂布的。”

“我需要你和顏將軍的協助。”

沮授的姿態也沒以前傲慢了,即便面對郭圖言語之間也是溫潤。

郭圖點頭:“論調兵遣將,我不如沮監軍;之後戰事,我會全力協助沮監軍。”

郭圖這般說,等於是放棄了對黎陽兵馬的指揮權。

兩個監軍,在這一刻也達成了共識。

只是驚呆了顏良和袁熙。

尤其是袁熙,更是驚愕不已。

郭圖竟然向沮授低頭了?

這是我認識的郭圖?

袁熙終究只是個平庸的庶子,不僅沒資格跟袁譚和袁尚爭奪嗣子,這器量眼界也遠不如二人。

更看不懂郭圖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向沮授低頭。

郭圖和沮授也沒在意袁熙的驚訝,亦或者兩人自見面起就沒將袁熙當回事了。

最多當袁熙是個如顏良一般統兵的將領。

僅此而已。

沮授言簡意賅又道:“平原國有劉標委派的兩支兵馬,一支由劉標的岳丈呂布統領,一支由昔日孫策的義弟周瑜統領。”

“雖然兩支兵馬加起來都不足萬人,但都是精兵悍將,應該是劉標專門走徐州和揚州兩地挑選出來的。”

“兵雖不多,但調遣頗有章法。”

“不可小覷!”

郭圖也道:“我在倉亭津遇到了劉標的另一支兵馬,領兵的是劉標視為三叔的張飛。”

“幾度交手,我不僅沒能在張飛手中討得便宜,還損失了不少的兵將。”

郭圖沒有隱瞞跟張飛軍爭失利的事。

這種時候,郭圖也不擔心沮授會冷嘲熱諷。

沮授和郭圖相互間,又仔細問了對方戰事的細節,彼此共享情報、印證猜測。

最終。

沮授得出了結論:“以此觀之,劉標是將徐州、揚州和荊州的精兵都徵調了。”

“這意味著,劉標和曹操之間,已經暫時達成了攻守同盟。”

“原本劉標和曹操用於相互間提防的兵馬,都已經抽調。”

“得立即給明公送信,劉標和曹操這次是奔著一戰覆滅魏國來的!”

跟沮授的情報一合計,郭圖也是驚得不淺:“我本以為劉標和曹操相約同攻,這彼此接壤處也會部署大軍相互提防。”

“如今看來,是我小覷了劉標和曹操覆滅魏國的決心了。”

“這二人定是想先滅魏國,再效仿楚漢之爭,二分天下!”

“若是細思,恐怕明公的‘二子奪嫡’,也是劉標和曹操故意促成的。”

“甚至於,許都的衣帶詔風波,也極有可能是劉標和曹操故意演給明公看的。”

郭圖越想越是心驚。

倘若真如猜測,劉標和曹操這次聯手滅魏的決心,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沮授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凝重:“我亦有這般猜想。”

“劉標此人,一向謀定而後動,不肯輕易介入紛爭。”

“平定江東和荊州時也是躲在背後用的陰謀詭計,先讓孫權和劉表相爭,再與曹操同分荊州。”

“如今看來,劉標又是在故技重施。”

“故意引起天子和曹操的爭鬥,實則是引明公入局,以達到聯合曹操一同對付明公的目的。”

“陰險狡詐如斯,是我平生僅見。”

“幸好,現在覺察也不晚。”

“如今東武城有近兩萬步騎,鄴城還有三萬步騎,足以對付劉標。”

“郭監軍,你我再聯名嚮明公上書,嚮明公言明局勢的危險。”

“若敗了,魏國也就不存了!”

郭圖點頭:“就依沮監軍之言!”

......

平原城。

呂布和周瑜合兵後,並未繼續向東武城推進,也沒繼續向渤海推進,而是派遣大量的斥候打探鄴城方向的情報。

得知顏良郭圖也去了東武城後,眾將吏的神色也不由變得凝重。

顏良郭圖跟沮授袁熙合兵,其兵勢就會變得更難對付。

尤其是。

還選擇了東武城這個位置。

若呂布不去打東武城直接去打渤海,就會被侵擾後方。

若呂布去打東武城,且不說東武城有城池地利,鄴城的袁紹也能及時派兵策應。

等於是呂布在拿這幾千兵馬同時去跟袁紹五萬步騎打,且呂布還是進攻方!

