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個小家庭僅僅一人口猜一個字 林纏棉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第十九章
身後的門再次開啟, 是錢震扯著一個人的領子,把人整個丟了出來。
段之願倒吸一口涼氣。
是季陽!
他從地上爬起來, 低著頭徑直走到段之願面前。
瞧了她一眼又垂眸,面色愧疚。
“對不起,是我害得你差點被,被欺負。”
“實在對不起段之願,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不會讓你受到無端的指責。”
季陽臉色也不好。
梳得平整的頭髮,現在也軟趴趴貼在頭皮上。
他的校服褲子破了個洞,能看見裡面的秋褲。
季陽還低著頭, 樣子極為狼狽:“段之願, 對不起, 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後,季陽請抬眼, 瞟著張昱樹的方向, 好像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
“你這人……”
林落芷倒是仗義,硬著頭皮頂了一句:“你要把段之願怎麼樣?她家裡有門禁的,到點不回家她媽媽和姥姥要著急的,會給王老師打電話!”
“你到底,要幹什麼!”段之願氣他口無遮攔,私底下和她說這些話也就算了,還當著別人的面說,簡直是不要她好過了。
“行吧。”張昱樹直起腰,視線就落在她頭頂:“那你在這等著我,我送你回家,要是敢走……”
求助的眼神問她, 接下來該怎麼辦?
段之願心也慌慌, 想了想,直接扯著林落芷朝外面走。
“我就是想你了。”張昱樹按著膝蓋俯下`身,看她的眼睛。
離得近了,段之願又看見他鼻樑上的一道紅痕。
細眉彎彎,連生氣時說話都軟軟的,像是嗓子裡含了一塊糖,又兇又萌。
故意沒把話說完,因為他知道,她的小腦袋瓜裡會自動給他補充很——過分的話。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去哪啊?”
段之願霎時紅了臉:“你——”
張昱樹看了眼林落芷:“你先走。”
“要不要進去吃碗麵?”他輕佻地問。
季陽走了。
慵懶的腳步聲接近, 張昱樹趿著棉拖鞋,目光在段之願身上掃了兩圈:“讓你走了嗎?”
她想了好幾個詞,最後生氣地埋怨他:“很過分!”
咂了咂嘴,問:“你原諒他了嗎?”
“打電話就說在她物件家過夜啊。”
寬大的衣領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倔強地不肯瞧他。
乾脆利落地拒絕。
只是很震驚,張昱樹竟把他叫過來給她道歉。
林落芷明顯害怕了,再也不敢說什麼,鬆開段之願的手快步離開。
少年慵懶地倚在門邊, 雙手環在胸`前頭靠在門框上。
段之願也隨著轉過身。
“……嗯。”段之願點頭, 她徵求張昱樹的意見:“你讓他, 回家好不好?”
他垂下眼煩躁擺擺手:“滾。”
“不要。”
鐵門再次發出難聽的聲音。
她本來也沒把責任丟到他身上。
張昱樹笑說:“這不是有將近一個小時沒看見你,想你了嗎,想跟你過個二人世界怎麼了?”
林落芷握著段之願的手, 偷偷用了點勁。
張昱樹忍不住嗤笑一聲。
眸間盛著一汪清泉,清泉裡映出細碎的繁星,是她瞳仁裡的光,
張昱樹短暫的怔愣,馬上咧開嘴笑,有白霧自他口中湧出。
冰天雪地也降不了段之願臉上的溫度,血液都在沸騰。
“沒,沒關係……”
明明是在幫她出氣, 怎麼感覺好像在欺負她一樣。
他毫不在意,脫口而出的話讓兩個女孩都瞪大了眼睛。
“再不走就別想走了啊。”張昱樹朝林落芷嚷了一句。
她攥了攥拳頭,大拇指劃過食指指甲,心裡微微一顫,又氣他不讓她走,埋怨問他:“你要幹什麼?”
段之願還真就沒敢走,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揣在口袋裡的手緊緊攥著,沒等一會兒張昱樹就從屋裡出來。
穿了一件黑色上衣,鞋也換了,灰色的運動鞋。
段之願本以為又要坐他的摩托體驗生死時速,可張昱樹卻帶她來到巷口打車。
糖炒栗子在燈火輝煌的店門口散發出嫋嫋白霧。
目光劃過閃耀的led燈牌,和流光溢彩的跑馬燈廣告。
有燈光從段之願的額頭打過,經過她絲綢般的馬尾,再跳躍到張昱樹身上。
“喂,好學生。”
段之願回頭看他。
“說實話,今天你開心嗎?”
她怎麼可能開心。
莫名其妙一大早被人堵在緩臺處,犀利的言語猶如一把刀劃過她的心臟。
擔驚受怕了一整天,直到現在懸著的心才不再泛起漣漪。
但段之願沒敢說出心裡的想法,她點頭:“還好。”
頓了一下,又開口:“謝謝你。”
張昱樹笑了聲,戲謔地看著她:“就用嘴謝啊?來點實際的好吧?”
