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主動索要楚王,劉標這是不將孫權當回事了啊。”
曹操見訊,不由感慨。
早先要封劉標為楚王,劉標拒絕了。
如今劉標卻要主動索要楚王,還要拿傳國玉璽來交換。
這其中的門道,曹操是看得很清楚的。
不外乎封劉標為楚王時,劉呂兩家的勢力還不足以稱王,荊州有劉表、江東有孫策。
荊州和江東兩家虎視眈眈不會坐視劉標坐大稱王。
而如今。
劉表勢力覆滅,孫策被刺殺,孫權雖然執掌了江東但成不了氣候。
劉標在楚地,沒對手了!
這個時候稱王,是為了籠絡楚地人心,徹底讓楚地境內計程車民百姓只知有楚王不知有天子。
不臣之心,不加掩飾了!
“奉孝,你怎麼看?”
曹操將訊報遞給郭嘉。
此一時,彼一時。
彼時封劉標為楚王,是想引起劉表跟孫策對劉標的忌憚,最好能讓兩家討伐劉標。
此時若封劉標為楚王,其中的利弊權衡,曹操得謹慎考慮。
郭嘉看得心驚:“劉標竟然真的願意拿出傳國玉璽?不會又是假的吧。”
劉標在淮水的時候就玩過一次障眼法,將假的傳國玉璽扔入淮水,真的傳國玉璽則私藏。
這讓郭嘉不得不懷疑,劉標是否也會如上回一般玩一手“當面掉包”。
曹操沉吟道:“應該不是假的。”
“劉標要的是楚王,若獻上的傳國玉璽是假的,不僅這楚王得不到,還會落個欺君之名。”
“以劉標的心機,不會讓自身陷入如此窘境的。”
郭嘉仔細看了訊報的內容,又踱步沉思了一陣,道:“明公,這楚王,我們不能給。”
曹操眉頭一挑:“為何?”
郭嘉凝聲道:“傳國玉璽雖然很重要,但對如今的明公而言只是錦上添花。”
“沒有傳國玉璽,天子依舊是天子,明公依舊是司空。”
“有傳國玉璽在,袁紹依舊是大將軍,劉備父子和呂布依舊會陽奉陰違。”
“我以為:只要是劉標想要的且明公又不能得到重利的,就不能給。”
“拿個傳國玉璽就想換楚王,明公虧了。”
曹操蹙眉:“可劉標要獻傳國玉璽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孤前陣派賈文和引兵去穎水,就給了劉標哭訴委屈的理由。”
“如今劉標滅了劉表又再提傳國玉璽,孤若阻止,朝中公卿必有非議。”
“鄴城的袁紹,或也會遣使責問。”
郭嘉的想法雖然是以曹操的利弊來考慮的,但曹操也不得不考慮朝中公卿的態度。
接二連三的阻止傳國玉璽入許都,曹操這是想幹什麼?
是不想讓漢室的天子擁有傳國玉璽?
嘴上喊著要匡扶漢室實則心存異心?
若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河北的袁紹也會趁機發難。
袁紹雖然在官渡軍爭失敗了,但要在軍爭外給曹操添堵也是很容易的。
不論是曹操袁紹還是劉標,只要沒自立稱帝,都會扯起匡扶大漢或復興漢室的旗子。
你嘴上能尊天子,我嘴上也能尊天子。
都是扯虎皮拉大旗,誰又會怕了誰?
就看誰的虎皮扯得好誰的大旗拉得妙,各州郡士民會更傾向於相信誰?
