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秋季的太陽越來越短, 燈火初上,燃城的傍晚席捲了太陽所有的光澤, 悄然而至。

目光灼灼送著那四個人進了飯店,張昱樹拿著錢包下了車。

站在前臺,語氣低沉,問:“剛才那四個幾樓?”

他面色不善,前臺心裡一緊。

穩了一下才露出禮貌又疏遠地微笑:“不好意思——”

“呦!樹哥!”

來人是飯店的大堂經理,去過幾次張昱樹家的店。

別看張昱樹幹的活糙,但他在火車站那片的名聲可不是一般的響。

稍微有點人脈的,大多聽說過他的名字。

李經理立馬吩咐:“給樹哥查一下。”

沒過幾秒種,她倏地轉過身,頭埋得低低的。

直接回絕了。

小姑娘跳了跳著突然一抬頭,與張昱樹對視。

又默默坐回到沙發上,內心的火苗一簇一簇往外躥。

好一會兒才動了動手指,擦乾水分離開洗手間。

他咬了咬牙,跟在她身後。

二樓牆角處是兩個抓娃娃機器,張昱樹看見有個小女孩正因為爸爸抓到了個娃娃, 興奮地直轉圈。

大廳正中央有個人造鯉魚池, 錦鯉在池裡打架。

只是叮囑樓上的服務生注意點, 千萬別打起來。

不分別人的蛋糕,別人也別想動他的羹。

段之願進了洗手間就先對鏡子裡的自己長長嘆了口氣。

都是頭腦靈活的生意人, 李經理也明白了。

張昱樹就坐在三樓的休息區。

終於鬆了口氣,霧濛濛的眼睛眨了眨,定定地望著他。

只不過他不懂這些商業術語, 也懶得分析什麼利潤和回報。

不嚇人啊。

剛走出來沒幾步,突然旁邊男洗手間門裡伸出一雙大手,一把將她扯進去。

他就想在自己的擅長的地盤當個土老闆,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張昱樹看見段之願走出來,抬頭順著指示牌尋找洗手間的方向。

“哎呀,你就叫我小李就行。”李經理上前一步, 問他:“來這吃飯?”

“李經理。”張昱樹開口。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大多數時間都愛用拳頭教訓人。

玩具抱在懷裡扯著爸爸的手要抱抱。

張昱樹記得他, 這人姓李, 之前還跟還找他商量過投資的事。

又轉過頭,透過玻璃看自己的倒影。

直到後背抵著冰冷的牆,才看清面前站著的人。

一想到這,張昱樹面色陡然下沉。

多他媽帥啊!

不帥能追到段之願?

但屋裡那姑娘實在膽子小,他怕嚇哭她。

張昱樹沒好意思說自己是過來盯梢的, 抿了抿唇:“我就才上去那個四個人, 是幾樓的,哪間包房。”

他沒有多說什麼, 告訴張昱樹後也識趣的沒再跟上去攀談。

雙手放在涼水下無意識地衝。

張昱樹看的一臉懵逼。

他有那麼嚇人嗎?

離得這麼遠還能吃小孩不成?

這髮型,這臉型,還有這一身衣服。

段之願嚇了一跳,剛要喊出聲就被捂住嘴。

緩臺明亮, 一眼就能望到樓下的擺設。

查到之後告訴他:“三樓, a305包廂。”

又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看見305包廂的門開啟。

沙發的位置在一盆巨大的綠植後面,將他完美遮擋。

直到張昱樹放下手,她才抿了抿唇,剛要開口,張昱樹先一步。

“抹口紅了?”

他掌心蹭上她的唇釉,段之願從旁邊撕下一張紙幫他擦手。

“今天,今天……有點事,所以就塗了一下……”

“什麼事?”

明明掌心的唇釉已經擦乾淨,段之願卻再次對摺紙巾,接著擦。

張昱樹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心中潛伏的野獸猛然幻化出來,目光灼灼,直截了當喝道:“你拿老子當二表哥耍呢是吧?!”

段之願沒聽過這種話,此時卻也能無師自通話的意思。

她搖頭,解釋說:“不是……是我媽,我媽她要我來見見人家,我不敢告訴你……”

他脾氣多大呀,屬於點火就著的那種。

要是被他知道了,還不得鬧到媽媽這邊來。

這樣子很影響他在媽媽心中的形象。

她就一個人悄悄來見一見,今晚就禮貌一點回絕,這樣對所有人都好,媽媽也不會怪她。

“那小白臉知道這裙子是我給你買的嗎?”

段之願搖頭。

“你去告訴他!”

