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個小家庭僅僅一人口猜一個字 林纏棉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第四十三章
轉眼就到柳雯雯約定相親的這天。
兩人先約著見了面, 段之願這才看見一個和平時上班不同打扮的她。
算是盛裝出席吧,穿了條淡藍色長款紗裙, 還花了個濃妝。
陰霾了幾天的燃城終於窺見日光,溫度重返。
段之願今天穿得也夠清爽,波西米亞風格碎花小衫,配上到腳腕的寬鬆碎花裙。
頭髮挽好盤在腦後,手裡還打了一把遮陽傘。
兩人先坐在咖啡店裡,柳雯雯說:“那個人是自己做生意的,聽著像是個暴發戶。”
“有錢?”段之願問。
“是吧。”柳雯雯點頭,勺子胡亂攪拌咖啡, 忐忑道:“越是這種暴發戶脾氣越不好, 待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段之願調笑說那不應該喝酒嗎,柳雯雯聳聳肩膀說她要是敢在相親之前喝酒, 她媽能把她趕出家門。
柳雯雯簡單介紹了一下段之願,而後兩個人分開就坐。
當初在鹹城報社工作時,用來存檔的過往郵件都沒用了,她開始批次刪除。
猶記得十八歲那年,張昱樹送了她一個水晶鑰匙做生日禮物。
之前在一起時的浪漫讓她神魂顛倒,都忘記問是用來幹什麼的了。
他西裝革履, 手邊放著一杯蘇打水, 時不時抬起衣袖看著腕錶, 面色平靜。
免得坐在一桌還要進行面部管理。
段之願微怔, 抿抿唇沒有接話。
眼神很兇,但看她時除外。
柳雯雯小聲和她嘀咕:“看樣子還不錯,那就按原計劃進行!”
段之願一下子記起郵件的內容是什麼。
兩個人一起走過去,男人離得很遠就站起身,禮貌伸出手。
少女時代地攤買來的塑膠鑽石戒指,太陽花形狀的十字繡,用一張百元鈔票疊成的手鐲,早已經沒有電池的水晶塊,還有會發光的香木球……
段之願笑著安慰她:“萬一是個性格溫柔, 又有禮貌的暴發戶呢,這樣你不就來對了嗎。”
她們倆的原計劃就是, 如果這個相親物件外表粗獷,看上去帶著社會氣息的話,那段之願就和她一起過去,為的是給柳雯雯壯膽。
段之願就將他畫成一副含情脈脈眼。
箱子裡有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是她的百寶箱。
透亮的眸子似是黃昏時分潮漲潮落的海浪,沾染著細碎的金光,被他看上一眼只覺得愜意又溫柔。
兩人又聊了幾句, 才離開咖啡店去到和相親物件約定的餐廳。
柳雯雯把這大杯咖啡全都灌進肚子裡, 說是為了壯膽。
黃昏時分,餐廳裡的人不多。
有陽光作為天然濾鏡,段之願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一瞬間,好像少年的眼底也帶著光線。
而後,又找到許久未曾啟用的畫板。
那人已經到了, 看上去並沒有剛剛柳雯雯想的那麼不堪。
段之願在最底層找到了那個鑰匙,冰涼的溫度從指尖蔓延。
刪到最後,突然在看見一個名為zys的標題。
這是和他分手後的第三年,那天是段之願的生日。
“很難。”柳雯雯搖搖頭,說:“就像穿著花襯衫,一副痞子相的男人站在你面前, 你會相信他會對你溫柔嗎?可能性微乎其微呀……”
靠著模糊的回憶為他又畫上帶著恐怖圖案的t恤,再給他頸間添一道沒有的吊墜,形狀就是她手裡攥著的鑰匙。
快門聲響起的一瞬間,她突然清醒。
寸頭、丹鳳眼、嘴角微翹看起來一副流裡流氣的痞像。
後怕似的扣下畫板,整理好染料。
一切都畫好後,日出的第一道光闖進她的房間,準確無誤投到畫上。
她眼睫微顫,嘆了口氣。
這也正合了段之願的意。
圓月高掛,她睡不著,蕩著藕白色的雙腿坐在窗臺邊,夢裡夢外都是他的臉。
段之願找出之前放到櫃子最頂層的皮箱。
但如果這個人合了柳雯雯的眼緣,那段之願就坐到其他桌,等柳雯雯的簡訊。