“可若許了劉標為楚王,遺禍無窮啊。”郭嘉又道:“若我猜得沒錯,劉標是想走昔日光武帝的路子。”
“封侯,稱王,上尊號。”
“方今天子,不是順位繼承也不是詔命繼承,而是董卓廢殺少帝而立。真論起來,名不正言不順。”
“我又聽聞,劉標一直在拉攏宗室王。雖然宗室王早已今非昔比,但他們只要還是宗室王,就在各州郡王國內有不小的影響力。”
“若劉標得到了楚王的身份,必會尋機與許都決裂,最後再讓其死忠以讖語勸進上尊號。”
“有光武帝和更始帝在前,只要劉標贏了天下,今後自有大儒替其辯經。”
“朝中公卿的非議亦或者袁紹的責問,明公可讓文若在許都應付即可。”
“明公如今要平定涼州和益州,對朝中事難以分心也是很合理的。”
“等這風一過,也就不了了之了。”
郭嘉是懂冷處理的。
曹操不在許都,天子和眾公卿再想要傳國玉璽回許都,都只能拖著。
是傳國玉璽回許都事大?
還是平定涼州和益州事大?
曹操甚至還能再遣使責問: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們一個個都是尸位素餐的嗎?
曹操再次沉思。
同意和不同意,其實對曹操都有利弊。
兩弊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
良久。
曹操細眼一眯:“如奉孝所言,這楚王孤是不能給的。”
“傳國玉璽也就一塊石頭而已,留在身邊對孤也沒什麼好處。”
“相較而言,平定涼州和益州才是最重要的。”
見曹操有了決定,郭嘉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對劉標的用意只是猜測,但直覺告訴郭嘉,只要不給劉標封王,劉標瘋狂增長的勢頭就必然會受到限制。
郭嘉想了想,又道:“劉璋跟張魯有仇,可派人入川,相約同分漢中。”
“有同分荊州舊事在前,我料劉璋自恃西川路險偏遠,不會錯過同分漢中的機會。”
“待劉璋攻打漢中,明公再派人遊說張魯,許其高官厚祿,勸其歸降。”
挑動鷸蚌相爭,然後漁翁得利。
這樣的招式屢試不爽。
袁紹以此得了冀州滅了公孫瓚,劉標以此得了荊州鎮壓了孫權。
郭嘉同樣要行此計,要助曹操得漢中威壓劉璋。
曹操仔細想了想,同意了郭嘉的策略。
劉璋能得到巫夷險道,是跟曹操有關的,雙方有合作的基礎。
西川又路險偏遠,劉璋若再得了漢中部分險關,要擋住曹操也不難。
對劉璋而言,這是利大於弊的。
當然。
這前提是:劉璋能玩得過曹操。
曹操派人給荀彧回了信,讓荀彧在朝中裝傻充愣,任由天子和公卿去掰扯。
荀彧也明白了曹操的用意,主打的一個“我很忙”“封王是大事不能一日而定”等等。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事實也如郭嘉預料,時間一久,這朝中討論傳國玉璽的聲音也就小了。
曹操不在許都,荀彧又裝傻充愣,想討論也討論不出結果來。
對此結果。
劉標也是有預料。
曹操若真的爽快同意,那就不是曹操了。
劉標也不急躁。
曹操想冷處理,劉標也可以時不時的提及。
第一次獻傳國玉璽,曹操置兵穎水。
第二次獻傳國玉璽,曹操置若罔聞。
這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劉標就不信曹操能一直置若罔聞。
傳國玉璽在劉標手中,這獻與不獻都是劉標在決定。
彭城。
又是一年春耕日。
自建安元年秋到如今建安七年春,彭城士民百姓也越來越有歸屬感了。
雖然這中間曾有袁術和曹操犯境,給彭城士民造成了不少的兵禍影響,但總的來說,彭城在這個亂世中已經算得上不錯的“桃源”了。
田間鄉野,處處是農夫辛勤勞作的身影。
河畔小道,充斥著孩童嬉戲打鬧的聲音。
繁榮而祥和。
劉標帶頭春耕,與百姓一同勞作。
呂玲綺則帶著滿了週歲的長子劉乾在田坎上看著勞作的劉標,劉乾那小眼睛中滿是好奇。
對劉乾的教育,劉標一直都堅信“以身作則”“己所不欲,勿施於子”,自小就要培養劉乾對勞作的基本印象。
劉標可不想今後的劉乾,會憨裡憨氣的喊出“何不食肉糜”這等千古扯淡言。
