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秦羽也沒在家，林遠就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了一覺。
之前躺在床上是昏迷的，所以沒覺得秦羽的大床有什麼特別。而此刻躺在她的大床上，林遠隱隱約約好像聞到了女人的香味，床墊的親膚感就是想象中女人的那般柔軟。
畢竟活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女人究竟是啥滋味。
他心裡沒負擔，所以這一覺睡得特別香。可就在這個舒坦的夢裡，林遠卻聽到團長在叫他。
“遠兒！去報到沒呢？安排的咋樣？”
聽到團長陳兵的聲音，他馬上就驚醒了。
看了看時間，已是上午九點。
這場夢提醒他還有大事沒做，嚇得他從床上直接蹦起來，套上衣服就準備離開秦羽家。
他走出臥室，客廳並沒有人。
“看來那個怪女人還沒回來，我得趕緊走！”
他正在心裡琢磨著，不經意看到茶几上的一張稿紙。飄逸的鋼筆字和秦羽的美貌成正比，字如其人，漂亮極了。
“廚房有豆漿油條，也有粥和包子，但你只能選一樣。我在休息，別打擾我！你要是走的話，關門輕一點，吵到我你就廢了！”
林遠看著“吵到我你就廢了”幾個字，嘀咕道：“真牛啊！這語氣跟黑社會似的！”
他帶著好奇躡手躡腳走進廚房。
“臥槽！”
林遠還是驚了一下。
真的有兩種早餐，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碗筷擺得整整齊齊，讓食物看著更有食慾。
他餓了，恨不得把碗都舔乾淨。
不過林遠也是個講究人，吃了別人的，肯定要好好給人家收拾一下。他把碗洗了，桌子也擦了，用手抹了一下，感覺一塵不染，這才出了門。
剛出單元門，他就看出來了。
“這不是陳小曼家的小區嗎？”
“這個秦羽竟然和陳小曼一個小區？難怪她會救我，看來之前還真誤會她了！”
林遠想到這，竟有想上樓感謝秦羽的衝動。
“可秦羽正在睡覺，她說吵到她我就廢了，而且我得趕緊去縣委報到！要是工作沒弄明白，跟陳小曼可就徹底沒戲了！”
權衡一番，他便瘋狂地向縣委跑去。
縣委門口安排了警衛站崗。
林遠剛到大門口，警衛直接就把電棍拎了起來，顯出一副高度警戒的樣子。
“你幹什麼的？”
警衛厲聲問道。
林遠心想：“我長得這麼像壞人嗎？連電棍都拿出來了？”
就聽他解釋道：“同志，我是來報到的！這是我的介紹信！”
他的介紹信一直都帶在身上，在捱了一頓揍以後，介紹信上都浸了血跡。
警衛拿來看了看，半信半疑，深思熟慮一番，覺得他沒說假話。
“二樓，組織部！”
林遠始終把之前團長囑咐的話放在心上，就有意點頭哈腰，帶著滿面笑容。
“謝謝你啊，同志！”
可警衛根本就不搭理他。
更有趣的是，一走一過的人看到林遠就笑，林遠還以為是自己跟警衛的對話太滑稽。
組織部那層有好幾個科室，可根本沒有明確的科室牌。他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個辦公室。
林遠估摸著：“最大的辦公室裡肯定是大官，最小的辦公室裡肯定是工作人員。”
於是，他找了一個最小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林遠探著腦袋，客客氣氣地說道：“同志你好，我是來報到的！”
說來也巧，這個最小的辦公室正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於衛國房間。因為於衛國這個人平時比較謹慎小心，有意扮演低調，所以辦公室也特意挑了一個最小的，以凸顯自己的親民和正派。
“報到？”
於衛國抬頭一看，一個年輕人愣頭愣腦杵在對面，腦袋上裹著一層紗布，屬實嚇了他一跳。
他定了定神，覺得對面這年輕人倒也滑稽。
“同志，我來報到，這是我的介紹信。”
林遠見於衛國半天不說話，就又重複了一遍。
於衛國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麼稱呼自己了。自從當上部長以後，誰不是離老遠就喊一聲“部長”或是“領導”，哪有敢稱呼“同志”的。
他接過髒兮兮的介紹信，看完後說道：“你就是林遠？你們師長跟李副書記特意說過，讓縣委給你安排一個好地方工作！你們可是功臣，沒有你們保家衛國，就沒有百姓的安穩生活啊！”
