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下掩不住的邊城繁華,也埋進了白骨千萬
街口一灘血跡染進了地裡,乾涸的土地吸食著人的血液,將噴灑在地的紅血吞噬得一乾二淨
小孩手捧銅板上了街,小心地繞過街口擺攤小販
昨兒孃親高興給了他一個銅板,今天趁著城裡熱鬧想去跟城門口吃上一口久違的麥芽糖
遠處人群傳來一聲呼喊,四散開始小聲議論,瘋狂朝著他擁了過來
小孩個小人矮,努力擠出人群不料一個不慎擠掉銅板, 圓圓的銅板磕磕絆絆地駛過遍地沙土
眼看著那銅板滴溜溜地轉,最終停在一雙簡單樣式的布鞋旁
小孩一喜連忙上前想要撿起自己逃跑的銅錢
一隻纖細的手先他一步拿起
小孩想抬頭朝上看
不料人群中爆出一陣尖叫,像是死前的嘶吼,撕心裂肺,人潮不斷地往前湧,差點將他掀翻在地
一陣天翻地覆竟被人抱起,抬頭一看
白天的日光不烈,帶著暖洋洋的愜意,光灑在女子臉上,臉上細小的絨毛的都泛著弱弱的光
女子似乎被光閃了下,如蝶般的睫毛輕輕地扇動,冬日的光化作細小的流水從挺翹的睫毛滑落,滴落微微正睜開的深色雙眸前
像是化作了淚,單看著就自帶三分憐憫,
小孩喃喃說道,
“觀音娘娘。”
了善想起剛剛祝葵輕蹙的眉眼,撂下茶壺奪門而出,她原想跟著出去不料碰見個差點被踩的孩子
掂著手裡的孩子,手掌在他身上拍了幾下,掃乾淨沾到的灰塵
眉頭緊皺,低垂著杏眼問道
“可有事?”
白皙的手指抹了幾下小孩髒兮兮的臉,仔細瞧了瞧,眉眼有點像街口賣菜的嬸子家的,她家裡也恰好有個這麼大的孩子
朝著街口看了過去,人群在街口層層包圍,透不出一絲光芒,慘烈的哭喊從裡頭傳來
左右看了看街邊,鬧哄哄的全是人,一時間也找不到人,哄著小孩問道
“你娘呢?”
小孩答:“我不知道,觀音娘娘你真好看。”
又見一聲尖叫,了善抱著孩子扭頭進了屋
恰好在櫃檯站著一人,是搬貨的跛腳劉興
一看見了善進了門,連忙高舉手中的東西,臉上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問道
“善娘子,你這藥酒賣不賣了!”
了善脆生生地應了句
“不賣。”
將手裡的孩子遞給劉興,將手中的孩子遞給他,“看好他,我桌下有糖。”
跨腳出門一刻轉頭,一字一頓地警告道:“不許動我的藥酒。”
額角的紅點嬌豔地泛著光,語氣嚴肅讓人不敢違抗
劉興納悶地撓撓頭,這善娘子果真事祝老闆的乾妹妹,平時瞧著笑眯眯十分好說話
這崩起臉來十分唬人,讓人不敢違抗
他無奈地抱著小孩大眼瞪小眼
============================
“讓一讓,讓一讓。”
了善自小在山上長大,打小就往山下挑水,身子不僅比常人強健,還練就一把好力氣
一時著急,手上忘記收著勁,把圍著的人群狠狠地撥開,一股腦擠最裡頭去,瞧見那熟悉的紅色衣袂
“葵姐。”
祝葵抱著雙臂與一群家丁模樣的漢子對峙
後來站著幾位高挑的婦人
了善一眼就看出是酒樓的熟客,在街口做些小生意,見到衝突就上了前
她掃了滿地的草,了善一看就知道是治小毛病的藥草,漫山遍野地長著,不太值錢
地上躺著一對夫妻,沒見過的生面孔
男的躺著地上呻吟,臉上遍佈大大小小淤青,一條腿不能動彈,攤在地上像是失了神志
一婦人費力地抱著他,臉上都是淚,咬著唇倔強地拿著藥草往他嘴裡塞
心卻漸漸往下沉
她不動聲色地將手往頭稍稍,摸個趁手的東西,輕輕顛了一下,夠重夠硬,能讓人腦袋開花
往前站在祝葵身邊