不僅如此。
除了呂玲綺帶著劉乾暫時不能分身,新入府的大小橋和甄宓袁姬,都挽起了袖子在田間勞作。
這要是換個人,絕對不會讓習慣了彈琴撫瑟讀書習舞的美人們去田間勞作的。
劉標卻不這麼想。
美人雖美,但美的只是外在。
若不能理解且支援劉標在田間勞作的用意,這美人也只是幾個花瓶罷了。
若大小橋甄宓袁姬不願在田間勞作,那就沒資格成為劉標的枕邊人。
若是普通人寵妻妾溺子女,最多是讓小家不安穩。
可劉標是要爭天下的。
家事就是國事。
寵妻妾溺子女,就會令國家不穩。
上下幾千年歷史,但凡有皇帝寵妻妾溺子女的,都會令國家陷入危機之中。
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
即便投胎技術好成了皇子,若不能自小明白創業艱辛不去體驗苦難獲得成長,也可能如劉辯一般被毒死、如劉協一般當傀儡。
一開始。
大小橋甄宓袁姬其實是不樂意的。
即便出身最低的大小橋,那也是淮南豪強家的女兒,自小沒吃過什麼苦的。
甄宓又是中山名門甄氏貴女,十指不沾陽春水,每日只讀聖賢書。
袁姬的身份更尊貴,四世三公袁氏女,還曾是大仲的公主,雖然當的時間不長但也是公主。
曾經高高在上的貴女,如今要穿著布衣在田間勞作,這一時之間也是很難轉變的。
可看到劉標會親自下地勞作,呂玲綺也會揹著劉乾下地勞作,大小橋甄宓袁姬又只能咬著牙下地。
不僅要鋤地播種,還要澆灌農家肥,髒臭苦累都得去做。
總不能劉標和呂玲綺都下地了,大小橋甄宓袁姬還要自恃出身身份在田坎上乾瞪眼吧?
己所不欲施於人,那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己所欲施於人,那叫一視同仁。
時間一久。
大小橋甄宓袁姬,也逐漸習慣了勞作。
田間百姓那一聲聲的“稷子夫人”,也讓眾女感受到了尊重和自豪。
在普通百姓眼中,是沒有具體的妻妾概念和妻妾尊卑的。
他們只知道,大小橋甄宓袁姬是劉標府中人,都是會親自在田間耕種的“稷子夫人”,不分貴賤,也不分高低。
午時。
劉標將府中送來的飯菜分給了附近的百姓,又將百姓聚在一起,一邊吃喝一邊閒吹。
跟百姓閒吹的時候,劉標從不講大道理,講的也是更貼地氣的日常。
就比如。
劉標會將劉乾抱起來,跟百姓狂吹“我兒真像我”“我兒眼睛大,一看就有聰明勁兒”,然後將劉乾跟百姓帶到田間的孺子一同戲耍比賽。
有時候“輸了”還會耍賴!
論跟群眾打成一片,劉標有豐富的經驗。
若是新來的看到這般場景,都想不到這人群中跟農夫沒什麼區別的劉標會是名震天下的伏波將軍、壽春侯、稷子。
誰家稷子會在跟百姓閒吹的時候“輸了耍賴”啊!
到了日暮時分。
劉標才“意猶未盡”的帶著一家子返回彭城。
如此早出晚歸,一直持續到春耕結束。
對劉標而言。
順利完成春耕,才是最重要的。
有吃有喝,才能談理想。
沒吃沒喝,那叫白日夢。
光陰如梭。
一晃又是一年過去。
雖然徐州諸郡縣免不了有不公事,但整體上都在向著良好的方向發展。
劉標解決不了全部的不公事,但能保證百姓不會因為沒田宅而餓死凍死。
這一年。
本應吐血而亡的袁紹,因為劉標介入了官渡之戰又頑強的活著,雖然一直在平叛,但也在趨於穩定。
周瑜雖然在跟劉標的較量中處於下風,但對付荊南四郡的張羨舊部和交州的張津卻是勢如破竹。
半年的時間就平定了荊南四郡,更是將兵鋒直指交州,嚇得張津遣使求降。
孫權則在江東對山越作戰中取得了勝利,勉強得到了孫策舊部故吏和孫賁等人的認同。
劉備在荊州更是如魚得水,雖然只有南郡和江夏,但慕名而來的文武俊傑不少。
趙雲在夷陵跟嚴顏及張任四將打了一場,三箭定夷陵,讓想覬覦江陵的西川諸將只敢死守險道不敢再有覬覦之心。
郭嘉針對西川和漢中的部署也取得了勝利。
劉璋終究還是成了曹操奪取漢中的工具人。
當劉璋興致勃勃的領兵去打漢中時,張魯直接就降了曹操,直接讓劉璋懵了戈壁。
若不是袁紹忽然派兵去河內,似有斷曹操歸路的想法,曹操都能直接殺入成都將劉璋給擒了。
更令劉璋驚訝又無奈的是,曹操將漢中民全都遷去了關中,只留了一個千里無人煙的漢中!