於衛國說完還笑了起來，把林遠誇得竟有些不好意思。
“過獎了，同志，那你看我到哪去辦報到手續？是不是還要見一下這裡的首長？”
於衛國看著這傻小子，心想：“這裡的首長就在你面前，你連這都看不出來？真沒啥眼力見！”
但表面上他沒露一點不悅。
“我打個電話！”
於衛國抄起座機，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若凌，帶他去辦一下轉業安置的手續！”
女孩讓林遠先出辦公室，然後一個人請示於衛國。
“部長，那讓人事局給他的關係落在哪？”
於衛國看起了檔案，頭都沒想抬，說話顯得非常隨意。
“巴山鄉。”
“巴山？”
女孩十分驚訝，冷不丁蹦出來一句，然後趕緊捂上了嘴巴。
於衛國仍低頭看檔案，沒有任何反應。
女孩見狀，就趕快叫上林遠走了。
“同志，你是？”
“幹部科餘若凌。叫我小余就行，但是我這個餘不是於部長那個於，我們之間沒啥親戚關係。”
林遠沒想到女孩能說出一串話來，直白白問道：“你對我說這些，跟我有啥關係嗎？”
餘若凌瞥了他一眼。
“第一次見人這麼問我！你是第一個！因為我姓餘，而於部長又總讓我去辦一些重要的事，所以很多想接近於部長的人就經常來找我，以為我和他有什麼親戚關係，想在我這走走門路！可我又幫不了他們！來找我的人越來越多，我也就懶得解釋了，所以見到生人，我都會先說一下，省得以後麻煩！懂了嗎？”
林遠似懂非懂，但是有一句他聽懂了。
“你說剛才那個同志是領導？”
“嗯！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於衛國！你直接來找他，難道和他不認識？”
林遠搖了搖頭。
餘若凌想想也是，真要是關係近，怎麼能給他安排到巴山鄉那個又偏又遠，鳥不拉屎的地方。
但在於衛國的辦公室，此刻他是心情大好，新開了一盒三五煙。
他美個滋兒地抽出一支菸，一邊吸一邊竟哼起小曲來。
於衛國這麼高興也是有緣由的，不過原因很簡單：就因為林遠是縣委副書記李達昌給打的招呼，而於衛國跟李達昌在縣委班子裡一直就不對付。
就聽他自言自語道：“李達昌，你他媽一個縣委副書記，跟我平級，還真拿我當下屬使喚了？就算你是主管幹部的副書記，但具體的事不還得聽我這個組織部長的？你算個屁啊！這次我就不給你面子！”
林遠跟著餘若凌辦完手續，問道：“我去哪工作？”
“剛才不寫了嗎？你沒看啊？”
“沒有。”
“巴山鄉！”
“巴山楚水淒涼地？”
“這個巴山不是那個巴山！你有沒有點常識？”
林遠也像發小苟成之前說的一樣，解釋道：“我是想借用說明那裡環境不好！”
餘若凌看了看他，說道：“咋說呢？那地方是挺鍛鍊人的！”
在得知去向以後，林遠就找了一個帶電話的小賣鋪。
他只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打給了團長陳兵。
“團長，我的去向明確了，巴山鄉政府幹事。”
“好嗎？在哪？”
“挺遠，據說是最破的一個鄉。”
林遠說話沒過大腦，還不如不說，這一說，陳兵就往心裡去了。
就聽陳兵說道：“等著，我去趟師部問問到底咋回事？”
第二個電話，林遠打給了陳小曼。
“小曼，我的去向明確了！”
陳小曼顯得特別關心，連忙問道：“在哪？”
“巴山鄉！”
聽到是巴山鄉，陳小曼的音調明顯低八度。
“小曼，這兩天啥時有空？咱倆去看電影啊？你不是特想去工人文化宮看新片嗎？要是覺得咱倆不方便，還可以叫上苟成！”
“我這幾天有事，以後再說吧！有空我聯絡你！”
說完，陳小曼就掛了電話，只留下一連串的嘟嘟聲。
團長陳兵那邊很快就找到了師長，師長也很快就聯絡了東江縣委副書記李達昌，李達昌也迅速找到了組織部部長於衛國。
於衛國聽完李達昌的質問，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李書記，部領導班子是經過集體研究和審慎考慮的！我們也想重點培養一些年輕人！你看啊，這次不光林遠被安排到了巴山鄉政府，就連許副縣長的兒子許威都去了！人家許威都能去，怎麼林遠就不能去？一個託師長給打招呼的兵，還不如副縣長的親兒子？”
李達昌被懟得啞口無言。
只是可憐了林遠，就這樣稀裡糊塗吃了鍋烙，被安排在了偏遠貧困的巴山鄉。
而有關陳小曼的夢，看來是要幻化成泡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