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拄著柺棍，就這麼顫顫巍巍的走到秦楓面前。
嚴重佝僂的身體，導致身材極為矮小，腦袋還不到秦楓胸口。
因此國師看向秦楓時，必須歪著往上仰頭。
一雙陰仄仄的眼睛，在微弱燭火的映照下，簡直跟鬼沒什麼兩樣。
秦楓整個人都麻了，狂吞口水，大腦一片空白。
“你剛才叫我叔父？呵呵呵，也就是說，你知道我是秦瀚之的師弟？”
雖然國師的年齡，比秦瀚之大了一圈，但論資排輩，秦瀚之就是上代毋庸置疑的大師兄。
“別害怕……”
國師抬起好似枯樹枝一般的手，拍了拍秦楓的胳膊。
秦楓餘光一瞥，發現國師的手指黑乎乎的，肯定是常年攪拌藥料，顏色沁入皮肉，已經洗不掉了。
至於指甲，又厚又黑，而且表面坑坑窪窪，乃是典型的老人指甲。
秦楓被拍的一哆嗦，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他強忍心裡的詭異恐懼感，鼓起勇氣，強顏歡笑道：“叔父，您咋變成這樣了？”
國師笑起來一張嘴，滿嘴萎縮的黑牙床和大黃牙，看的秦風心驚肉跳。
“所謂捨得，自然是有舍才有得。”
“若是不付出點代價，如何位列仙班？”
位列仙班？
好傢伙！
起初秦楓以為國師在養蠱，合著人家是在修仙。
也是，這年頭的權貴，不都是流行求長生，問仙途嗎？
自古帝王們，哪個到晚年以後，不是整天研究煉製長生不老丹？
但秦楓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國師竟然把自己糟踐成這樣。
“想必叔父的修為，已經快要達到半仙的地步了吧？”
秦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硬著頭皮開聊，免得氣氛尷尬，老妖怪直接把他給嚼了。
國師倒是謙虛，他左手抓著柺棍，舉起五根灰指甲，在秦楓臉上擺了擺。
“我哪裡算半仙？你爹才是半仙。”
“二十年前的預言，分毫不差。”
“縱使舉辦尋龍大會，打造渾天儀，募集三千術士，測算出來的結果，也堪堪與你爹相當而已。”
秦楓滿臉賠笑，心裡卻鄙夷到了極點。
“你們這幫歪門邪道，也配跟老秦同志比？”
“老秦可是有大知識的學者，擱在後世，妥妥的研究院院士。”
“再瞅瞅你們，連特麼修仙都整出來了，封建迷信，屬實害人不淺！”
秦楓一刻都不想在這多待，趕緊切入正題。
“叔父，小侄來這是想求您點事。”
“林政的夫人是我姨娘，您看能不能看在這份關係上，放我林家夫人一馬？”
秦楓本以為提及此事，國師要麼憤怒，要麼冷冷拒絕。
結果卻出乎預料，國師只是咧嘴一笑：“先不急著談事。”
“讓我好好看看。”
國師拉著秦楓的手腕，顫顫巍巍的走到牆邊的燭臺下，接著微弱的燭光，仔細觀察秦楓的長相。
一雙凹陷陰險的眼珠子，盯得秦楓渾身發毛。
就在秦楓一度快要落荒而逃時，國師卻突然長嘆了一口氣：“像，太像了。”
“你和你娘，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啊？
秦楓有點懵，這裡面怎麼還有自己亡母的事？
“叔父，您認識我娘？”
國師點了點頭，雙手撐著柺棍，似是記憶湧上心頭：“何止是認識……”
“此事說來話長……”
秦楓一陣焦急：“那咱們改日再說？今天先把林家的事辦了？”
也不知道國師是故意無視，還是真沒聽見，只顧著暢想往昔，自言自語。
“我跟你爹不一樣，你爹是世家，祖上好幾代人都是研究天文星象，氣候變遷的賢者。”
“我祖上三代都是佃戶，一場大雪，就把全家都餓死了，若不是你娘在山腳發現我，哪還有我今日的造化？”
“拜入渾天派那一年，我四十三歲，並非二師兄，而是小師弟。”
“我只記得你娘和你爹，好似那神仙眷侶，風光無限……”
秦楓隱約聽出什麼來了，詫異道：“叔父，你可別跟我開玩笑，你該不會暗戀我娘吧？”
暗戀？
這年頭不興這個詞，但國師卻笑著點了點頭，竟然厚顏無恥的承認了。
按照時間推算，那一年，秦楓的母親才十九歲而已，老秦同志也才二十歲出頭。
人家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你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屁股，瞎摻和什麼？
等等……
秦楓突然一怔：“難道是因為我孃的原因，這些年，你才沒有直接殺了我和我爹？”
國師竟一臉感傷：“秦瀚之死不足惜，但我怎麼會殺你？你可是她的骨肉。”
“只可惜啊……”國師長嘆了一聲：“她生下你時，就難產死了，自那天起，我的心也死了……”
“至此修仙問道，為的就是在那邊，與她重逢。”
還特麼是個老情種！
秦楓哭笑不得，老秦和亡母還有國師，竟然是三角戀？
這訊息也太勁爆了！
難怪秦瀚之被困在衛王府二十年，國師都沒有殺了他，合著是為了讓他活著受盡煎熬，免得死了，在陰間夫妻團聚。
“叔父的感情，真是令小侄動容。”
“如果早知道有這份淵源，小侄早就來拜訪叔父了。”
“不過話說回來，您既然是小師弟，為何後來卻成了渾天派的一把手？”
面對這麼敏感的問題，國師依舊不生氣，就當是秦楓童言無忌。
國師沒有任何心理負擔，雲淡風輕的回答：“自然是受你爹孃的提攜扶持，然後趁你爹輔佐陛下時，伺機奪權。”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忘恩負義，竟然被說的如此隨意？
看來這老傢伙，內外一致，都是黑的嚇人。
秦楓越發謹慎，避免被國師貌似真誠的談吐所迷惑。
“可否請叔父，看在我孃的份上，饒恕林家夫人？”
面對秦楓的再次請求，國師仍舊不搭茬，他好奇道：“煥春金丹的方子，當真有用？為何我已經試了十餘次，依舊無效？”
“我的煉丹術，絕不會出問題。”
那就是方子有問題！
秦楓後背一涼，趕緊辯解：“方子絕對沒問題，是不是藥引出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