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狼子野心，草原其他部落備受欺壓，與其與突厥交好，讓突厥人在中間佔盡好處，倒不如和草原各部直接簽訂契約。”
危玠面頰噙笑，血腥的殺氣與柔和的耐心明明相悖卻又同時出現，高位者運籌帷幄的氣勢鋒芒畢露。
“朕已經說服草原二十一部襄助我朝西伐，他們將直接與我大周的使臣交涉，至於落人口實……”
他簡直氣定神閒，彷彿在說一件比用膳就寢更稀鬆平常的事：“我剿滅草原實力最強勁的突厥汗國，其他二十一部群龍無首，依附我朝是最優的選擇。況且朕讓其他部落瓜分突厥汗國的牛羊奴隸，日後再不用擔心族裡的婦人孩子被突厥人偷走吃掉，感謝朕都來不及，何來抱怨？突厥汗國的下場擺在眼前，也好讓那些蠻戎都給朕看著。”
“什麼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直到回了自己的帳中，凌玉仍然驚魂未定。
“瘦了，”危玠鳳眸一刻不停的盯著她，聲音略顯沙啞，面上沒有什麼神情，可眉眼間還沾著剛從戰場下來的肅殺之氣。
凌玉猛然對上他殘餘著血腥的眼神，嚇了一跳，剛才琢磨出來的疏離說辭頃刻消散，他這是在戰場上殺愣眼了，完全沒有休息調整就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她立刻給危玠斟了杯熱酒，遞過去，看著喝下一整杯，男人臉龐終於漸漸透出紅，眼睛也能眨了，才輕輕問：“我是誰？”
“是小玉。”危玠有些歉然：“是不是嚇著你了？是我不好。”他揉揉僵硬的臉頰，擠出一個討好地笑，可這笑比面無表情更駭人。
凌玉害怕的心思卻徹底偃旗息鼓，不知為何，一種酸澀心疼的感覺開始在心間縈繞，眼眶不自覺微微泛紅，她用力抿了抿嘴，伸手用衣袖替他擦拭嘴角的酒漬。
“一天就十二個時辰，正常人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你是日出日入皆無息，看來你比田裡的老耕牛都辛勞了。”
“可能是能者多勞吧。”危玠側著低下頭，面頰貼著女郎的手心，語氣疲憊：“有小玉心疼，多累都心甘情願。”
“你自己願意累的，扯上我做甚？”凌玉抽回手，又斟了一杯酒，再將玉盞遞給他。
“暖暖吧，”她指著一旁桌子上，午膳時廚子送過來的飯菜，故意說：“都是我吃不下的，你若不嫌棄也可以吃。”
“嗯，”危玠點頭，嗅覺也回來了，他當然不會嫌棄，立刻就味蕾大動，風捲殘雲般。吃飽喝足後，人也就恢復過了精氣神，他直直凝向一旁一直渾身堅硬的女郎。
凌玉此刻手裡還死死握著下毒的紙包，有點不想讓危玠知道，可被他看的又發毛，一不小心就將紙包甩了出去。
她結結巴巴：“你……你看什麼？”
危玠起身走過去，輕笑著將人撈進懷裡：“臉色這樣不好，是不是方才受驚了？小玉膽子也太小了，劇毒都敢下，怎麼見血就怕了？”
凌玉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我下毒的？”
危玠寬大的手掌輕柔撫摸她柔順的烏髮：“傻小玉，你有什麼會是哥哥不知道的嗎？”
凌玉的腦袋簡直比漿糊還要亂，今日經歷的事太過驚悚嚇人，她實在做不到波瀾不驚，到現在一顆心還跳得很快。
可她永遠很在意自己的人身自由：“你讓人監視我！”
這種老生常談的事，她再怎麼抗議也是無用功，可她屢教不改：“你把我當什麼？整日整夜讓人盯著！還不告訴我真相，讓我白白受折磨，欺負人不帶這樣的！”
“自己吃苦習武尋毒，我們小玉真棒，可以獨當一面了。”男人嗓音清冽，好聽極了。
“袖間藏著短劍，是備不時之需。”他手掌抵在女郎的腰窩處，鳳眸間充滿讚賞：“給他下藥時，手都不帶抖的，好勇敢。”
凌玉在他的恭維中只迷失了一瞬，就立刻清醒，她不可能這麼快消氣的，撅著嘴問：“要是我真的下手成功了，當眾毒殺了他，你準備如何做？”
危玠笑著道：“立刻下旨加封小玉，聖旨內容我都想好了，懷真公主大義滅親，為掃清西伐之路立下汗馬功勞，應為頭功，賜黃金萬兩，增封邑一萬。”
這也太誇張了！
不過凌玉還算滿意的，至少，他真的安然無恙回來了，失去他蹤跡的這些日子，凌玉一個人想了很多，他死了，自己一點也不痛快，反而是悲傷心痛。
“那幸好我沒下手成功，不然豈不是會搶了你的風頭！”凌玉高興了，像個快樂的小貓似的往他懷裡拱。她想著，他也算辛苦，那就獎勵他抱抱自己吧，抱一抱又不會少塊肉。
危玠簡直受寵若驚，他心滿意足的享受溫香軟玉主動的投懷送抱，不過很快便習以為常並且得寸進尺了。
“小玉，我在吐蕃遇到沙塵暴，被捲入漫天黃沙中時，害怕極了，不是害怕死，而是害怕從此以後再也無法保護你。”
他一雙眼深深的看向懷中的女郎，她杏眸有些溼漉漉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兩隻小手攥成小拳頭輕輕抵在自己胸膛，像只可愛的小兔，隨時都會逃竄，離開他的視線。
危玠微微直起身子，扶著她的肩膀，眼神熾熱，語氣一本正經：“小玉，與我成婚吧。”
“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與小玉分離了。”
凌玉有些詫異於他突然的話，一雙圓圓的杏眼瞪的大大得，似乎被震驚到了。
在危玠期待萬分的眼神中，女郎黛眉微皺，誠實地講：“可是，我們是兄妹呀……兄妹怎麼可以結婚呢？”
危玠有些氣餒，他不明白，為什麼到現在小玉心中還是無法翻過這座大山，他有點委屈的控訴：“知曉你被迫和親的訊息，我以最快的速度剿滅突厥汗國，剿完馬不停蹄就來找你，一刻都不敢耽擱。”
“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會像上次一樣遲到，再一次失去你。”
“所以，我拼了命也要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