這她還真沒考慮過,認真想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
她偏過身子面朝張昱樹,神色無比專注:“我給你補習怎麼樣?”
“……”
——
張昱樹就連做夢都能夢見她那時的表情。
印象中,她好像從未在自己面前如此認真,語氣都透露著欣喜。
儘管他覺得‘補習’這兩個字過於操蛋,但在當時那個氛圍下。
他毫不猶豫點頭。
可接下來,小姑娘就給他說了條件。
“在學校不行。”
他忙提議:“那來我家?”
段之願立刻拒絕:“我們可以去圖書館。”
張昱樹這輩子就沒進過圖書館。
有那閒工夫,他遊戲早就升級領裝備了。
可他繞了這麼大的圈子,不就是為了和她拉近關係,讓她別再害怕他嗎。
只要是能離她近點,無所謂是在哪裡。
於是,趁著某一天放學早,兩個人來到圖書館。
段之願早有準備,拿出自己的作業本放在他面前。
“這幾道題你做一下,寫好了告訴我。”
張昱樹垂眼一看,心裡哂笑了聲。
加減乘除他能算明白就厲害了,還算這些帶鬼畫符的東西,誰他媽愛算誰算去吧。
他歪著腦袋看她。
段之願安安靜靜坐在他對面,手裡拿著粉色的圓珠筆,一筆一劃在草紙上驗算。
纖長分明的睫毛忽閃忽閃,每眨一下都踩中他心跳的頻率。
一張嫩粉色的果凍唇時不時動一下,眉頭一皺就想到了解題思路。
手裡的筆就跟自動的一樣,唰唰唰寫著都不帶停的。
可真是好學生,能用英文字母算數。
張昱樹的視線從她臉頰的輪廓開始描繪,再到她細白的手腕,蔥柳般的手指。
哪裡都讓他想靠近。
腦海裡突然就想到她會推他,那時候他就瞪著眼睛嚇唬她,以她的小破膽子,就不敢再打他了。
張昱樹的喉結上下湧動,當段之願抬起眼準確捕捉到他的眼神時,他頭皮都發麻。
罕見地率先錯開眼,像是怕被發現內心的真實想法。
“你不會寫嗎?”段之願看著空白的本子輕聲問他。
“不會。”他答得坦蕩。
“那我來給你講。”
她探過身,將講本子橫過來。
娟秀的字跡寫在白紙上,張昱樹突然覺得心都軟了。
她很美好,每根頭髮絲都被上帝格外優待。
似是半熟的梅子,青澀又純真。
在這浮世紅塵中,她規規矩矩地生活,對誰都抱有善意。
怎麼會有人毫無缺點,就連她一直覺得自卑的口吃,在他心裡都是可愛的存在。
她聲音軟軟,似是上好的蜂蜜。
眼神裡帶著光,面無表情時嘴角依舊朝上,一雙小手在他面前比劃。
突然她一頓,筆帽碰了碰他的手:“你,在聽嗎?”
“嗯。”張昱樹看著她,點了下頭:“聽著呢。”
她把筆給他:“那你給我講一遍。”
“……”
張昱樹舔了舔嘴角,笑得不可一世:“聽了,沒聽懂。”
她就知道他沒有聽。
也知道他的眼神炙熱,一直在盯著她看。
段之願忽然覺得當時頭腦一熱,提出給他補習這件事是個錯誤。
可沒辦法,話已經說出來了。
她只得哄著他,問:“你打算考大學嗎?”
張昱樹停頓片刻:“順其自然吧。”
“我覺得……還是上個大學要好。”她認真地看他:“你說是不是呀?”
媽的,你說是就是。
現在就是她勾勾手指,張昱樹願意把自己的心都奉上。
“那我再給你,講一遍吧。”段之願把本子重新翻了一頁。
她相信張昱樹是聰明的,因為他曾經抱著英語書,僅僅看了幾遍,就能背出單詞。
果不其然,在她的引導下。
張昱樹還真就答上了她出的題。
儘管她給的題都是最基礎的。
天色漸暗,圖書館裡的人也越來越少。
段之願說:“那今天就到這裡吧,下週末,我們再來。”
“一週就一次啊?”張昱樹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抻了個懶腰,道:“那我就忘光了。”
“所以,我給你留了作業。”段之願穿好外衣,背上書包跟他說:“只要你認真寫,用剛才,我教你的方式,就不會忘。”
“我是說——”張昱樹按著膝蓋站起身。
猛地彎腰湊近她:“你擦什麼味道的香香啊?”
“你……”段之願後退兩步,勾到椅子腳險些摔倒。
揮舞兩下手臂這才站穩,耳朵尖都紅了。
張昱樹笑著問她:“告訴我,我也買點去,省得一個星期聞不到。”
之前跟他的約法三章。
在學校裡不可以和她走得太近,不能再說過分的話。
他可還記著呢。
段之願扭頭就走。
本來張昱樹還想要打車送她回家,這次說什麼也不行了。
就連他搬出必殺技,她也不買賬。
張昱樹只得服軟,心平氣和道歉:“我錯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擦的什麼,我也買來擦一擦。”
“在學校你不讓我和你說話,是不是嫌我臭啊?”