調好染料在白紙上勾勒出記憶中他的樣子。
夕陽從玻璃打進來,折射到段之願身上,她等得無聊拿著手機,整理自己的郵箱。
把一切都歸到原位,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是衝動之下的產物,是下意識不該有的創作。
她想刪掉這張照片,最後一刻指尖一顫,鬼使神差地將照片上傳到郵箱裡。
壓下心底的波瀾,段之願略過這張照片,繼續清理剩下的郵件。
這時柳雯雯突然出現了狀況。
剛才兩個人在別的餐廳喝了咖啡,現在她又到這邊喝。
一下午兩大杯咖啡下了肚,柳雯雯突然覺得腹痛難忍。
三個人趕忙去醫院掛了急診。
一番檢查加上打針,折騰了好幾個小時。
窗外已經華燈初上。
段之願接了杯熱水回來看見相親男坐在柳雯雯床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人相視一笑。
她不露聲色將水杯放到一旁,拿起自己的包包悄聲離開。
到樓下才給柳雯雯發微信:【我先走啦,希望你遇到真命天子。】
柳雯雯回覆她一個點頭表情包:【感謝救命之恩!】
段之願在醫院門口打了個車,車停在小區門前。
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她先去便利店買了袋泡麵,家裡應該還剩一盒雞蛋,又挑了根火腿腸出來結賬。
踏著被樹葉割碎了路燈的影,悠悠地往前走。
段之願的家在小區最裡面,大概三五分鐘的路。
走著走著突然感覺不太對勁,身後好像一直跟著個人。
她繃緊脊背,扯了下揹包帶快速走了幾步。
身後的人腳步也快了些。
又試著緩步走,果然,腳步聲也變輕了。
心跳驟然提速,眼看著就是自己單元的防盜門。
段之願拔腿就跑。
然而身後的腳步聲也像是午夜怪談般重了起來。
這個人盯上她了!
耳邊閃過呼嘯的風,段之願一把拉開防盜門。
能感覺到腳步聲就緊緊貼在身後,並且根本來不及把門關上,一隻冰涼蝕骨的大手已經扣住她的手腕。
段之願失聲尖叫,聲音剛竄出喉嚨就被一把捂住嘴抵到牆邊。
她瘋了似的將手裡的泡麵往他頭上砸。
一聲低咳陡然讓她全身定住。
低咳聲喚起一樓門口的聲控燈,抵在身後的溫度忽然就變得熟悉。
段之願慢慢轉身,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一雙丹鳳眼深不可測,眉梢悠閒微挑,按在她唇上的手掌帶著淡淡的菸草味。
段之願的心快速回歸平靜,胸膛起伏程度也逐漸放緩。
隨著聲控燈熄滅,視線裡不見了他的臉。
段之願輕輕動了下腦袋,他的手就劃過下頜,順著頸部的弧線按在她肩膀上。
“怎麼不喊了?”張昱樹沉聲問。
凜冽的氣息暗湧,他像是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惡狼,濃烈的情緒四處遊蕩,毫無退散之意在她周身旋轉,伺機趁虛而入緊緊包裹住她躁動的心臟。
他幾乎就與她額頭相抵,只要再微微低頭好像就能碰到她的唇。
本來已經安下心的段之願,血液再次翻湧。
因為他彎下腰,冰涼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腳腕。
不多做停留抬起寬鬆的裙襬,一條腿探進她雙膝,支起碎花裙襬左右晃了兩下,徹底將她分開。
這樣的動作猶如星火燎原讓段之願呼吸不穩,又因為一直在吸入他撥出的氣,現在只覺得頭腦發脹,整個人似是處在火爐邊,額頭和脖頸都膩著一層汗。
“你……”段之願張了張嘴,凌亂地吐出幾個詞:“嚇到我了,還,還以為,有壞人……”
“你看我像好人嗎?”張昱樹問她,握著她肩膀的手沿著手臂的輪廓下滑。
指背遊走在她牛奶般滑膩的肌膚上,引得段之願好像一秒鐘從火爐邊移開來到北極,手臂都泛起雞皮疙瘩。
“張昱樹……”她沒有躲,反而抬起手捏著他的衣襬,搖了搖:“你為什麼,會過來?”
