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念寶，你終於捨得下車啦？”丁大虎揉了揉眼睛，跟他們父女倆打招呼。
顏敦呈怕女兒說錯話，趕忙道：“可不是麼，憋不住要尿了。”
丁大虎沒有懷疑太多，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起夜去尿個尿。”
顏敦呈鬆了一口氣，趕緊把女兒抱到了夫人身邊。
太好了，他終於可以安心了。
燭九昭把銀票折起來遞給了他，顏敦呈反手就全都給了夫人。
“辛苦阿昭了，快睡吧。”
顏敦呈讓他挨著雙胞胎睡，之前也是這麼安排的。
燭九昭打了個哈欠，也躺下了。
這一晚上，真是折騰得夠嗆。
……
翌日清晨，他們繼續趕路。
有了騾車之後，大家走得更快了。
越往前走，他們越不安。
路上的流民越來越多。
和之前遇到的流民相比，這些人看起來更加狼狽了。
沒有了水喝，每個人都渴得喉嚨冒煙，看起來有氣無力。
顏家人身上的水囊被不少人盯著。
虞曦當晚就讓他們把水囊放到揹包裡了，之後渴了統一喝水。
不能再把水囊露在外邊，招搖過市。
知道念寶可以把東西收起來之後，虞曦就讓她收起了大部分的糧食。
騾車上只放了一些半空的箱子做做樣子。
要做飯的時候，就帶上念寶讓她去取糧食。
也許是因為上回運水往返動物園和大梁的次數變多，念寶現在已經可以自由選擇進入和出來的位置了。
不會再出現先前從動物園出來就跑到十米開外的地方的情況。
今夜，念寶拿了一塊臘肉出來，虞曦決定做臘肉燜飯。
顏令淼開心地過來幫孃親生火做飯。
虞曦把之前曬乾的蘑菇拿出來泡水，等蘑菇泡發之後，才正式開始做飯。
挖了一勺豬油，把切好的臘肉下鍋，次啦一聲響，香味瞬間傳遍了四面八方。
隨後倒進泡蘑菇的水，再把蘑菇和洗乾淨的米放進去，最後撒上一點鹽，攪拌之後蓋好蓋子。
沒一會兒，鍋蓋就被水蒸氣頂得哐當哐當響，湊近聽，能聽到米飯煮開的咕嘟咕嘟聲。
顏家的孩子們都圍著這鍋飯，滿臉期待。
其他兩家的孩子齊齊嚥了咽口水。
肉肉好香啊！
徐家還好，小孩子少，肉啊乾飯啊，都緊著徐如意和徐青雲姐弟倆吃。
他們聞到肉味，饞，但是也沒鬧。
丁學文家最小的孫子丁有才聞得受不了，舔著嘴唇去找奶奶林氏。
“阿奶，我想吃肉。”
林氏有些為難，肉吃一天少一點，現在就這麼吃了，之後怎麼辦。
“有才乖，咱們過幾天再吃行不？這肉沒多少了。”林氏還是狠心拒絕了孫子。
丁有才聽到這話，很失望，想哭，但又想起阿爺說哭就是浪費水，他扁扁嘴，沒哭出聲。
“好吧。”
林氏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她沒想到，顏家今夜做了臘肉飯，第二天又做了肉湯泡餅。
這一天天的，人家吃肉，他們吃草，這誰受得了啊。
丁有才今天忍不住了，非要吃肉，鬧了起來。
他的親孃，丁家二兒媳婦賀氏惱怒婆婆不讓她兒子吃肉，但不敢指責婆婆，只能埋怨顏家。
“就他們有錢，天天顯擺。暴露自己有肉，萬一被搶了也是活該。”
丁學文聽到這話，立刻板著臉訓斥二兒媳婦：“把你的嘴給我閉上。人家吃得起肉，那是人家的本事。你要怪就怪你丈夫，沒本事讓兒子天天吃肉，說人家壞話，盼著人家不好是怎麼一回事。”
賀氏沒想到自己的抱怨竟然被公公聽到了，臉頓時漲得通紅。
老二丁長青也很鬱悶，怎麼還罵上他了。
虞曦正好來給他們送肉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有些尷尬。
他們家裡有水，但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給兩家人送水，所以就乾脆把肉湯煮得稀稀的，分給他們，讓他們也多補充一點水分。
畢竟大家一路同行，誰家先倒下都不好。
“念寶她娘，你別把我這蠢二媳婦的話放心上。我已經狠狠教訓過她了。”丁學文看著她手上的肉湯，老臉一紅。
人家還想著他們呢，結果他二媳婦竟然在背後說人家壞話。
“學文叔，這湯油水不多，但也是我們的一片心意。您收下吧。”虞曦把肉湯遞了過去。
她在吃上沒有太過控制幾個孩子，畢竟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餓出問題可就得不償失了。
反正念寶才給他們賺了幾百兩銀子，到了下一個縣，他們可以多買點糧食。
小部分放騾車上，大部分放念寶那。
所以這幾日逃荒，顏家的孩子們都吃得飽飽的。
因此他們的精氣神看起來比其他兩家的孩子好多了。
“這，這怎麼好意思。”丁學文覺得這碗湯十分燙手。
現在一桶水二兩銀子，顏家這一大碗肉湯，放在外邊，最少也得值一百文錢了。
“您就拿著吧，咱們一路同行，自是應該守望相助。”虞曦看著丁家幾個日漸消瘦的孩子，還是忍不住開口勸說。
“學文叔，肉有時候該吃就吃吧。接下來逃荒的人或許會更多，那個時候反而更不好讓別人看到咱們吃肉了。”
這話讓丁學文心下一凜。
對啊，這一路他也能感覺出來，流民越來越多了。
“而且您看看有寶和有才兩個孩子，往日裡，比我家老四都胖乎的孩子，現在都趕不上我家老五了。”虞曦指了指顏令垚。
顏令垚本是顏家最瘦弱的一個孩子。
但這段日子運動量增加，飯也吃得多了，反倒比在家的時候看起來結實了。
丁學文聽到這話，鼻腔有些發酸。
他怎麼可能不心疼孩子呢。
還不到是窮鬧的。
都怪該死的睿王不當人，抓什麼壯丁。
丁學文眼眶泛紅，哽咽道：“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
他總想著，多攢點錢，等到了秦王的地界重新買地安定下來。
可現在想想，萬一路上餓死了，錢留著有什麼用。
“阿爺，別哭，我錯了，我不吃肉了……”看到他眼裡的淚，小孫子丁有才以為是自己惹他生氣了，趕緊上前道歉。
聽到這話，丁學文心裡更難受了。
“吃。咱們今晚就吃肉。”他一把將孫子摟到了懷裡，吩咐老妻趕緊把肉拿出來煮上一份，讓家裡人都吃飽。
丁長青聽到這話，忙不迭點頭：“吃肉好。爹，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一口肉沒吃，我都拉不出來了。我偷偷問吳大夫，吳大夫說這是太久沒吃葷腥了。如果一直拉不出來，可能會把腸子堵死。”
丁學文瞪了兒子一眼。
他怎麼不早點說。
他也好久沒拉出來了，但他又不好意思去問大夫。
聽到兒子這話，想到自己到時候腸子被屎堵死的場景，他就一陣噁心。
“老婆子，快，多放點油和肉，別捨不得了。”
“誒。”林氏應了一聲，開啟放著醃漬馬肉的缸子準備撈一塊肉出來煮。
但下一秒，她臉色全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