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長嘯一聲，馬蹄高揚激起一地塵土，院前垂下的柳枝隨風揚起
蘇錦佑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馬鞭丟給了緊隨其後的來福，等候多時的沈中晟迎了上來，輕聲說道
“公子，小十三回來了，路上遇見了埋伏，胸口捱了一刀，又誤闖入別人家裡。”
蘇錦佑腳步一頓，“人呢？”
沈中晟：“在大廳。”
蘇錦佑側身朝向大廳走去，一進門就聞見隱隱的血腥味，眉頭一皺
小十三瞧見自家主子進來，連忙撐著身子想要行禮，臉色蒼白得如同死人
蘇錦佑輕輕往手臂上一扶示意不用行禮，
“坐下吧。”
自家主子發話，旁邊的僕從連忙將小十三扶起，安頓在座位上
蘇錦佑坐在主位上撥弄著手上的檀珠，一下一下敲在眾人心口，閃爍的燭光忽明忽暗，他的神色晦澀不明，在場的人都放輕了呼吸，知道自家主子怕是動怒了
“怎麼傷的。”
小十三吞了吞口水，傷口還是扯得生疼比起主子的威壓已經算不上什麼了，他知道自己自己這次確實犯了疏漏
“我從關外回來時，原是平安，那邊不知道如何得到訊息，兩方突然起了衝突，我暗中逃脫，不料被人跟蹤，寡不敵眾，屬下愧對公子培養。”
蘇錦佑撥弄佛珠的手不停，聲音平靜地回道
“事情辦成就行。”
旁邊的沈中晟適時遞上盤子，陶罐，藥包與藥丸均陳列在上
蘇錦佑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撥挑下陶罐，輕敲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驗過了？”
沈中晟：“驗過了。”
沈中晟本就是長公主撥給蘇錦佑的，精通醫毒，蘇錦佑進了京，一直在他身邊伺候，這些小東西的成分他一看就辨出了成份
“診過了無毒，藥粉是極其普通的傷藥，這藥丸瞧著像是女兒家來月事補氣血的藥丸。”
蘇錦佑點點頭，沈中晟的醫術他向來是相信的，轉頭看向了小十三
“你用過了？”
小十三吞了吞口水，承認道：“用了。”
蘇錦佑：“傷好自去領罰。”
小十三是蘇錦佑暗衛的一員，本就是為他而生為他而死，此次任務雖然成功但是他暴露自己，還鬼迷心竅地拿了這些東西，可能給自家主子留下禍端，只是領罰已經是主子心善了
蘇錦佑撐著頭，有些疲憊，今天日夜不停趕過來確實有些疲憊，示意蘇中晟接管
沈中晟領命開口，“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小十三不敢有所隱瞞，將自己躲在側房聽見的一五一十全部托出
“家中主人是姓李，名中有一君字家中有一婆婆照料。一女性好友人稱祝老闆，祝老闆有一子喚做柳樹巖。”
沈中晟常年生活在齊陽城內，對城內大部分有名頭的人都認個熟，這些稱呼一出來他便有了猜測
“應是柳都尉和趙都尉的親眷了，這藥便是她們給你的？可有被她們看見。”
小十三抬眼瞧自家公子臉色如常，斟酌說道
“這藥，這藥是祝老闆的妹妹給的，名叫沈從善，熟客喚作善娘子。”
“善”一字與那景山城的小師父同音
蘇錦佑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片刻便消失，撥弄佛珠的手指停了下來，將佛珠扣在桌上
蘇中晟回頭躬身，小心端詳蘇錦佑的臉色，這兩年脾氣更加陰晴不定，那位的名字更是提都不能提
去年年中，不知為何醒來看見一個“善”字，本是尋常人家求福所選之字，不知為何惹怒主子，將院中的僕人全部發賣，還將身為管家的自己罰了一頓鞭子
原是這小院裡還有幾個丫頭的，現如今全是僕從
沈中晟瞧見自家主子只是換了個姿勢，連忙示意小十三繼續講
小十三：“我那時躲在暗處，她進來了兩趟便均沒有往裡走，她未見到我。”
沈中晟：“可有說什麼。”
小十三搖搖頭：“無甚異常，只在廚房向婆子問了些兵器的事，又同婆子說屋裡似有耗子。”
“婆子何時去的廚房？”
“大約是大夫走了之後。”小十三慢慢回憶，“這主人家的夫人似是有孕落紅，這祝老闆與那位善娘子來了之後屋子便熱鬧起來，隨後婆子跟大夫才來了，好像還發生點衝突，我那時候流血過多，神志已經有些迷糊了，後來那善娘子便又進來，我就看見這藥了。”
蘇錦佑突然發問，“你說善娘子進來兩次，是哪兩次。”
小十三手心沁了汗，仔細回想不敢有一絲遺落
“應是，不對，她進門來便過來了，隨後大夫走了再走了一次。”
“這小娘子倒是有些本事，她進門就發現你了，後來還給您拿藥，可能是她心善，也可能…… 有其他圖謀”
蘇錦佑嘴角勾起冷漠的笑意，一字一句敲在眾人心上蕩起陣陣波濤
他緩慢揉揉自己的眉心，問
“我記得柳風林這夫人孃家已經死絕了。”
“公子英明，這事祝老闆認的乾親，自景山來齊陽尋未婚夫的，在茶樓裡賣藥酒當營生，有時也幫人寫信和算卦。”
沈中晟抬眼觀察自家公子的臉色
“倒是個能幹的。”蘇錦佑語調不明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讚揚，或是聽見景山這個地名想起古人
這善娘子應就是前端時間將他惹他大半個左營軍心不穩的罪魁禍首了，誇她句能幹倒也名副其實
景山城，善娘子
倒是頂頂有意思，把他的心思踩得了準
他冷笑一聲，笑意泛著涼意，在入春後空氣都透著冷的夜裡更讓人心驚
在場沒人敢接話，靜候自家主子下一步吩咐
他又問，“柳風林和趙虎呢。”
沈中晟：“柳都尉同公子一齊出的軍營，現在大抵到家了。趙都尉還要去城樓巡視一早，明天一早才到家。”
“派人去知會柳風林，再把痕跡洗乾淨。”
“是。”
蘇錦佑吩咐完起身朝著門外走去，邁過門檻時似有想起什麼，揚起手再次吩咐道
“再派幾個人守著趙虎的院子，省得再鑽幾個耗子進去。”
沈中晟躬身應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