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一直以來,覆蓋在江雲升面上的憂鬱和煩躁,此時已經全然褪去。
心中是心疼和自責的,真沒想到,竟是為了自己母家之事在煩憂。
不過,幸好得了郡主幫忙,一切皆已“撥開雲霧”。
只是可惜,沒辦法“見月圓”了。
哎,要是當初……
罷了罷了,畢竟雲升也不配,郡主自有更好的。
倒是我這二妹妹……
思及此處,江柳夫人遂握起了王二小姐的手。
“現在可以放心住進江家了吧?我們姐妹倆正好可以搭伴說話,我已經叫你姐夫替你物色……”
“不好意思,婉拒了哈。”
王二小姐連忙抬手,打住了這催婚的話頭。
“我已經計劃好了,我要去擁抱大自然,姐姐若當真心疼我,就多遞些盤纏給我使。”
正在這時,又見著六個被仔細處理好傷口的丫鬟,從府中走了出來。
而她們臉上,是茫然無措的。
自從被牙婆子賣進了鎮國公府後,每天經歷的,就只有小鎮國公的拳打腳踢。
如今,雖然賣身契還掛在府裡,可當她們得知,可以自由離府時,心下自是一萬個想要逃離的。
可是,當她們邁出了府邸大門後,卻又實在不知,自己可以何去何從。
蘭么拿出了一疊銀票,遞給了王富平。
“那幾個丫鬟,我買了,有勞替我送去大吉村。”
王富平自是清楚其中的分量,趕緊讓丫鬟們前來叩謝新主子。
而其中一位,正偷偷的抬頭看著蘭么。
她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女子。
還有,為何總覺得有些眼熟……
*
慈寧宮中。
太后垂眸捻珠,聽著宮人細說著,關於鎮國公府的變動。
她也終於明白了,憶恬向她討要的“鎮國公”,到底指的是什麼了。
眼下,鎮國公爵位落到了二房頭上,不外乎是由二房老爺王富平,還是其子受著。
不過,王富平有瞞報之嫌,所以大機率是後者了。
而這二房能得此殊榮,恐怕正是受了憶恬的恩澤。
那麼,往後憶恬有何吩咐,必定是會效犬馬功勞的。
哎,太后發出了一道長長的嘆息聲,有幾多無奈,也有幾多稱讚。
憶恬這般明目張膽的“收復爪牙”、“結黨營私”,自己還要替她“憑心裁定”,還真真是“膽大包天”。
可話又說回來了,憶恬將代表著貴族的爵位,從上不得檯面的庶出子頭上,交還給了正經的嫡出身份,的確顧全了大番國的臉面,實為大功一件。
還有,解除了暗藏在鎮國公府中,麻風病的這顆隱雷,雖然旁人不知,但必定也出自她的手筆。
所以,是值得替她“憑心裁定”的。
想罷,太后差了宮人,筆墨伺候。
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鎮國公府敗落如此,有損大番國威,需盡力提點扶持。
這樣一來,也算是給憶恬,新增羽翼了。
哀家可真是她的好舅母。
*
御書房內。
太醫院眾人,正垂手答話。
葉太醫是此次麻風病的負責人。
經查,鎮國公府的甲號病患,雖為二房夫人,但嚴於防護,只感染了其母親和方嬤嬤兩人。
而方嬤嬤是進院中行偷竊之舉,意外感染而不自知,才導致了麻風病毒,在府中肆意的擴散。
“王富平雖有瞞報之嫌,但是為了救人一命,初心可嘉,且沒有直接造成巨大影響,還請皇帝從輕處罰,勿要寒了世人的救人之心。”
皇帝放下了方才太后遞來的帖子。
他又何嘗不知,太后這是在有意助力憶恬。
所以,這瞞報罪名,不但要從輕發落,還要額外提拔。
而既然他是憶恬的羽翼,那就應該放在蘭仁義的上頭,那就,去尚書省吧。
想著都有趣。
皇帝又看向眾位太醫,臉色變得凝然。
“今日叫眾愛卿前來,還為了十二年前,焚燒花容村之事。”
鎮國公府,如今被定為了,麻風病患的封閉式治療場所,其中的病患,都能得到很好的醫治。
可這也將十二年前的舊事被翻了出來。
那些痛失親人的百姓們,完全無法接受,質問著當初為何要那般武斷的下達封村焚燒的指令。
眾位太醫紛紛心下駭然。
其中,又屬葉太醫的臉色更甚。
他沉重的擰著眉頭,一番思索,最終心中一橫。
要知道,正是當初自己的錯誤判斷,才害死了這麼多人。
這些年來,尤其是研究清楚麻風病的傳染性後,他也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責之中,也是時候贖罪了。
可就在他正欲上前請罪之時,卻被一旁的宣太醫暗中拉了一下,又給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反倒是他,上前一步,雙膝跪地,磕頭請罪。
“都是微臣的錯,微臣自請辭職請罪!”
這一切,皇帝是看在了眼裡的,但還是道出了一個字。
“允。”
對此,宣太醫一整個暗中竊喜。
終於,可以逃出去了,再不用替皇后,還有她腹中的胎兒,各種遮掩隱瞞了。
脖子上的這顆圓圓腦袋,這下算是穩住了,哈!
*
鎮國公府。
王富平一家,已經搬到了做了隔斷的偏院。
雖然領了家主的身份,但主屋那邊會打殺成什麼樣,他打算一整個充耳不聞。
尤其是王子濤,被困得心煩意亂,無時無刻不將木棍拿在手上,看誰不順眼,就掄上一棒槌。
眼下,怕是沒一人是好的了。
而他自己呢,如今可是忙碌極了。
除了要照顧母親妻子,要去江府檢查兩個孩子的功課,尚書省的事務還頗為繁多。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郡主。
*
四皇子寢殿。
“什麼!物資全被繳了?”
一聲暴喝,殿內瞬間瀰漫了烈獄一般的氣息。
高位之上的四皇子,眸中寒光凜冽,憤怒的烈火在胸口熊熊騰燒,聲如雷霆。
那些東西,是他費勁心思,斥巨資,還殺人強取,這才攢下的軍用物資,只為有朝一日,能踏平登帝之路。
可是眼下,竟都沒了?
要知道,全數都在那裡了啊!
只見四皇子無力的靠著椅背,垂著頭,手指重重的按在太陽穴上。
可正在這時,一雙柔軟的手,探觸在他的額頭上,輕柔的按摩著。
接著,一道酥軟的聲音響起。
“四皇子,可是好些了?”
而四皇子也隨即鬆了神色。
“溪兒是越發體貼入懷了,只是……”
“怎麼了?”
“別以為吃了幾顆藥,就可以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陰冷的聲音,直叫蘭溪雙手一頓,更是發起了抖來。
“今日份的藥,你再晚些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