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樂差點站立不住,還是曹皇后急急趕來,用她溫暖乾燥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才驟然回過神來,堪堪穩住了身形。
她看著曹皇后關切的眼神,深吸口氣,強迫自個鎮定了下來,只是緊緊反握住了曹皇后的手。
“怎麼了?”曹皇后問。
“孩子……”沈長樂望向墨香,“母后,還要勞煩您善後,我回重華宮去瞧瞧。”
曹皇后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沈長樂面色蒼白,也來不及多問,只答了一個“好”字。
到得重華宮後,高讓就將孩子抱了來,墨香在後解釋道:“小殿下一事事關重大,不敢怠慢,此事就高總管和奴婢,還有專門伺候小殿下的一個奶孃知曉。”
沈長樂將遮住孩子半張面孔的襁褓往上掀了掀,裡面赫然出現的是小寒幽的臉,她陡然想起了前兩日她同謝青禾的談話,瞬時明白了她的用意。
“堂姊真是糊塗啊。”
小寒幽似有所感,開始哭了起來,沈長樂忙將孩子接過,溫聲哄著,也是在此時,她看見了孩子懷中留下的一封信。
寥寥幾字,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以命護好孩子的承諾。
沈長樂禁不住落下淚來:“堂姊……怎地如此……傻啊……”
一個能利用她、揹著她推波助瀾殺光她所有親人的人,怎會顧念什麼夫妻之情啊?
她看著懷裡的孩子,一邊輕輕拍撫著她的襁褓,一邊說:“今日之事,全都爛在肚子裡,若我聽到一點風聲,當心自個的小命!”
“是!”三人應道。
謝青禾那邊其實沈長樂都計劃好了,由張添光明正大的護送,還有李卻隨行,既印證了趙凌一派人以為她是要拿謝青禾母女做人質的猜想,到時將人送走時也能是強有力的助力。
只是沒想到,不單她是個變數,堂姊也成了這其中變數。
她只願,不會事與願違吧。
沒多會兒,曹皇后來了,得知此事後,不禁搖頭嘆息。
“定北王府出來的人,果真都是虎狼,骨子裡都是會為了自己所守護的東西去戰鬥。”
“是啊。”
沈長樂不免有些悵然若失,還有些疲倦,看著面前的母親,就蹭到她身邊,將頭擱在了她的肩頭。
曹皇后見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在逼趙凌是為何,想叫他分身乏術,想叫他對你動手,你成功了,所以他們押送糧草去的路上雖有人阻撓,但並非趙凌手筆,不然他們只怕會更加艱難,可我們畢竟是人,總會有累的時候,母后給你靠,而你也該給你的孩兒們……”
“不要!”沈長樂倏然起身,她知道曹皇后要說什麼,“母后,按理說,孩兒成親,已是大人,合該給您靠的,凡事也該擋在您的面前才是。”
曹皇后起身,將沈長樂又拉來坐在身邊,慢條斯理道:“母親在,你就還是小孩,可以靠著父母的。”
沈長樂眼眶溼潤,再憋不住,一把抱住了曹皇后:“所以母后要一直在啊,不然……不然我就當不成孩子了……”
曹皇后聞言,眼眶也耐不住紅了。
***
謝青棠看著面前掛著的地形圖,眉目凝重。
運糧的軍隊若是再不到,他們怕是要撐不住了。
“殿下,子羅的百姓很多都被送到別的城鎮去了,當地知府知州們也接收了,但……”
此事,祁遊做得不很得力,又怕謝青棠怪罪到底下人頭上,他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還是傅崢把話接了過去。
“還是有許多百姓不願離開。本來百姓們的牴觸情緒就大,臣等不好採取強硬手段。”
“殿下,這些不是百姓們的錯,他們只是不願離開故土罷了,還請殿下恕罪。”祁遊急忙求情。
聞言,謝青棠對祁遊這個小將又高開了一眼,他倒是跟他父親很不相同,一如張意如所言,倒是個可堪用的。
“此事哪裡能怪罪到百姓的頭上?說來,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要怪就怪朝中的不正之風。不願離去的百姓……到時再做打算……有我們在,總是能護著的。”
祁遊訝然,沒想到謝青棠能說出這番自省之言。
謝青棠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誰都不願背井離鄉,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
“是啊……”祁遊恍然,答的這兩個字飄飄蕩蕩的,仿似落不到地。
“所以……”謝青棠眼中寒光迸濺,沉聲道,“此鎮,必須守;此戰,必須勝!”
“是!”謝青棠的話,叫傅崢和祁遊頓時也有了精神。
待兩人離開後,一廠衛悄無聲息地進了謝青棠的營帳。
“殿下,南詔那邊傳來訊息,尋到了左世子囤兵之所,但是已經人去樓空了。”
謝青棠眼神遽然一變,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去了何處?東都?”
“是往東都去的,在隴縣失去的蹤跡。”
謝青棠將桌上的東西掃到一邊:“拿東都附近的地形圖來。”
廠衛立時為謝青棠尋來地形圖,展開放在他的面前。
謝青棠雖然腦中已經有了猜想,但他不敢斷定,可他當他看到隴縣的地形時,心頭有了計較。
“隴縣背靠儀隴山,儀隴山山脈綿延千里,正可以囤兵,當時動靜應該不小,隴縣現今的知縣……”
“是胡家那邊的人,但由於平素裡跟胡家本家來往並不算過於密切,中規中矩,胡家當時被處置的時候沒有受到波及。”廠衛及時補充道。
“他還真是好謀算啊。”謝青棠敲擊著桌面地圖上隴縣那個板塊,道,“去吧,此事不容耽擱,快馬加鞭,務必儘快將此訊息告知太子妃。”
“是!”
探知左野所藏私兵的廠衛走了,另外一個探聽所運糧草到了何處的廠衛又馬上上前來彙報。
“情況如何?走到哪裡了?”謝青棠問道。
“稟殿下,運送糧草的軍隊在潞州。”廠衛答。
謝青棠蹙眉:“他們一路上過來應該走不到水路,何況押運糧草,走水路更是艱難,怎麼走到潞州了?”
“押運糧草的軍隊一路上遇上兩撥人馬襲擊,不得已,被逼繞遠路,只好改道潞州,從郴州進從州地界,潞州也可不走水路,只是恐難行進。”
廠衛已經將行進路線都調查清楚了,只是情況不容樂觀啊。
“他們知道若是到了梓州,沈知州必然會傾力相助,而潞州、郴州……”
郴州知州呂懷良是趙凌的好友,這才更叫謝青棠頭疼。
“照這樣繞路,最快也要十二日才能到達子羅,可這冬日,最易遇上大雪,再有什麼人阻撓,怕是趕不上了,我們的糧草只夠撐八日了……”
且看天佑不佑我澧朝百姓,再看懷良是否真的心懷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