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前年郡主及笄的時候,府裡並沒有大肆操辦,不過是安排了一場普通的家宴。

可即便這樣,也還是出了問題。

只因郡主不小心聽到了二小姐的一句“玩笑話”,惹得她怒火中燒,朝著二小姐就撕扯了過去。

結果,好好的及笄禮沒了,還得整夜罰跪祠堂。

然後就是去年二小姐的及笄禮了。

雖不至於像今日冠禮這般的聲勢浩大,但城中有權有臉的府邸,都有受邀到場。

而依著郡主的性子,是絕不可能讓二小姐這般大出風頭的,那場子被她砸得,委實可怕。

如今又到了小公子的冠禮宴請。

雖郡主和小公子鮮有接觸,但都相互看不慣對方,不知道這一次,郡主又會折騰成什麼樣。

但……

大管事又轉念思索著。

郡主如今已不同往日,他竟也摸不清郡主心中在作何打算,也許,許多事情都已經不一樣了……

行至主屋,父親蘭仁義雖依舊板著一張臉,但身體卻很誠實的迎上前來。

心中只道是,總算回來了,都說“事不過三”,他可不敢第四次拒絕太后的帖子了。

“荒唐!哪有閨中女子,一連離家半月!即便是禮佛,亦是不行!”

蘭么實在煩他,便發力的撥弄著素手間的白色念珠,瓷實的念珠因碰撞,而發出啪啪的聲響,竟叫人一時間插不進話。

她又徑直尋了張椅子坐下。

“我還以為,等我回來的時候,父親已經搬出去了。”

蘭仁義心中不免一陣侷促。

蘭么的那幅《盛怒觀音像》,在禮部面前,可以說是大大的長臉。

此後,禮部尚書的夫人也一連送了好幾次帖子來請,她蘭么若想去搬弄一下是非,路子比起之前還要寬敞,說不定禮部還要賣她人情,當真會認真處理吶。

自己指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難道真要成為,被親生女兒“合理”趕出家門的第一人?

這臉,是萬萬丟不起的啊!

於是,索性主動向皇帝承認了錯誤。

“皇帝已經允諾過我,可以繼續留住在公主府中。”

“哦,是嗎?”

聽著蘭么微微挑高的語氣,似乎並不在意,又像是過分在意,已經生出了新的毒計,直叫人分辨不清。

蘭仁義說回到了正事上,“近日,來給你遞帖子的貴女不少,但我念在你初入佛家,應花更多時間在潛心禮佛上,便讓你二妹妹替你去了。”

“但太后的懿旨是不容怠慢的,待冠禮宴請結束後,你便帶著你二妹妹,一同去拜見吧。”

??

“還有,冠禮宴請時,府中事務繁忙,賓客眾多,你就好好待在自己院中,勿要出來給你二妹妹添亂,聽明白了嗎?”

???

蘭么險些笑出了聲。

看小說的時候,只覺得原主蠢笨乖張,令人生厭,一出場,必生事,只盼著她永遠被關在院子裡。

可如今穿成了原主,看著這位滿心滿眼只有二妹妹的父親,竟能這般明目張膽的豪奪原主之物,直叫人再次體會到,人類物種的多樣性。

“父親,你信佛嗎?”

蘭仁義不大明白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只如實答道,“自是信的。”

“那父親應當去佛前許願,畢竟,心誠則靈。”

“什麼意思?”

蘭仁義一時沒來得及反應。

但等想明白時,已經被氣得一個後仰了。

這分明是在說,想要她聽從安排,倒不如去佛前許願來的快!

一旁的大管事趕緊扶住,又悄悄捏了一把蘭仁義的胳膊,暗示有話要說。

蘭仁義也不想繼續同蘭么再費口舌,正欲打發她出去,卻發現她已經自顧自的離開了。

“老爺,夫人那邊,尋你過去說話。”大管事說道。

蘭仁義心下疑惑,因為夫人不常主動叫他的。

溪兒還說,這叫什麼“滿足男人內心的追求慾望,更有利於夫妻恩愛”。

“所為何事?”

“大概,是為王浩之事……”

直到這時,大管事才來得及,將方才路上發生的一切,告訴蘭仁義。

*

回到院中,蘭么不免覺得一番舟車勞頓,便先淺睡了一覺。

睡夢間,鼻尖似乎聞到了一陣美味。

接著,又聽到了銀硃的輕喚聲。

“郡主,按照你的吩咐,錦鯉已經做好了,一條清蒸,一條紅燒,還配了新鮮的芥藍青菜和白玉蘿蔔,郡主快些起來吧,魚要趁熱吃才好。”

頓時,蘭么只覺腰部得力,蹭的一下,翻身下床。

猶如鯉魚打挺一般,去吃鯉魚咯~

畢竟經歷了十幾日不進油葷的日子,當再次聽到“肉”這個字眼時,內心有多激動,可想而知。

看著桌上的美味佳餚,紅紅綠綠,肥美鮮嫩。

又見餓瘦不少的銀硃,也正直勾勾的盯著,時不時的還偷偷咽口水,便叫她再尋一副碗筷來,一起吃。

銀硃頓時眉開眼笑,“多謝郡主!”

與郡主在廟裡同吃同住了這麼久,她“新的”脾氣秉性,銀硃還是自認為摸出了一些皮毛。

比如說,僕人該守的規矩,是半點不能馬虎。

再比如說,倘若郡主心情不錯,願意與你開恩,那你就不能死板認理,務必懂得靈活變通。

可銀硃前腳剛邁出屋,就聽到有人敲響了院門。

“誰啊?真會挑飯點……”

接著,前一秒剛聽到院門被開啟的聲音,後一秒就見銀硃又衝了回來,面上更是憑添了一股恐懼之色。

像是,看到了死人。

“郡主……是大滿在院外求見,說是來歸還匕首的……他,渾身是血……”

蘭么眸光微閃,一副孺子可教的暗爽表情。

“無妨,喚他進來吧。”

當大滿被領進來時,空氣中頓時炸開了刺鼻的血腥味。

只見他的面上和胸前的衣服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跡,頭髮也像是在血缸裡浸泡過一般,雙手的指縫裡還在滴血。

銀硃只覺膽戰心驚,身子僵硬的躲在後面,胃裡更是一陣作嘔,什麼清蒸紅燒,怕是一口也吃不進去了。

可蘭么並不在意這些。

畢竟作為“殺戮之神”,血啊、肉啊什麼的,她早就習慣了。

只見她伸出了一隻素白纖細的手,執著一雙白銀琉璃筷,輕輕的夾起了最是鮮嫩的月牙肉,慢條斯理的放入唇齒之間。

嗯~好吃!

此時,大滿已經撲跪在了地上,雙手高高奉上了同樣是鮮血淋漓的匕首。

“王浩已死,小人大仇得報,特來奉還匕首,郡主大恩,無以為報!”

說著,便重重的磕下了一個響頭。

“只可惜,王浩的那群狐群狗黨,正在暗處伏擊小人,小人一家怕是活不過今晚了,故而沒來得及淨身,便急急前來拜別郡主,還望郡主恕罪!”

又是一個響頭。

“小人此番前來,還因有一件重要之事,想要稟明郡主。”

大滿直起身子,神色嚴肅。

“請郡主務必提防二小姐,因為二小姐她……她一直在設計陷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