“……”

“不說就把裙子還我。”張昱樹說著就彎腰撿她的裙襬。

“哎——”段之願緊緊抱住他肌肉線條明朗的手臂。

她抬眸,琥珀色的瞳仁裡全是他的倒影。

看起來純真又無暇的一張臉,偏偏剛被他抹花了的唇釉溢位在嘴角,讓她神態上又帶著凌亂的風情。

兩種感覺交織在她臉上並不突兀。

反倒是她乖巧純欲的模樣,有效抑制了張昱樹心中燃起的火。

“我和他又不熟,幹嘛要告訴他我的裙子是你買的。”段之願想去抱他的腰,被張昱樹推開。

還在氣。

她就快速將雙手搭在他肩膀上,踮起腳尖。

一個吻就落在他的下頜。

“別生氣啦。”

她用一雙雨霧般的眼睛看他,這回輪到張昱樹錯開視線。

“離老子遠點。”

喉結上下湧動兩次,剛好就在段之願眼前,引得她伸手去摸。

手腕馬上被扣在牆壁,張昱樹近了一步貼著她。

喉嚨發緊,眸色見深,脖頸上青筋凸起,唇幾乎要碰到她的臉,沉聲問她:“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

段之願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小聲說:“打架。”

“不是。”

“不讓我在這?”

“不是。”

段之願猜不到了,加之和他的距離太近,讓她覺得大腦細胞在燃燒,根本想不出問題的答案。

只能問他:“那是什麼?”

“老子想弄你!”他說完就捧著她的臉吻了下去。

周邊的氣壓就在這一瞬間降低,張昱樹眉頭緊鎖,恨不得現在就將她吞入腹中。

洗手間的大門就在左面。

萬一進來一個人就會看見他們在做什麼。

段之願心中一緊,連忙把他推開。

本來豆沙色的嘴唇顏色變深,張昱樹用拇指抿了下自己唇,指腹捻了捻上面殘餘的唇釉,問她:“咱倆的事,你沒跟你媽說?”

這氣勢就好像是久違了的暴風雨,低沉地語氣在耳畔響起像是打雷。

段之願哭喪著臉:“我還沒來得及說,我媽媽比我先開口,說她這次回來也有別的原因。”

她瞧了他一眼,不敢對上視線。

“是徐奶奶的孫子剛從國外進修回來,徐奶奶就想讓我和她孫子見一面。”

“我們家的老鄰居了嘛,就不得不同意。”

“徐奶奶以前和我姥姥關係很好的。”

一開始她還因為瞞著張昱樹而覺得內疚,可說著說著,突然發現自己也沒做錯什麼。

出於禮貌,她和媽媽來和舊日鄰居敘舊。

儘管兩家長輩的意思是希望給他們倆牽線,但她內心絕沒有此意。

段之願抬眼,聲音穩了些,與他的眼神對視:“就是我剛剛說的這樣,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說完了?”張昱樹眉梢輕抬,語氣帶著漫不經心。

段之願點頭:“完了。”

話音剛落,她被張昱樹託著腰一把抬起,將她放到黑色洗手池上。

酒店不小,洗手池也乾乾淨淨。

動作太突然,她坐上去時,手不小心推倒洗手液。

“張,張昱樹,你做什麼!”

“小結巴。”

他冷冷叫她,舌尖劃過嘴角。

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分開。

兩人的距離拉近,張昱樹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一手按在她腿上。

墨色的瞳仁深不見底,似乎下一秒就會將她捲入黑暗,永久吞噬。

段之願有點害怕了。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善茬,在她身邊的‘做小伏低’全都源於對她的愛。

一旦在這方面觸碰了他的底線,讓他喪失了安全感,那等待她的就是狂風驟雨的波瀾。

段之願雙手推著他的肩膀。

似是一塊堅硬的鐵,任憑她怎麼用勁也不能撼動分毫。

洗手檯的寒氣襲來,段之願覺得不舒服,扭動著身體偏偏又被他固定住,動都不讓動。

這期間段之願能聽見門外有走動的腳步聲,還有人影從門口晃過。

她全身血液都凝固住,生怕有誰踏進這裡,一眼就看見他們。

段之願想踢他又踢不到,張昱樹冰涼的手指自小腿摩挲,湊到她耳邊沉聲笑了下:“夾我?”

“你不要在這裡鬧。”

段之願按著裙子,卻也隱隱知道,哪怕他再生氣也不會選擇在這裡。

他只是想要嚇唬她而已。

張昱樹已經成功了,段之願很害怕,藏匿在鞋子裡的腳趾都蜷縮在一起。

剛好手機響起,拿起來一看是秦靜雅。

張昱樹也看見了,掐著她小腿上的肉悠揚開口:“不準回去。”

強烈的佔有慾在看見那個小白臉為她殷勤開車門時,陡然爆發。

他既然跟過來也把人逮到了,就沒打算再給還出去。

這小東西是個寶貝,他得好好守著,不讓別人覬覦。

這麼多年裡每一個輾轉反側,失眠的夜晚都是為她,見不到她的每一秒都覺得空虛。

他就是這麼小氣。

是他的人,別人看一眼都不行。

段之願軟軟的聲音跟秦靜雅說公司臨時有事,必須要回去一趟。

讓媽媽幫忙跟徐奶奶說句對不起。

秦靜雅又問她是不是故意跑的。

段之願硬著頭皮說不是,會好好考慮考慮。

電話一掛,她就被張昱樹抱下來。

絲絨裙子不知何時起了靜電,張昱樹就蹲在她腳下,幫忙抻裙子。

靜電響了幾聲,微弱的電流劃過張昱樹的手也不見他皺一下眉頭。

等散發著銀輝的長裙重新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他牽起段之願的手,把人帶出了飯店。

