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齒輪在瘋狂的運轉。

如今身份不同,劉標也不似以往要親自上戰場了。

即便劉標想,這楚國的文武將吏亦會阻止。

作為楚公,主要的職責是調兵遣將、居中排程。

而非輕率的冒著風險去上陣廝殺亦或者往來戰場和徐州之間。

若要輕率如此,會讓所有出征的將吏都為劉標而擔心憂慮。

龐統都會定計要擒賊先擒王的針對袁譚。

同樣。

袁紹的謀士亦會定計針對劉標。

留在彭城的劉標,才能對整個戰局起最大的作用。

若前方勝,劉標能備下酒肉為將士慶功。

若前方敗,劉標能徵調徐揚荊兵馬支援。

雖說劉標在盡力規避徭役太重影響民心,但真要動徭役時,也只有劉標能真正號令。

在張飛和周瑜兩支兵馬離開彭城後,劉標又給廣陵太守陳登下令,以陳登暫行徐州牧一職,動員境內的商船戰船,沿泗水運糧。

同時。

趙雲和張遼分引桃源軍步騎,在彭城國到平原國間督巡運糧。

桃源軍雖然成軍時間短打不了急戰,但若只是督巡運糧又綽綽有餘。

劉標篤信糧道不會受到襲擾,篤信前線兵馬不退後勤糧草就不會斷,原因也在此。

誰家運糧會讓親軍上且讓趙雲和張遼督軍啊。

淳于瓊?

這壓根就不是一個量級。

......

平原國。

平原縣。

呂布和龐統引兵破城。

臧霸打著劉標的旗號去了琅琊到北海一帶,成功的牽制了袁譚的兵力。

平原守將又仗著渤海有沮授袁熙一萬兵馬且黎陽又有顏良郭圖一萬兵馬,篤定劉標不敢輕易派兵入平原。

疏忽下,被呂布打了個措手不及。

平原守將更被呂布的驍將曹性一箭射殺。

雖然將宋憲、侯成、成廉和魏續四將都調撥給劉標組建桃源軍了,但呂布麾下依舊有不少驍將。

如秦宜祿、高順、侯諧、曹性、毛暉、徐翕、許眈、章誑、呂由等。

這次來平原國。

呂布將高順和陷陣營也帶來了。

時至今日。

陷陣營依舊是整個徐州唯一一支武器鎧甲具皆精練齊整的強兵。

自黃巾起義開始,大漢就歷經天災人禍,民生受到了嚴重的破壞。

劉備劉標父子治理徐州後,又以治農和撫民為主,在軍械的打造上相對要弱勢。

人力和財力有限,顧了頭必然顧不了尾。

因此。

除了分配給各軍將校外,劉標都是優先修繕和更迭陷陣營的武器鎧甲。

陷陣營雖然在入徐州後參戰的次數少,但平日的訓練卻沒有因為徐州戰事少而有半分懈怠。

高順亦非貪圖享樂的人。

對陷陣營的日常訓練十年如一日的高要求,只為讓陷陣營時刻保持最強狀態。

得了平原城後。

呂布和龐統沒有再進攻,而是在平原城修繕城池、出榜安民。

又立出旗號。

派人往東面臨近城池挑釁。

就差直接一通電報甩袁譚臉上:廢物,快來。

呂布破了平原的訊息,將袁譚驚得不清。

本以為劉標親自引兵來打北海,不曾想來的又跟官渡一樣只是臧霸引的偏軍。

若是正常情況,袁譚是不會焦急的。

有袁紹大軍在鄴城、顏良在黎陽、袁熙在渤海,又何懼呂布入平原?

呂布怎麼來的就能讓呂布怎麼離開。

如今不同。

袁譚正跟袁尚爭奪嗣子。

袁紹若是出手,就意味著袁譚主動放棄了嗣子之爭。

守個青州都守不住,還想爭嗣子?

因此。

袁譚必須趕在袁紹、顏良和袁熙三路兵馬決定去平原前,先擊退呂布。

尤其是不能讓鄴城的袁紹下令!

