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善含糊不知道在唸叨些什麼之乎者也,佛曰什麼什麼的,他有些聽不清
恍惚地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又想到父親身死,自己臨行前去找了“他”,給“他”一塊自小攜帶的玉佩,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多年未曾見過他
又突然想到直到他離開景山來到齊陽時,了善的聲還是未變,“他”性子這般古板又長得偏女相,如果變了副粗啞的嗓音倒是有幾分“他”所希翼的男子氣概
只是這聲音還是記憶的柔柔細細,帶著暖調如黃鶯般,壓著嗓子不偏男人更似未分化的少年
越想房裡的霧氣越濃,擁擠著他喘不上氣來,連模樣也愈發記不清了,暴戾的情緒翻滾眼睛泛著血紅,嘴裡喊著
“了善!了善!”
屏風後的人乖巧地應著,安順地讓他口乾舌燥
他拼命地朝前瘋狂地掙開湧來的霧氣,一把掀開礙事的屏風
驚醒
汗染溼了素衣,黑色長褲滲出隱晦的深色,燭光下透著白
蘇錦佑喘著粗氣,手緊緊地抓住衣領,如同溺水的人猛地吸入空氣,五臟六腑疼得發慌卻不肯放過每一口,貪婪地吸食
睡前抄寫的佛經陳列桌上,黑字白底清晰映入猩紅的雙眸
“智者知幻即離,愚者以幻為真。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蘇錦佑重重地捂著自己的眼睛,狠厲地按住自己的眼睛,悶悶的笑聲從手掌下傳來逐漸瘋癲,脖頸額頭青筋暴起
放下?
屏風之後,粉蓮長袍,香肩半露,赤足能腳,一下一下踩在他的身上,激起他最深處最隱晦的念想
“公子。”來福輕敲房門,小心地問道:“可是夢魘?需要人進去伺候嗎?”
“不用。”聲音帶著不知名的沙啞,悶悶地讓人遐想連篇,“燒水,我想沐浴。”
僕人將水抬進書房另闢出的小房間裡,原始獨立的偏房,蘇錦佑偏偏將主屋做成了書房,沈中晟便改了格局,在兩房間闢了個小門
蘇錦佑用膳沐浴皆在此間,以免讓滿屋子的名貴佛經典籍沾了溼或沾了味
沈中晟屏退奴僕,隔著屏風對沐浴的蘇錦佑說道
“呂將軍剛剛派人來請,我說您在休息給您拒了,那小廝要等您醒,現在還在門口候著呢。”
屏風後水聲未停,半晌穿衣聲音再次傳來,裡面的人才回了聲
“有何事?”
“說是十萬火急的事。”
蘇錦佑披散著溼發走出屏風,素衣敞開露出溝壑分明的軀體,暴戾的樣子全都收斂起來,鬆懈下來好看的皮囊綻出邪氣,慵懶地坐在貴妃椅上,倚靠在床沿,半笑不笑的地說
“讓他回去問問蘇大將軍,謊報軍情該怎麼罰。”
“三十軍棍。”來福搭著話,熟練地遞過毛巾遞給自家將軍
沈中晟:“那我便去拒了?”
“慢著,我倒是要走一遭看看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
正好他現在的火也燃得急得很
來福開了櫃門拿出一套黑金長袍,金色絲線隱約穿梭其間,花紋繁複多變,正反不同,是寸寸千金雙面繡法。市上如掌大的雙面繡便值千金,以這麼大的繡圖做一身衣裳可謂極限奢華
而這只是他衣櫃中不起眼的一件,這雙面繡是長公主身邊的素錦姑姑的手藝
黑金錦袍,青玉發冠,手攥佛祖,恰似最尊貴的逍遙散人,貴極,豔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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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駕著馬車平穩地停靠在大將軍府前,呂家大管家許謙平便等在門口
蘇錦佑掀簾而出,蘇錦佑一身華衣隨風而動,黑衣金絲低調地張揚
還未進門胡琴獨特的聲音便傳了出了來,蘇錦佑皺眉沒搭理來福,站在馬車上看著許謙平,明擺著要他給個解釋
許謙平是個油滑人物,最能摸人脾氣,尤其知道這位蘇小將軍的壞脾氣,這蘇小將軍剛來齊陽時,還是他在過去伺候的,嫻熟地站在馬車一側,弓著腰以肩為搭手,迎蘇錦佑下車
“小將軍,這齊陽徐家向我家將軍進獻了一位西域舞姬,說是舞曲雙絕,貌冠絕色,將軍還未見到人就差人去邀小將軍前來一同品鑑,這舞當世無雙,算得上十萬火急。”
蘇錦佑看了他背影一會,也不答話許謙平也不惱,兩人就這樣
許久,蘇錦佑下了車,薄唇親啟嘴裡都是挖苦話,可神色沒剛才那般煩躁
“你家將軍養你來胡說八道的嗎?”
許謙平前他半步走在前引路,笑著應道:“我這張嘴只會說實話,小將軍又不是不知道。”
“現在我可就不知道了。”
胡人好粗獷之音,舞樂濃重飽滿激越,似是展開在北地荒蕪的玫瑰,喜愛之人癲狂
鼓點鮮明密集,讓催發了蘇錦佑滿心的暴虐情緒,眼眸又泛著紅,手裡佛珠翻轉變得飛快,一下下都彰顯他的不耐
許謙平倒是不怕死地勸道
“小將軍,您都來,這宴會索性就進去了,這裡頭不止宴請您一人,就當給我家將軍面子。”
蘇錦佑:“那可真是大場面。”
“是好戲子才能演出大場面,小將軍可要賞臉入這個宴,賞一回舞?”
蘇錦佑盯著他看了許久,手上也停了動作,許謙平也是不急這手就一直搭在門上,吃準了他會進這扇門
嘴角勾出一抹笑轉身真就進了門
“那便看看這西域舞妓究竟如何絕色無雙。”