不僅沒有城池地利,還有糧道運輸劣勢。

真要直愣愣的去打東武城,呂布就是在尋死。

對此。

周瑜提出了新的作戰方案:“沮授和郭圖都是善謀之人,兩人都選擇了東武城,這是不想我們再兵進渤海。”

“如今大軍在平原城,後勤的壓力不小;魏軍又多騎兵,若是戰線拉得太長,極容易被侵擾糧道。”

“我認為,可以暫時放棄平原國,將大軍轉移去倉亭津。”

“背靠黃河,不僅可以減緩後勤壓力,還能讓楚公用於護糧的兵馬也參與作戰。”

“如此,沮授郭圖就不能繼續待在東武城,鄴城的袁紹也只能引兵出城。”

“戰場,由我等來選擇!”

周瑜不愧在江東征戰十年的宿將,雖然是來增援呂布的,但對戰場局勢的明斷能力卻不輸於呂布。

而在得知劉標自信糧道不會被侵擾時,周瑜也猜到了劉標的用意。

必然是派了一支精銳護糧兵。

若郭圖沮授沒有選擇舉兵東武城,周瑜也是認同讓一支精銳護糧兵護衛糧道的。

如今戰場局勢有了變化。

再按原計劃將精銳用於護糧,就不合時宜了。

用兵本就要靈活多變,因時制宜、因地制宜。

沒有任何一個主將能篤定可以用一套不需要改變的作戰計劃來克敵制勝。

除非對手都是不會動腦子的莽夫。

呂布看向龐統。

如今軍議決策大部分時候都是由龐統來決定,呂布也越來越享受有外接大腦的感覺了。

除非龐統的決定已經完全超出了呂布的認知,否則呂布是不會輕易干涉的。

不用動腦。

砍就行了。

這樣的打仗方式也是很快樂的。

龐統心底對周瑜也生了幾分佩服,整個對河北的作戰部署,周瑜只知道一部分。

然而。

周瑜只用一部分的情報就能推測出龐統跟劉標商議出的後手。

【幸好,周瑜在孫策死後並不能決定江東的軍事,否則孟臨想在短時間內平定江東和荊州是幾乎不可能的。

身為敵人的時候不好對付,身為同袍的時候意外的讓人放心呢。】

龐統暗暗感嘆。

隨即又認同了周瑜的新方案:“如今袁譚已經歸降,青州諸郡縣或是響應袁譚,或是觀望不前。”

“短時間內,青州已經不需要關注。”

“我贊同公瑾兄的判斷,可以暫時放棄平原國,將大軍轉移到倉亭津,同時將護糧的桃源軍也徵調到倉亭津。”

“轉攻為守,引袁紹大軍來倉亭津。”

“就在倉亭津附近,跟袁紹大軍決個高低!”

“一戰定乾坤!”

龐統的語氣鏗鏘有力,聽得眾人亦是興奮。

見龐統和周瑜都決定更改作戰戰術,呂布也不遲疑。

一面派人將新的戰術方案送往彭城,一面又引大軍去倉亭津跟張飛合兵。

......

鄴城。

袁紹一腳踢翻了眼前的桌子。

“逆子!”

“逆子!”

“逆子!”

大罵三聲,袁紹猶自覺得不夠解氣,更是拔劍將桌子劈成了兩半。

雖然對袁譚這個長子不怎麼喜歡,但袁紹內心其實想的是:等袁尚當了嗣子,就讓袁譚輔佐袁尚;即便袁紹哪天不幸死了,只要兄友弟恭也不懼劉標曹操。

袁紹怎麼也沒想到。

袁譚會投了劉標!

只是敗了一陣,就投了!

這讓袁紹猝不及防,只感覺如墜雲霧中,彷彿所見所謂都不真實!

哪怕當不嗣子,今後也能封王啊。

投了劉標,能封王嗎?

顯然。

袁紹對袁譚這個長子不夠了解,也無法理解“袁譚向袁尚低頭”對袁譚而言會比死還難受。

袁紹自以為:袁熙能向袁尚低頭,袁譚也應該能向袁尚低頭,更何況袁譚都是袁基的嗣子了,又不是袁熙這樣的庶子。

看著盛怒的袁紹,田豐暗暗一嘆。

廢長立幼,自古以來就是取禍之道。

袁譚一個嫡長子,忽然變成了袁基的嗣子。

若袁紹是感激袁基且想將基業讓給袁基,讓袁譚當袁基的嗣子,袁譚絕不會有半分的意見!