曹操這招挺絕的。
關中久經戰亂,人口銳減。
將漢中民遷徙去關中,不僅填補了關中缺少的人口,還讓劉璋無法對涼州和關中構成威脅。
至於西川,曹操反倒是沒多少興趣了。
路太遠,戰略價值不大。
遷徙了漢中民補充了人口,搶佔了上庸等地且跟南陽及襄陽連成一片,又有了漢水防線。
曹操這一年得利也不小。
袁曹劉三家都在不斷的蠶食小勢力以及鞏固現有的州郡城池。
顯然。
三家都明白。
如今的局勢,已經不是短時間內能分出勝負的了。
......
建安八年(203)年,夏。
劉標的第二個兒子劉坤出世,生母為大橋。
壽春的橋蕤聞訊,欣喜不已。
庶子也是子。
這意味著橋蕤今後在劉呂陣營的地位會再次攀升。
而在劉坤出世第二個月。
孫權叔父、昭義中郎將孫靜忽然來彭城,欲與劉標結親。
“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
“只是不知,這是孫權的本意,還是曹操在挑動。”
“士元兄,你怎麼看?”
如今局勢雖然暫時涇渭分明,但各家暗中都在挑動生事。
劉標在挑動曹操和袁紹打起來,曹操在挑動孫權和劉璋聯手對付劉標。
袁紹則在不斷的拉攏馬騰韓遂以及更西邊的羌人。
誰要是疏忽大意了,誰就可能被算計。
龐統則是將天策府最新的情報遞給劉標:“半個月前,孫輔私通曹操被孫權發現。”
“孫權雖然沒有殺死孫輔,但殺盡了孫輔的近臣,將其流放幽禁。”
“孫賁疑似也跟曹操有來往。”
劉標呵呵:“曹操還真是煞費苦心,孫賁和孫輔是孫堅兄長孫羌的兒子。”
“孫羌又早死,拉攏孫賁和孫輔,的確比拉攏孫靜的兒子孫暠更容易。”
“如此看來,孫靜來彭城,是孫權怕我誤會了?”
龐統淡然一笑:“未必是怕孟臨誤會,也可能是效仿勾踐故意示弱。”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孫家兄弟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了。”
“孫輔被流放,孫賁必然驚懼,這是拉攏孫賁的好時機。”
“至於孫靜,我雖然不知道孫靜對孫權的態度如何,但孫靜的長子孫暠一直都不服孫權。”
“不如以離間計,曉以利害!”
劉標冷笑:“孫權想效仿勾踐,可我不是夫差。”
“原本我還想著,若孫權在江東安分守己,我也懶得跟他計較。”
“沒想到,這才一年多的時間就按捺不住了。鎮撫了山越,又讓孫權有了信心了。”
“罷了!”
“既然孫權不識好歹,那我也只能換個人去治理江東了。”
“孫賁就由士元兄派人去聯絡,我先去見見孫靜,看看孫靜對孫權,是何態度。”
平心而論。
若孫權識好歹,劉標是有容人器量,容得下孫權的。
可孫權不識好歹,劉標也不會心慈手軟。
劉標不是劉虞,懷柔歸懷柔,該動手的時候也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