一旦袁紹覺得袁譚不能擊退呂布,下令三路兵馬同討平原的呂布,袁譚的嗣子之爭就徹底失敗了。

袁熙是很樂意袁譚失敗的。

因為袁譚敗了就只有兩種結果。

一、袁尚在河東贏了。袁尚當嗣子,袁熙本就跟袁尚關係好,今後一樣平步青雲。

二、袁尚在河東也敗了。袁熙直接原地起飛,天降餡餅般的成為嗣子!

袁譚自然不能容忍這種可能出現!

留下少量兵馬守北海後,袁譚引萬餘主力步騎趕往平原國。

而事實也如袁譚預料。

在探得呂布破了平原後,渤海的袁熙心中那個高興啊。

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袁熙對袁譚是真的恨。

若非袁譚,甄宓不會入彭城。

追了幾年的女神成了劉標的美妾,促成者還是長兄袁譚。

可想而知。

袁熙對袁譚有多恨!

因此當沮授提議先將兵馬從南皮調到渤海和平原的交界處時,袁熙興致勃勃的接受了沮授的提議。

倒不是袁熙想去幫袁譚。

而是袁熙想等著袁譚敗了,然後再揮兵殺入平原國擊退呂布。

如此一來。

袁熙就在袁紹面前掙得了表現,沒準還會讓袁熙替代袁譚來負責對付劉標。

不論袁尚在河東是贏是輸,袁熙都能踩著袁譚一步步走到最高。

甚至於。

袁熙還專門派了騎兵去通知袁譚。

用意不言而喻。

兄長你要努力哦,你若敗了,你的一切弟弟我就笑納了啊。

“袁顯庸,欺我太甚!”

得到袁熙的傳訊,袁譚氣得怒火直冒。

若不是眼下需要對付平原的呂布,袁譚真想引兵去將袁熙打一頓,然後抽袁熙幾個耳光。

讓袁熙知道何為“尊敬兄長”。

“傳令,速行。”

“明日一早,勿必抵達高唐縣。”

袁譚一路沿著漯河往西,會先抵達平原城南部五十里外的高唐縣。

見袁譚失了分寸,謀士辛評連忙勸道:“使君,不可中了袁熙的奸計。”

“使君自北海倍道而來,本就兵馬疲憊;若再強行連夜行軍去高唐縣,恐遭呂布埋伏。”

“使君誤判劉標的主力方向讓平原城失守,明公對使君定有微詞。”

“若再因急行軍遭遇呂布的埋伏,袁熙必會趁機嚮明公讒言。”

“倘若明公聽信了袁熙的讒言,令袁熙接替使君,使君就爭不了嗣子了。”

“沮授如今又是監軍,有臨時號令各部兵馬之權。”

“倘若沮授號令黎陽的顏良郭圖東進,又號令使君的殘部同入平原,以沮授之能再輔以兵力優勢,敗呂布不難。”

“到那時,袁熙可就踩著使君在明公面前掙足了顏面,還不用揹負見危不救的罪名。”

辛評的急勸,讓袁譚暫時冷靜。

袁譚打了個冷顫,也意識到了袁熙的陰險用心。

“待我擊退呂布,定要讓這狗賊好看。”袁譚忿忿不平。

辛評欲言又止。

使君你這是狠起來連自己都罵啊。

袁熙是狗賊,豈不是說......

辛評很快又打消了這個臆想,這豈不是說在說袁氏一家都是狗?

見袁譚的氣消了不少,辛評又道:“使君,可給袁熙去信,信中可放低姿態、極盡委屈之意。”

“再向袁熙剖析利害,讓袁熙發兵相助。”

袁譚一愣:“還請仲治明言。”

不僅要放低姿態給袁熙去信極盡委屈之意,還要請袁熙發兵相助?

是我瘋了還是袁熙瘋了?

袁熙會同意這等要求?

辛評嘴角一勾:“若來的只有袁熙,不論使君如何放低姿態,都不可能讓袁熙出兵相助。”

“可袁熙身邊有沮授。”

“沮授為人,一向公義,不會因私廢公。”

“昔日明公想立袁尚為嗣子時,沮授也因勸明公‘廢長立幼,取禍之道’而惹得明公不快。”

“沮授雖然不會明面上支援使君,但定也不願看到使君兵敗。”

“以我度料,袁熙會引兵出現在平原國邊境,定也是沮授提議。”

“名為向袁熙低頭極盡委屈之意,實則是在向沮授訴苦。”

“雖然明公讓使君跟袁尚爭奪嗣子,但對袁尚也太偏心了些。”

“袁尚有步騎五萬,以及隨時可能支援的高幹軍三萬,反觀使君,只有兩萬步騎!”