是不生她氣了嗎?
還是更生氣了,所以故意等到天黑,目的就是過來嚇她。
張昱樹微微直起腰,退開一段距離。
腿雖然沒有拿開,但新鮮空氣已經可以湧入兩人之間。
段之願深呼吸了一口氣。
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能在濃稠的暗色中分辨出他眼睛的位置。
眸間帶著絲光亮,似是凌晨兩點半不被燈塔照耀的海面。
依舊能借著月光獨自起舞,隨著海潮衝向沙灘。
“你相親去了?”張昱樹從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問她。
這一問倒是把段之願問愣住了,他怎麼知道……
段之願突然想起來了,問他:“路遙告訴你的?”
“老賀。”
段之願抿了抿唇:“路遙告訴老賀了。”
“老子問你話,你管誰告訴的。”
他明顯在壓著情緒,但也很明顯,這麼多年他還是沒能學會將情緒控制得穩一點。
段之願怕他著急,實話實說了。
包括回來這麼晚的原因,是因為同事生病去醫院。
這期間他們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一些,就會觸動聲控燈。
段之願就能看見張昱樹忽明忽暗的臉,並試圖從中辨別出他的情緒。
知道他愛生氣,卻也知道他比誰都好哄。
所以說話的過程中,她的手一直攥著他的衣襬。
只要她服了軟,一直把自己擺在弱勢的地位,張昱樹就會心疼她,就不會像之前幾次那樣,走得那麼決絕,吝嗇到多幾句話都不肯給她說。
將白天發生的事,事無鉅細統統說給他後,段之願才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叫我去給她壯膽,明明我看上去更弱……”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聲控燈再次熄滅。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只剩門外的風聲偶爾從耳邊經過。
許久,張昱樹終於開口:“抓我衣服幹嘛?”
“……怕你走。”
“好不好笑啊段之願?”他嗤了一聲,語氣不屑:“這話居然能從你嘴裡說出來。”
他掐著她的臉頰強迫她抬頭,眸中狠戾一閃而過:“當初不是走的比誰狠嗎?”
終於開始翻舊賬。
終於肯和她說這個話題了
分開四年多,她知道他有氣。
可這幾次見面卻不見他提,提也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段之願簡直怕極了這種風輕雲淡,似是細針扎進心臟,又疼又癢卻不見針扎過的痕跡。
“我那時候,是真的沒辦法接受……”段之願咬著嘴唇看他,眼圈突然紅了。
“你換位思考一下嘛,如果——”
“如果是我。”張昱樹看著她:“我不會一走就四年,也做不到連一句打聽的話都沒有。”
張昱樹咬著牙:“段之願,最狠的還是你。”
有點委屈。
他怎麼就知道她沒有打聽。
而且,思念又沒有聲音,他又怎麼知道她沒有想他。
段之願的眼睫顫了顫,垂下眼不說話。
他突然放開她,支在她膝間的大腿也退出去。
推開她的手,理了下被她捏皺的衣襬。
“所以這是後悔了?四年以後又回來找我了?”
“嗯。”她點頭,聲線細又輕。
張昱樹笑了一聲,從鼻間發出的一聲不屑的氣音。
“你說回來就回來,憑什麼就覺得老子一定會要你?以為老子缺女人啊?”
他不缺。
段之願都知道。
燒烤店裡不就有一個嗎。
可她也知道,他和她是同一類人。
認準了一個就不會放棄,再也不會讓其他人輕易走進自己的心。
狠話說得再狠那也只是氣話,在氣頭上呢,有幾個能控制住自己情緒的。
誰還沒說過幾句氣話了。
“你之前不是和我說——”
段之願還記得當初他發給她的簡訊,透亮的瞳仁看著他,重複了一遍:“只要我沒當面跟你說分手,你就不會跟我分手的嗎?”
“反悔了。”張昱樹說。
一雙眼睛盯著她,坦坦蕩蕩的模樣,桀驁不馴四個字就差印在他腦門上了。
“那我……”頓了一下,段之願抬眼看他:“那我追你唄。”
“成啊!”張昱樹說:“先追四年,讓老子看看你的誠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