段之願看了他一眼:“我沒有。”
“沒有就好。”張昱樹拍了下自己的書包,說:“下週之前,我肯定把你留的作業寫完,寫完了有沒有獎勵?”
對於不愛學習的同學,或者過於頑皮的孩童。
老師和家長都會有一定的獎賞措施。
小時候她也不聽話,爸爸就會告訴她,聽話了給買芭比娃娃,不聽話就不帶她出去玩。
那時候的段之願一聽見芭比娃娃,就像聽見咒語一樣。
每天三頓飯按時吃,不吵不鬧,只為了等到時間時爸爸給的獎勵。
她點頭:“有。”
“可以我來提嗎?”張昱樹問。
她又點頭:“可以。”
張昱樹剛要開口,段之願搶先一步:“不,不能說得太過分!”
成功搶下來,又給自己打補丁:“反正就是,我不喜歡的,不能做。”
她抬眼瞧他,意味明顯:“你知道的。”
你知道我不喜歡什麼,要是敢說,什麼獎勵都沒有了。
張昱樹無奈笑了笑。
還挺聰明的。
“行。”他點頭:“那就送我一個你抹的香香吧!”
“……”段之願眉頭擰起。
“怎麼了?”張昱樹音調微揚,瞪著眼睛:“這也不行?我也沒說什麼吧。”
那不叫香香。
只是普通的擦臉霜而已。
媽媽從鹹城給她帶回來好多瓶,給他一罐也沒什麼。
段之願點頭:“好吧。”
公交車也來了,她緊了下書包帶,排隊上車。
張昱樹則一直目送到公交車轉彎,徹底不見蹤影,才往回家的方向走。
——
段之願回到家裡就收到林落芷的資訊。
林落芷問她要今天化學作業的答案,要跟她對一下看自己有沒有錯的題。
段之願翻了兩遍,將書全都拿出來也沒找到卷子。
恍然間想起,或許是不小心裝到張昱樹那邊了。
林落芷催得急,段之願只好實話實說。
那邊發來一個驚訝的小黃臉表情,問她:【你給他補習?】
段之願:【嗯,想要考好的大學,必須要好好補習呀。】
林落芷:【你想和張昱樹上一個大學?】
段之願神色微怔,兩隻手打字:【他應該考不上我要去的學校,但也要幫助同學,共同進步。】
後面又說了幾句話,林落芷就去忙別的了。
吃飯時,秦靜雅摸了摸她的臉:“又瘦了,上學太辛苦了是吧?”
高三這一年的確很累,算是超負荷的累。
每天最多睡六個小時,熬夜熬到掉頭髮。
秦靜雅每晚都會督促她喝的牛奶,從普通的變成高鈣的。
“熬過這一年就好了,等你上了大學就會發現天空都是晴朗的。”
“放心吧媽媽,我不累。”段之願彎了彎唇:“我會考上鹹城的大學。”
鹹城要比燃城更發達,鹹城大學也是出了名的一等院校,段之願早就有想法把第一志願報到鹹城,到時候就不用經常和媽媽分開了。
——
張昱樹上課罕見沒有睡覺,錢震偷偷看過去,發現他眉頭緊鎖,手裡攥著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錢震眨了眨眼,給李懷丟了個紙條。
【樹哥算命吶?】
李懷嗤了一聲,把紙條撕碎扔了。
錢震撇撇嘴,好不容易抗到下課,老師前腳邁出去,他就如同閃電般竄到張昱樹身邊。
“嘖!”張昱樹眼都沒抬,手肘推了他一下:“滾蛋!”
“樹哥,你畫啥呢?”錢震歪著腦袋看,咂咂嘴:“過肩龍?你要紋身啊?”
張昱樹一滯,‘啪’的一聲把筆扔了。
拿起驗算出來的草紙在錢震眼前抖了抖:“老子他媽做題呢,別跟我這打岔!”
他現在的思路很容易混亂,因為對公式還不熟,偶爾靈光一現就馬上拿筆寫下來,不然下一秒就忘了,還得重新再捋。
“樹哥,你別鬧了。”錢震笑著說:“做啥題啊,走出去溜一圈吧。”
“自己滾去。”
“……”錢震摸了摸鼻子:“樹哥,你這是要發奮學習?想當黑馬啊?”
張昱樹疑惑抬眼:“什麼黑馬,老子這張臉,怎麼也算是白馬吧,白馬王子。”
黑馬是什麼意思都不懂,錢震笑了:“你那意思是以後還要娶公主啊?”
話音一落,張昱樹就抬眼看向第一排。
她的位置空著,書包掛在書桌側面,桌上整齊擺著寫了一半的卷子。
張昱樹撇撇嘴,鼻腔裡發出一聲帶著氣音的笑。
公主算什麼,他才不娶公主。
他要娶的,是仙女。
墜落凡塵,光芒四射依舊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