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甫把大兒子數落了一遍,沒聽到夫人的附和,有些尷尬。

她怎麼不說兩句,他一個人唱獨角戲,怪尷尬的。

“咳咳,你說說,這逆子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讓人省心。都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從那麼遠的鄉下回來,也不知道多請點鏢師護衛,就他那羸弱的身子,怎麼進京。”

顏若甫繼續唸叨了起來。

他一邊唸叨一邊偷瞄夫人的表情。

安氏回過神來,柔柔一笑。

“既是如此,不如咱們派些人去接他們回府吧?也讓您見見幾個孩子。”

“他都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了,我還接他回來做什麼,我可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癖好。這個兒子,我早就當他死了。”

顏若甫站起身,假裝生氣要走。

安氏和他夫妻幾十載,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口是心非。

她嘆了一口氣,上前拉住了他。

“老爺,父子哪有隔夜仇。就算您不見他,也該見見幾個孩子吧。孩子至今未見過祖父,多可憐啊。”

“若他有心想讓我見孩子,怎麼會這麼多年音訊全無。生了孩子也不知道報個喜。”顏若甫一肚子的氣。

這個逆子,十幾年都不給他這個當爹的來一封信。

“許是當初年輕氣盛,不知道您為他操碎了多少心。您也別太生氣了。我這就安排人去把他們接回來。”安氏的語氣依舊溫和。

“隨你,我是不會管的。這事不許讓母親知道。”說完他就拂袖離去了。

安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老爺說顏敦呈倔,實際上,他才是最倔的那個。

說什麼隨她,分明是自己想把孩子接回來,但是又拉不下臉。

“罷了罷了,幾十年夫妻,這個黑鍋,我替你背了。”安氏無奈地搖了搖頭。

“去把二夫人喊來。”她吩咐了下去。

不一會兒,兒媳婦蘇芷柔就來了。

“母親尋我何事?”

“坐。”安氏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蘇芷柔坐下後,安氏便把讓她安排人去接顏敦呈一家的事情說了。

十五年前,她小產傷了身子,鬱結於心,無心打理家中這些庶務,就把管家權交給了兒媳婦。

後來見兒媳婦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便懶得把管家之權拿回來了。

反正當初她進門的時候,婆婆也是早早地就把管家權給她了。

因此她對權利並不留戀。

蘇芷柔弱弱道:“去接大哥?父親會不高興吧。”

“你父親那個人,嘴硬心軟。他其實也是想接你大哥他們回來的。即便再不待見老大,那也還有五個孫子和孫女等著見面呢。”安氏呵呵一笑,讓她不必擔心此事會違背夫君的命令。

“兒媳知道了,這事一定會辦妥的。”蘇芷柔笑著答應了下來。

“你辦事,我沒有不放心的。不過這事沒落定之前,不能叫你祖母知曉,等人接回來了再給她驚喜。”安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囑咐道。

“好。兒媳都記住了。”蘇芷柔點點頭。

離開了婆婆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蘇芷柔頓時變了臉色。

“既然都離開那麼多年了,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還要回來。”

她惡狠狠地將枕頭扔到了地上。

顏敦呈可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子。

他若回來了,他的媳婦就是顏家長媳,到時候家中的掌家之權她肯定要交出去。

婆婆還說顏敦呈有五個兒子,那豈不是要分走一大半的家產。

而且祖母那麼喜歡顏敦呈,肯定會把自己的私產也留給他。

她謀劃多年,無法容忍顏敦呈這個時候回來摘桃子。

顏家的家產,就該是她夫君和她兒子的。

“夫人莫急,大老爺一家這不是還沒回來麼。”蘇芷柔的陪嫁嬤嬤容氏趕忙上前安撫她。

“嬤嬤,我好恨。我辛辛苦苦為這個家操持了那麼多年,憑什麼他們現在回來享福。”蘇芷柔氣哭了。

容氏將她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

“如今外邊動亂,他們能否順利回京都是一回事。外邊這麼亂,咱們又那麼多年沒見過他們,見面了能不能認出來都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不也是咱們說了算嗎。”

聽到這話,蘇芷柔眼前一亮。

對哦,她可以陽奉陰違。

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當初顏敦呈從鄉下寄來的信,她全都拿去燒了,問起來就是沒有收到。

還有祖母讓送去的東西,她也都昧下了。

只要大哥不回來,這府裡的一切就是她夫君和兒子的。她自然要好好替他們籌謀。

“可是萬一,他們要是自己找回來了,怎麼辦?”蘇芷柔揉著被子,心裡有些慌張。

容氏低聲道:“那就讓他們回不來,畢竟現在是亂世。”

蘇芷柔咬著唇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辛辛苦苦謀劃十幾年,不可能就這樣將家產拱手相讓。

“我這邊不能出手,免得公公發現了。你回蘇家一趟,求母親找靠得住的人手。”蘇芷柔下了命令。

“是,老奴一定幫夫人把此事辦好。”容氏重重點頭。

蘇芷柔盯著地上的枕頭,暗道:

別怪她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他們命不好,非要這個時候回來。

好好呆在鄉下不好麼。

……

顏家人還在趕路,根本不知道京城的這些陰謀詭計。

他們很快就要到靖州了。

穿過靖州,就能到江陵府了。

到時候,他們就能安心了。

抵達靖州那日,老天總算變了臉,狠狠地下了一場暴雨。

所有趕路的百姓們歡呼雀躍,激動得淚流滿面,那場面熱鬧得堪比過年。

丁徐兩家人激動得直接衝到雨中,藉著瓢潑大雨洗澡。

最後還是顏敦呈勸住了他們,說淋雨容易感冒,他們這才老老實實待著,燒了一鍋又一鍋的熱水洗澡。

第二天雨停了,他們把帳篷收起來,準備進城。

靠近城門的時候,燭九昭吸了吸鼻子,眉頭皺得緊緊的。

他看向顏家眾人,開口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