“只要哭得夠委屈,沮授必不會坐視。”

雖然辛評說得有道理,但袁譚面有遲疑:“不如我單獨給沮授去信?”

放低姿態在袁熙面前極盡委屈之意,袁譚不想拉下這個臉。

辛評搖頭:“我方才就說了,沮授為人,一向公義,不會因私廢公。”

“沮授雖然是監軍,但也不會因為使君一封信就壞了規矩。”

“可給袁熙就不同。”

“袁熙得到使君的信,定會在沮授面前顯擺和嘲弄使君,以沮授的性格,反會對袁熙不喜。”

“只要沮授肯開口,使君就可借袁熙分呂布的兵勢。”

“即便袁熙執意不肯,使君也不會有半點損失。”

“使君,如今關鍵之時,不可不忍一時之氣啊。”

辛評的苦勸,最終讓袁譚暫時按捺了對袁熙的怨怒。

在辛評刻意的修飾下。

袁譚又派人將一封姿態極低的信送到袁熙手中。

大意就是:

袁譚向袁熙低頭認錯,對袁熙沒有盡到當兄長的義務云云。

又陳述利弊,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云云。

各種好話軟話,就差沒直接跪在地上求袁熙相助了。

看到袁譚這封“可憐兮兮”的信,袁熙忍不住將書信遞給沮授,獰笑道:

“監軍,看到了嗎?”

“袁顯思竟然在哭求我發兵相助,哈哈,笑死我了!”

“他以為他是誰?”

“真把自己當袁家嫡長子了嗎?”

“不過是一個過繼了的廢物,竟然還想當魏國的嗣子,真是恬不知恥!”

“幾句哭求的話,幾句虛偽的許諾,就想讓我發兵相助,根本不可能!”

“我就要在這看著,看著他如何被呂布擊敗!”

“以報昔日奪妻之恨!”

“監軍,聽聞你昔日還勸家父,廢長立幼取禍之道,你還真錯怪了家父。”

“袁顯思就是個志大才疏的廢物,打個連黃巾都打不過的孔融就自以為有定州之才了。”

“劉標更是幾句話就騙得袁顯思結義,如此愚笨之徒,如何能繼承魏國基業?”

“監軍,你看走眼了!”

袁熙恣意大笑,壓根就沒將袁譚信中的哭求當回事,返回有一種暢快淋漓的爽快感。

長子是吧?

奪我妻是吧?

看我如何整死你!

看著如癲狂般大笑的袁熙,沮授的眉頭瞬間蹙緊。

大敵當前,竟還起了兄弟內訌之心。

真以為袁譚敗了你就能當嗣子了?

真以為坐視袁譚兵敗,你就能得到好處了?

沮授長嘆一聲:“熙公子,劉標在北海虛張聲勢,又令呂布引兵奇襲平原國,恐怕圖的不僅僅是青州。”

“譚公子不能敗!”

“若譚公子敗了,熙公子你又不能擊退呂布,整個河北局勢都會出現動盪。”

“屆時明公怪罪,熙公子你一樣也會受到責罰。”

“若因此而影響了尚公子在河內的戰事,尚公子也會心生嫉恨,誤以為熙公子你是故意如此,想爭這嗣子之位。”

“同時令明公和譚、尚兩位公子心生怨恨,熙公子你又將如何自處?”

袁熙被沮授一盆冷水潑下,方才的癲狂之意瞬間消弭大半。

只是袁熙心中猶有不服:“即便袁譚敗了,可有我這一萬步騎和黎陽的一萬步騎。”

“再集合袁譚的殘兵,再有監軍設謀,又豈會不能擊敗呂布?”

“監軍總不會因為我不幫袁譚就故意不用心吧?”

袁熙看向沮授的眼神,有了質疑。

沮授心生不愉。

別用你那骯髒齷齪的心思來揣度我。

想到袁紹這回的信任,沮授又按捺住了對袁熙的不滿,耐心道:

“郭圖一向不喜尚公子,若見譚公子兵敗,定會尋理由在黎陽駐足不前。”

“或會等到熙公子你也兵敗才肯揮兵來救,熙公子你又如何能擊敗呂布?”

