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

“吾兒,為父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如今是徐州牧的嫡長子,身份不同往日。不可再用羌人義從的方式稱呼為父了。”

“咋的?現在嫌棄我了?當初你為了招募雜胡義從,謊稱我娘是羌人義從的事又忘了?”

“吾兒,為父若是嫌棄,又豈會至今只納妾不娶妻?”

“有區別嗎?”

“……”

劉備看著眼前一臉嫌棄的嫡長子劉標,頓感無奈。

昔日劉備去幽州投奔公孫瓚,公孫瓚知道自家老兄弟個性要強,遂讓劉備當別部司馬,自行募兵。

然而當時的幽州良家子,要麼跟劉虞,要麼跟公孫瓚,壓根瞧不起劉備。

劉備只好將主意打到了幽州的雜胡義從身上。

為了消除雜胡義從的隔閡,劉備謊稱早逝的嫡妻是羌人義從,拿劉標狠狠的刷了波雜胡義從的好感。

有了雜胡義從的歸心,以及關張趙的驍勇,劉備在幽冀聲名鵲起,連袁紹都不敢小覷。

平原國緊挨鄴城在的魏郡,劉備能在袁紹的眼皮子底下立足,那都是打出來的威名。

關羽、張飛此刻都躲得遠遠的。

就連陳登都下意識的退到了門口。

不論是關羽張飛,還是陳登,都領教過劉標這張嘴了。

尤其是陳登,只要敢開口,劉標必然翻舊賬。

譬如“當初說得天花亂墜,戶口百萬,十萬步騎,都在哪呢?”

昔日陶謙初喪,徐州無主,令徐州士人厭惡的袁術又在淮南虎視眈眈。

陳登為了說服劉備當徐州牧,稱“鄙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使君撫臨州事”,又稱“今欲為使君合步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成五霸之業;下可以割地守境,書功於竹帛。”

為了打消劉備對袁術的顧忌,陳登又請孔融作保,稱“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最狠的是,陳登竟然還拿著袁紹的回信給劉備。

劉備最終迷失在了那一句“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中不能自拔,毅然決然的領了徐州牧。

然而真實的情況是:

琅琊大部分都被曹操搶佔了,小部分被以臧霸為首的泰山賊佔據。

東海被曹操屠戮了大半,小半被另一股泰山賊昌豨給佔據。

廣陵郡趙昱被前下邳相笮融殺了,笮融在廣陵郡燒殺擄掠無人約束。

彭城同樣被曹操屠戮,就連下邳的取慮、睢陵、夏丘都被曹操屠戮了。

昔日殷富的徐州士民,死的死,跑的跑,用十室九空來形容都不為過。

劉備這個徐州牧,真論起來就一個下邳,以及彭城和廣陵的幾個小城。

陳登許諾的百萬戶口更是不到二十萬戶!

至於十萬步騎就更沒譜了,加上劉備自平原帶來的兵馬,滿打滿算都湊不到兩萬!

劉備是個實誠人,在陳登致歉後遂不再計較。

劉標可不慣著陳登。

敢開空頭支票,就要有被懟的覺悟。

最終。

陳登賠了劉標千畝良田,才讓劉標暫時閉了嘴。

也僅僅只是讓劉標暫時閉了嘴,只要陳登敢當著劉標的面忽悠劉備,劉標必然翻舊賬!

跟別的穿越者不太一樣。

前世身為農大研究生的劉標一直有個夢想,既然穿越了,不學以致用就對不起這一身農術了。

怎麼也得整上一片地種種田,逗逗狗,田豐產,倉廩足。

九年義務教育、八年高等教育,又是鑽研的農學,劉標自認為這個夢想是很容易實現的。

然而現實卻給了劉標一個個的大比兜子。

在安喜縣種田,老爹把督郵胖揍,跑了。

在高唐縣種田,老爹被黃巾胖揍,跑了。

在平原縣種田,老爹被陶謙忽悠,跑了。

在小沛縣種田,老爹為當徐州牧,跑了。

如今在下邳縣種田,自家這自信心爆棚了的老爹,竟然挽起袖子就要去幹袁術!

想到接踵而來的下邳之劫,劉標終於忍不住了,當著關羽張飛陳登的面,怒懟了劉備。

那一句“老爹你沒完了是吧?我就想安安靜靜的種個田,你就別整么蛾子了行不?”直接讓劉備的血壓飆升到了臨界值。

門口。

張飛壓低了聲音,嘿嘿而笑:“兄長,你猜這次大兄和賢侄的爭論,誰會贏?”

關羽眯著丹鳳眼,目視上方的房梁:“大兄愛子情深,關某不猜。”

言下之意:劉備若會輸,必然是愛子情深讓著劉標的。

張飛頓感無趣,又湊近陳登:“先生,你怎麼猜?”

陳登翻了個白眼。

我怎麼猜?

我才不猜!

我雖然私田不少,但也經不住使君的兒子翻舊賬啊。

劉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溫和”的語氣跟劉標商量:“吾兒,為父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元龍都給為父謀劃好了:袁術在淮南樹敵頗多,必不敢對徐州全力用兵;只要固守淮水險城盱眙和泗水險城淮陰,待袁術糧盡,自會退兵。”

“為父又留了翼德和義從騎兵在下邳,下邳固若金湯!”

劉備頗有些得意。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吾要仰視袁術,現在可以對視了。

看著劉備的得意勁兒,劉標的打擊絲毫不留情面:“固若金湯?”

“老爹你說大話的時候自己信嗎?真要固若金湯我早就去種田了!”

“你敗了不要緊,要緊的是我那千畝良田若是丟了,陳元龍還會再賠給我嗎?”

陳登揮袖遮臉。

咱能不翻舊賬了嗎?

劉備無奈:“吾兒,為父跟元龍平輩論交,你好歹加個敬稱。”

劉標偏頭看向陳登。

不等劉標開口,陳登就打著哈哈道:“使君,長公子一向腹有韜略、胸懷奇才,登甚為敬佩,不用拘泥於繁文縟節。”

“只是登有一事不明,還請長公子能不吝賜教。”

劉標盯了陳登好一會兒,直到陳登感到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才徐徐開口:“你想問,為什麼我會斷定我那盲目自信的老爹會敗是吧?”

劉備控制住情緒,抬頭看向了房梁。

吾兒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剛才的話就當耳邊風吧。

陳登拱手行禮:“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