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南城禮部尚書府。
“楊大人,於大人,你們到了。”
自從殿中獻策後,于謙雖官職不高,但地位有明顯提升,就連尚書都對他很客氣。
“尚書大人客氣。”于謙示好後,大步走進府內,直奔正廳而去。
此時尚書府前廳,來了不少朝廷大員,都是應尚書邀請,前來赴約的。
“到底什麼事,大晚上叫我等過來?”
“不清楚,那傢伙不說,神神秘秘的,也不怕錦衣衛查出來!”
于謙剛坐下,身邊有兩位官員議論。深夜相聚,難免有結黨營私的嫌疑,倘若被錦衣衛知曉,告知皇帝。
禮部尚書難免會吃苦頭。
可今日過來前,便告知眾人,要商議的事,關乎大明國運,無比重要。
所以向來不願與官員走得太近的于謙,才會到此。
楊士奇坐在他旁邊,湊近輕聲道:“於兄別犯嘀咕了,今夜要說的事應該是遼世子大婚的事。”
歷經朝堂沉浮,新人換舊人,此刻的他已進入內閣,真正成了皇帝依賴的肱股之臣。
“怎麼會說這事?咱們不是都反駁遼王,他氣得拂袖而去,豈不是預設?”
于謙不解,在他心中遼世子娶丫頭的事,應該無疾而終,不會再提起才是。
“呵呵,於兄為官時,遼王去了封地,你對他不太瞭解。”
“他可不是個隨意服軟的人!”
楊士奇苦笑,記憶回到了當年在皇宮內,二人相遇的時刻。
那時的自己僅僅說錯了一句話,便被遼王看得身上發毛。
那股上位者的威勢,讓人心生懼怕。
“今夜你只需要聽就好了,不必多言!”
“為何?”于謙皺眉,心中警惕,他覺得楊士奇肯定提前知道些什麼。
“呵呵,於兄莫要多問,只管照做便是。”提醒完,楊士奇便不再言語,閉目養神等待商議開始。
此刻尚書房內,朱高爔也沒離開皇宮,他和朱瞻基坐在凳子上,錦衣衛指揮使劉勉,安靜的守在一旁。
“報!今夜共有三十五位官員進入禮部尚書府。來的人裡面有,吏部尚書,工部尚書,戶部侍郎…”
聽著錦衣衛的彙報,朱高爔嘴角翹起,淡然一笑,“還真是熱鬧,六部官員去了這麼多。”
“人往高處走,這些人為了攀附四叔,還真是費盡心思!”朱瞻基面色搵怒,堂堂大明官員,不想著怎麼為民為國,卻滿心鑽研權勢。
沉默片刻,原本的氣憤最終化作無奈,朱瞻基明白,自古以來權勢爭鬥,都是人性使然,解決不了的事。
“陛下,王爺,需要錦衣衛潛入府邸中,繼續探查嗎?”劉勉詢問,有紀綱這位前輩的前車之鑑,他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出紕漏,惹得上位者不高心。
錦衣衛與百官不同,他們的主子就是皇帝,是皇帝手中的刀,倘若惹得主子哪天不高興就離死不遠了。
官員被捕,還有同僚求情,但錦衣衛沒有,他們就是孤狼,只能選擇聽話。
不聽話的刀沒人會去用。
“四叔你說呢?”
“呵呵,楊士奇已經進去了,我覺得不必再派人,倘若暴露難免打草驚蛇。”朱高爔輕笑一切盡在掌控中。
禮部尚書府內的官員,沒人會想到,內閣大員楊士奇會帶著目的過去的。
禮部尚書府,作為東道主的陳文,迎接完客人後,也急忙來到正廳。
“諸位大人們,別來無恙啊!”他衝眾人抱拳相迎。
可等了一會後,有些人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催促道:“行了老陳,趕緊說事吧,到底為何深夜叫我等過來?”
陳文坐在居中的位置上,臉色變得凝重道:“諸位大人,實不相瞞,今日陛下有旨意到禮部,還是遼世子娶侍女的事,我最遲明日便得登記造冊,到時候事成定局,不可能再有改變了!”
“什麼!”聽到這個訊息,驚呼聲此起彼伏。
“咱們不是已經反駁遼王了嗎,陛下為何會突然下旨?”
“你傻啊,肯定是遼王要求的,否則陛下怎麼會去下這樣的旨意?”
……
坐在眾人中的于謙,若有所思的看了楊士奇一眼,現在他能確定,這傢伙肯定知道某些內幕。
聽著眾人群情激奮的發言,性格直率的于謙第一次選擇了沉默。
楊士奇也不說話,在心中默默記住這些人說的話,尤其是反應最激烈的官員。
“那咱們怎麼辦,坐視不管?”工部尚書開口,他是個發須花白的老者,為官多年官聲並不好,曾經有人告他貪汙,最終卻不知為何沒倒臺。
他家中有個孫女,樣貌生得不錯,是當遼世子妃的有利競爭者。
所以老人是最不想看到,朱瞻乾娶丫頭的人。
其實,像他這樣的,大有人在。只要家中有適齡女子,生得好看些,琴棋書畫精通者,都不願看見此事能成。這阻礙了他們嫁女子,攀附權貴的路。
“今日過來,在下也是想詢問諸位的意見,看怎麼想個辦法,否決此事。”
“想我大明遼世子,何等重要人物,怎麼能娶個卑微侍女,這不是讓周遭的異族笑話。說嚴重些,還可能影響後世的遼王。”
陳文這番話,又當又立,明明心裡想的是攀附朱高爔,嘴上卻說的大義凜然,好像他此舉是為國為民。
離譜的是,跟著附和的大有人在。
“沒錯,咱們得規勸陛下,不能推遼世子進火坑啊!”
“對對對,那侍女就是個坑,堂堂世子娶了她,不得被人笑三代?”
……
他們越說越嗨,卻忘記了大明至今三任皇后,除了太宗朱棣的徐皇后,是魏國公徐達的女兒。
其餘兩位,太祖朱元璋的馬皇后,洪熙皇帝的張皇后,都出生並不高貴。
今日這番話,傳進朱瞻基耳中,要吃苦頭的大有人在。
大明皇室對女子身份,並無太大的偏見,非得要什麼門當戶對。
只是這些官員為了掩飾自己骯髒的目的,強行編造的理由。
楊士奇始終沉默不語,一字不漏的記著眾人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