“再者,熙公子又怎知譚公子兵敗後,不會轉投劉標?”

“別忘了,譚公子跟劉標始終是義兄弟。”

“屆時,這河北之地必有流言稱,是熙公子你陷害了譚公子,才讓譚公子去投劉標。”

“昔日張郃和高覽舊事,熙公子不可不引以為鑑啊。”

袁熙終於有些驚懼了,不由打了個冷顫:“袁顯思真敢投劉標?他就不怕被罵不忠不孝嗎?”

沮授淡淡道:“譚公子已經過繼了。”

袁熙頓時愣住。

雖說袁譚在爭當魏國的嗣子,但袁譚如今在族譜上依舊是以袁基嗣子的身份存在。

袁基的兒子投劉標,關袁紹什麼事?

袁術的兒子如今也在劉標麾下,袁基的兒子怎麼就不能跟著劉標?

袁譚怎麼看,都沒有對袁基不忠不孝,反而會因為投了劉標而不會敗壞袁基“大漢死節忠臣”的名頭。

只要辯經辯好,這就不是不忠不孝,而是大忠大孝。

“可惡!”

袁熙忿忿不平。

經沮授這麼一分析,袁熙忽然發現,不僅不能對袁譚坐視不理,還得幫袁譚贏!

若袁譚贏了,袁尚輸了,袁譚怎麼也得感謝袁熙。

若袁譚贏了,袁尚也贏了,兩人還能第二輪比試。

對袁熙而言,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只是這個最正確的選擇,讓袁熙很不爽。

明明恨得袁譚要死,卻又要去幫袁譚,來避免自身也陷入險境。

沮授暗暗鬆了口一口氣。

還好。

袁熙雖然笨了些,倒也能聽得進利害。

沮授不怕袁熙自私自利,就怕袁熙犯渾非要置袁譚於死地。

若真到那時,沮授就不得不動用監軍的手段奪權了。

可奪權的理由再正當,這傳到袁紹耳中始終是不好聽的。

【希望不會再有變故了。

明公的這幾個兒子,是真不省心。

倘若能有劉標一半的才能,早就打破徐州了】

而在西邊的黎陽。

郭圖在仔細探查了曹操在東郡的兵力部署後,在黎陽虛設旗幟,也將兵馬調到了平原以西,靜觀其變。

論私,郭圖不想袁譚輸。

論公,郭圖不想袁紹輸。

論公論私,郭圖都得引兵去平原。

哪怕不能明著助袁譚,郭圖也能在西面給呂布製造威脅,讓呂布不得不分出兵勢。

變相的削弱呂布,讓呂布和袁譚間的戰力差距變小。

只是剛到平原國邊境,郭圖就得到了倉亭津的情報。

“倉亭津被張飛搶佔了?”郭圖頓感訝異。

正常而言。

劉標應該在呂布佔了平原城後持續增兵平原城且優先強攻青州,而非跑到距離平原城幾百裡外的倉亭津來。

難道是要奇襲鄴城?

還是篤信僅憑呂布那點兵馬就能拿下青州?

顏良一聽是張飛,當即就興奮了:“早就聽聞劉備麾下有兩個萬人敵。”

“一個是關羽,一個是張飛。”

“正好讓我瞧瞧,到底是我這個河北上將更驍勇,還是張飛這個萬人敵更猛。”

自在白馬津戰敗後,顏良就一直被人小覷,在河北眾將中抬不起頭來。

憋了幾年氣的顏良,早就想斬將立功了。

老虎不發威,真當我顏良是病貓了?

郭圖心有疑慮,道:“顏將軍,張飛在倉亭津可能只是疑兵,是阻止我等去平原的。”

“我料張飛帶的兵馬不會太多,只需派一偏將在倉亭津外立寨不出,擋住就可以了。”

顏良哼道:“郭監軍,張飛有萬人敵之勇,一個偏將怎麼擋得住?”

“你難道忘記了白馬津的時候,因為你我分兵被曹操尋到機會的事了嗎?”

“若是分兵敗了,你我今後在明公帳下,又如何還能抬得起頭來?”

“你就不怕審配和逄紀,參你一個敗軍之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