剛走到門口,涼風瑟瑟。

段之願被他帶著走,突然就覺得少了點什麼。

又一陣風吹進衣襟時,她才恍然明白。

風這麼大,張昱樹沒把外套脫給她。

不知道為什麼,都答應跟他走了,好像他還在彆扭。

段之願抿了抿唇,走幾步突然‘嘶’了一聲,站在原地。

待張昱樹疑惑轉過頭看她時,她才晃了晃腳腕:“有點疼。”

“崴到了?”張昱樹立馬在她面前蹲下,下巴抬了抬:“車就停對面了,上來我揹你過去。”

爬上他的背,視野也高了些。

風還是沒小,段之願側臉貼著他寬厚的肩膀,一隻手捏他的耳垂玩。

張昱樹揹著她開啟後座車門,兩個人一起擠在後座上。

他彎腰將她長裙掀至膝蓋,給脫了鞋又抱著雙腳放到自己腿上。

一層薄薄的打底褲向上掀,露出戴著小熊圖案的襪子。

襪子脫下來就看見最小的腳趾被磨出了水泡。

水泡早就破裂,嫩白的腳趾出現一道血痕,看上去極為明顯。

張昱樹又檢查她另外一隻腳,腳趾微紅,怕是再多走幾步也會磨出泡。

他問:“怎麼回事,鞋子小嗎?”

“有點。”段之願點頭。

“小為什麼還穿?為了好看?”他板著臉教訓她:“知不知道第一眼都看臉,誰會先看鞋啊?”

段之願問他:“沒人看鞋嗎?”

“我從來不看鞋,你要給誰看啊?”張昱樹睨著她:“我說你能不能別朝三暮——”

“這不是為了配你的鞋。”她嫩白的腳趾垂下,點了點張昱樹的運動鞋。

“我看你經常穿這雙鞋,我們倆這是一個牌子的,你都不知道吧。”她抿抿唇低下頭,手揪著裙子上的毛絨,悶悶道:“買了很久呢,我要是不說,你都不注意。”

皮球突然就打到了他手裡,張昱樹一時語塞。

盯著她的臉,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為了配我的那你不早說,你穿什麼舒服,我配合著你穿不就好了。”

“……”

“喂?”

張昱樹晃了晃她的腳趾:“生氣了?”

“……”

“我,都說了我不看鞋,我——”

草!他想給自己一耳光。

這時候怎麼能硬氣的起來。

“好了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不注意你的鞋。”

張昱樹用捧起她的下頜:“對不起好不好?”

段之願一直低著頭。

沉默讓張昱樹的心七上八下。

“是我的錯,願願,明天就給你買一雙合適的,不,現在就去。”

終於,她輕輕開口:“那這樣就互相抵消了……”

“什麼?”張昱樹一怔。

段之願重新抬頭,抿著唇笑:“我原諒你,你也不能生我的氣了。”

明媚的眼睛似是天上星,帶著得逞後狡黠的笑意,更像難得一見的流星。

張昱樹反應過來,抬起手打了她腳背一下。

故作兇狠道:“我就應該把你綁起來,綁在床上,讓你只能看見我一個人,只能和我一個人說話!”

段之願笑眼彎彎朝他肩膀上靠。

又被他掐著臉蛋,在唇上狠狠親了一口。

“你不是跟他說你會好好考慮嗎,你考慮什麼?”張昱樹咬了下她的果凍唇,咬著牙問她:“嗯?考慮什麼?”

“我,我那是緩兵之計……”她被捏著臉,吐字不清說出來的話聽著更可愛。

好不容易掙開,段之願用手背貼著痠痛的面頰:“都已經和好了,你別想再欺負我,不然我也考慮用工作的理由,疏遠你。”

話說的一本正經。

還帶著威脅屬性,生怕自己被看扁了。

給張昱樹氣笑了。

拽著腳腕把人拽到跟前,一把摟在懷裡。

“老子不讓你工作,你能工作?”

“讓你下不了床,以後你就在床上工作,你考慮考慮這個唄?”

靜默一瞬。

段之願點頭:“好。”

張昱樹微怔:“我沒聽錯?”

“不用考慮。”她說:“好。”

像是六月傍晚的微風,夾雜著薔薇花香拂過,張昱樹頓時覺得心都酥了。

從來軟硬不吃、不解風情的他,偏偏就吃她這張無辜臉說出來的每一句話。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別的小白臉就別想挨著你,老子死了也纏著你,誰敢靠近你我弄死誰。”

段之願抱著他的脖頸,半張臉埋在他頸窩。

感受他身上清新的洗衣粉味道,輕輕道:“一起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