可這原因卻是袁紹偏愛袁尚,這換誰是袁譚都不可能接受!

再加上。

袁尚對袁譚一向不尊敬,這更讓袁譚對袁尚不滿。

兩兄弟別說兄友弟恭了,不刀兵相向就不錯了。

眼下袁譚兵敗且沒了爭奪嗣子的機會,是個正常人都會投一個“不計前嫌”的劉標。

“明公,如今責怪譚公子已經沒了意義。”

“為了不影響河內的戰事,鄴城的兵馬必須得動了!”

“張飛如今把守倉亭津,必須優先除掉,否則明公大軍前往平原國去打呂布,張飛必會趁機來襲擾鄴城和糧道。”

田豐徐徐的判斷了當前的局勢,又提出了應對戰術。

田豐並無焦躁之意。

鄴城的三萬步騎,本就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而準備的。

雖然袁譚投劉標令田豐意外,但也僅僅只是意外,還不足以讓田豐驚慌失措。

袁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區區張飛,何足道哉!”

“就依元皓之言,立即調集大軍前往倉亭津,先破張飛,再去取呂布的狗頭!”

“待破了呂布,孤要親自將那逆子擒回來!”

袁紹心中怒火難耐。

比起昔日許攸的背叛,袁譚的背叛更讓袁紹感到十分的痛心。

......

河北交戰雙方,正緊鑼密鼓的調兵遣將。

呂布的戰報也如雨點般的傳到了彭城。

看完最新的戰報,劉標的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雖然這傳國玉璽給了袁紹,但這天命依舊在我啊。”

“倉亭津,這倒是個不錯的戰場。”

雖然一開始的用意是破了青州後直接深入渤海去幽州,但袁紹的應對也有些超出劉標的意外。

尤其是沮授和郭圖都前往了東武城,這讓劉標嗅到了不尋常。

袁譚的投降雖然讓劉標初步得了青州,但河北將吏的凝聚力也因袁譚的投降正逐漸變得更穩了。

逆風戰神袁紹模組開始啟動。

也僅僅是有些意外。

在跟龐統制定作戰部署的時候,龐統也是考慮過這種可能的。

任何一場大戰沒個十幾個預備方案都不能稱之為部署。

只不過。

通常會選擇最優方案。

劉標輕輕的敲著桌子,眉宇間已經初具王者風範。

一道道的軍令開始下達。

不僅讓趙雲張遼引桃源軍前往倉亭津,還調回北海的臧霸軍走費縣前往倉亭津。

同時又將對曹防線的兵馬也全都調回,陸續前往倉亭津。

各路兵馬,雖然不及呂布周瑜張飛三支兵馬精銳,但勝在人多!

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兩萬步騎!

同時。

劉標又派快馬去許都,將即將決戰倉亭津告知曹操留在許都的荀彧。

用意不言而喻:決戰開始了,別再藏著掖著了,有多少兵馬都往河內壓上。

得到劉標傳訊的荀彧,再仔細探得彭城兵馬調動後,也不再遲疑。

將原本留在許都提防劉標的兵馬也派往了河內,只留了少部分兵馬提防劉協。

不論是劉標還是曹操,都在這一刻將能調的兵馬都呼叫上。

而在許都的兵馬調動後。

劉標也將彭城的防務和糧草運輸都交給了袁渙。

然後帶著淩統等親衛隊前往倉亭津。

事關成敗一局。

袁紹都要來了,劉標也不能留在彭城。

兵對兵,將對將。

魏公對楚公。

最重要的是:區域性軍爭可以交給大將,決定關鍵勝負的大戰劉標是必須要親自參與的。

這也是在軍中立威名的關鍵。

.....

河內。

得到荀彧傳訊的曹操,猛地將手中的訊報拍在桌上。

“袁譚果然降了!”

“袁紹這蠢貨,面對孤和劉標聯手,竟然還敢玩‘二子奪嫡’,真是愚不可及。”

“你要求死,孤也只能不念舊情了。”

“傳孤令,明日揮軍強攻,孤要讓袁尚知道:袁紹都不是孤的對手,一介孺子如何配與孤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