祝葵面前站著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眉眼纖長,下巴手尖,臉上呈現不健康的白,眼睛滴溜溜地轉,細看變眯著眼笑
這是城中大戶徐家的管家
原先據說是個街頭混混,本名已經不知曉,被徐家老爺徐智收到府裡
連帶著四個拜把子兄弟一起改了姓
外頭的人稱呼他為徐老大,徐管家
了善身子側了側,掩蓋自己身後揣著的磚頭,清冷模樣自成一股氣勢
半點不輸
祝葵眼風掃見她來,一把拉住她往身後扯,臉色鐵青地對著徐管家說道
“徐家現在好大的本事,都敢當街打罵平民了,這一地的血不知道還以為齊陽盡姓徐了。"
“我們也是按照規矩辦事,祝葵娘子也知道的,我徐家是遵紀守法的。"徐管家還有閒情朝著行了一禮,“善娘子也來了。”
了善面無表情,不應不答,耳裡聽著倒打一耙的話在心裡狠狠地唾了一口
不要臉
“我們也只是小小地教訓一下,要不是都尉夫人攔著,我們早就將兩人送到徐家醫館裡醫治了。”
祝葵冷哼一聲,“怕是進去之後連命都無了。”
徐管家也不氣惱,眯著笑眼,一臉無辜地說道:“這縣令大人可下令了,這齊陽城裡凡是草藥都要經過醫館才能往外售賣,這醫學也得經由我徐家考驗才能行醫,
這夫妻既無行醫資格,又違規販賣藥物,我們對這對夫妻勸了多次,他們不聽,還對我們動手。”
“你放屁,你長著一張人嘴不講人話,何時勸過,明明就是直接上前掀掉我家草藥,你家那群不要臉的東西還打算對我動手的,我男人才上前阻攔你們的。”
地上的婦人十分委屈,帶著血的手抹了抹臉,留下一臉的血汙
徐管家雙手一擺,十分委屈
“都尉夫人您聽,我們在勸慰的時候有些著急,不小心撞翻東西,這家的主人就要對我們動手,我家護衛才會動手的,這一不小心就成了這樣。”
祝葵嗤笑一聲:“徐管家這張翹嘴,紅嘴白牙,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到底是您的本事,蛇鼠一窩。”
後頭的家丁狗腿子聽見主子被罵想上前動作,了善挎開一步迎了上去,掂量這磚頭從哪個腦門開始敲
“幹什麼!”
後頭站著的婦人瞧見要動手一股腦湧了上來
“想幹什麼!要動手阿!”
“一群男的想欺負人阿。”
“下去。”徐管家一把攔住,朝著人群比個息怒的手勢,笑眯眯地說道
“都尉夫人說笑了,我徐家也是醫藥世家,我家老爺也是著齊陽有名的大善人,之前善娘子賣藥酒也是不合規矩,因是您的乾妹妹,我家老爺才說算了。”
話裡話外祝葵和了善像是跟他們一家,又說:
“既然都尉夫人都出面,那小的便看在都尉夫人的面上放過這兩人……”
祝葵可不給他這個臉,屁個醫藥世家,一群藉著戰爭吃紅利的東西,
“別,我祝葵的面子沒那麼大,我家那位更沒有啥好面子,就一臭當兵的,阿善賣藥酒可是過了明路的,可攀不上你家老爺這層關係
這夫妻讓人送去別家醫館,你徐家的門戶他們怕是攀不上,我祝葵也攀不上這鑲金戴玉的銷金窟
當街打人的事自有官府去處理,我就一開茶樓的管不著這麼大的事,別給我戴高帽。”
“這不合規矩吧。”徐管家猶猶豫豫地說道,臉上都是為難
了善卻看見他眼底泛著的精光,像是戲裡的惡人,不知道想著什麼壞主意,捏緊手中的磚頭
“將軍回城!將軍回城!”
一將領身下騎一匹高頭大馬衝進街市
將士一勒韁繩,前蹄高揚起,長嘯一聲,威風八面
堪堪停在人群前
將士高喊,沙啞的聲音響徹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